第一卷 风起秦淮 第059章 金杯坠,洒一腔热血(2 / 2)

步步为饵 云庭风 1855 字 202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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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允撞柱而死前说的那些话,在黎桑朝廷沦为漠沧朝廷之时,他就和季青云说过,那时,季青云只当那是对狼人的憎恨与咒骂。如今他却再次说了一遍,只能说明,他早已料到今夜之事。用他的话来讲,也可说,他早已窥见了自己的命数。

所以,在众人深陷龙潭虎穴之时,司徒允暗自对季青云说,今夜他会选择撞柱而死。季青云闻言自是反复劝告,让他放弃这个决定,但他却坚持要这么做。

整个朝廷皆受制于风人,群臣人心惶惶,犹似浮萍摇摆不定。这些,司徒允又如何会不知?这种时候,往往都是看主心骨的动向。今夜之宴,亦是一大考验,他知道,唯有自己以死明志,才能稳住众人的心,稳住黎桑的心。

众人皆说他一人独大,可代表万千民心,殊不知,整个朝廷才是黎桑的主心骨,才是万民的代表。唯有牢牢稳住朝廷,黎桑才能不倒,狼子野心、谋天之奸计才不会得逞,黎桑才会有转圜的余地。

与司徒允共事多年,季青云自是深知其意,但要眼睁睁看着司徒允葬送自己的性命,他当然于心不忍。

此刻,他已是心如刀绞。事情如期发生,嗟叹将晚。

弦乐声早已停止,所有仇奴皆跪在殿中,唯有千面琉璃变幻不断,万象佛光闪耀夺目。高高在上的万佛慈眉善目,或打坐听禅,或拈花微笑,或俯身倾耳,他们周身皆是佛光灼灼,世人皆说那是万佛通灵,所以他们被世人膜拜、供奉,可是,始终都是静默不语,脸色流露出无尽悲悯。

尸体很快就被清理干净,漠沧皇一声令下,管弦鼓乐于艰难苦涩中再次悠悠响起。

“三品御史大夫,秦枭,秦大夫,请吧!”邱内官接着移步至秦枭的座席旁,托起寒冰烈焰,笑语嫣然赐酒。

一声剧烈的咳嗽忽然惊动了人心,“启禀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拖着一席厚厚的锦袍的漠沧无痕,退出座席,沙哑着喉咙淡淡道。金色的面罩之下脸色有

些苍白。

九级祥瑞台上先做出抱恙的迹象,炽云殿中再伺机而退。这是东宫官事先商议出来的方案。那些无用的劝谏本不该存在,可漠沧无痕仍旧做了,事实也再次证明,负隅顽抗终是无用。一代元老的毙命无疑让他对他的父皇彻底寒了心。

“”漠沧皇迟疑了片刻,脸上的怒气被担忧所替换,“痕儿既然身体不适,暂且回东宫吧!来人,送太子回东宫。”

收回飘远的视线,不敢迟疑,那秦枭颤巍巍却不失礼数地接过迎面而来的金杯,黝黑色的皮肤上挤出一抹极其恭敬的笑意,弯着眉连连回:“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内心原本的胆怯忽然被激动代替,转瞬,烈焰寒冰被他一饮而尽。

那烈焰寒冰是至寒至烈的佳酿,酒入腹中后,五脏六腑旋即一半冰冷刺骨,一半烈焰滔滔,这种感觉,对风人来说那简直是飘飘欲仙、极尽欢畅,可对那些喝不习惯的寻常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犹如饮鸩。

奈何秦枭饮得太急,心里那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怎么样?秦大夫,我漠沧国的烈焰寒冰,滋味如何呀?”邱内官正了正手里的浮尘,眉眼里露出媚笑,鼻翼下的皱纹也跟着垂下,正眼朝客人淡淡询问。

那秦枭本就暗淡无光的肤色此刻更加阴森,让人看着有些害怕。他极力克制自个儿哆哆嗦嗦的身子,那佯装满意的笑容此刻已然变态,整张脸因此丑陋不堪:“好好酒好酒”

画面太惊悚,怕看瞎老眼,邱内官暗自嗤之以鼻,扫了扫浮尘后便速速离开。

最后行至季青云的席位旁,两轮之后,赐酒时一连套的动作此刻已经炉火纯青。“吏部尚书,季青云,季尚书,饮酒吧!”

季青云瞥了瞥身旁那只正被高高举着的闪闪金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迟疑忽然让其他人的心弦再次绷紧。

余光里,对面的秦枭依旧在挣扎着。对此,他没有半点同情与悲悯之情。座席之上,要论谁的忠心最虚伪,那无疑是秦枭。

仗着世家大族的背景,官至御史大夫的秦枭,平日里拉党结派的事情没少干,朝中部分官员皆跟随他。这种人原本就是蝇营狗苟之徒,朝中生变,亦难改本性,为了后半辈子如鱼得水,卑躬屈膝,朝狼人摇尾乞怜,更不惜出卖军情、与狼人互通情报。

这些天,秦枭一边做着这些无耻的事情,一边在暗地里对众人装出一副义愤填膺舍生忘死的样子。这种人,此刻,已是原形毕露。

然而,季青云在意的并不在此处,他真正在意的是平日里那些跟随秦枭的大臣。他们的立场原本就不坚定,今夜过后,怕就怕他们会彻底失去自己的立场。但愿,太师的壮举可以真正把他们唤醒吧!

一番思忖之后,季青云只手接过金杯,双目紧闭,一饮而尽。烈焰寒冰流入腹中那一刻,脑海里再次翻涌起司徒允在暗殿对他讲的那些话。

“今夜无论发生什么,只管忘记自己的立场,尽心顺从狼人,得到他们的信任,才有立场可言。”

饮罢,拭了拭嘴角残留的液体,随后,朝邱内官淡淡点头,以表真心。

季青云的脸上始终都是平淡之色,烈焰寒冰虽强,却始终强不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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