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王诗宜收好工作服,换了件寻常穿的短袖衫,走出咖啡馆。

  南京的深夜凄凉干燥,当我面临太多人生变化时常常会忽略气候的转变,就像今天,我抱紧胳膊走在昏黄的街灯下。

  不远处就是车站,夜班车每小时一趟,她似乎又错过了十点的那一班,这意味着她要在这清冷的街道上足足等待五十分钟,才会等到下一班。我陶醉在自己的物质领域里,忽略了她的处境,她的表情和我之前见她的时候相差无几。

  她忽而低头,对着我脚下顺势瞟了一眼,说:“这里有很多追求个子窈窕女神的机会。不过,我不赞成和你聊天。除非逼不得已陪着你说几句。”

  她说什么我一点也不介意,我手忙脚乱握住王诗宜的手,说:“你想要表达什么。”

  她顿了顿,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复述一遍,她不吭声,静静地看着我。我被她的淡定弄得焦躁不安。只好试探性地问了句:“你介不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而且可能还是让你不高兴的问题。”

  王诗宜风轻云淡地语气:“请问。”

  我深吸一口气,支支吾吾略带点伤感:“我的世界如果没有了你,我还能期待这世界有多美好?”

  “那是你的事,和我有关系吗?”

  我脸上的表情不可复制,沉默了一会,开口问:“我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起来,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机会。”

  “你得看开点,不说了,太晚了,我还得赶回去呢?”显然,她看起来没有一点儿期待。

  路上行人不多了,我本想陪她多聊会,但想到不能耽误她回家,我欲言又止。

  其实,咖啡馆的工作并不难,第一步是熟悉各种咖啡机的用法,然后就是背menu,也就是各种饮料的配方。menu上的饮料虽然多,但常喝的就几种,很简单,一天绝对可以记住。此外就是咖啡杯的大小。

  王诗宜不屑和我聊天,我一直也没找着机会。所以,我看上去总是很忧伤,很失落。

  王诗宜之前打动我的正是她那双充满白日梦的眼睛。沉溺于言情后花园的那种,我一看见她,就想起了琼瑶小说里的人物:一双痴痴的,随时准备感动的大眼。薄薄的,等待折磨的嘴唇。披肩长发,别一只珍珠发卡。淡淡的口红,淡淡的香水,连姿态也是淡淡的,好像随时可以从空气中消失一样。

  收银很简单,她对电子的东西本来就有兴趣,一下子就学会了。她可算是我见过的上手最快的新人了。我打听到她每天工作的很开心,我也很满意。

  当我见到王诗宜第一次出现在星巴克时,我就不顾一切地往这儿跑,为了见到她,我不惜工作靠窗干巴巴坐十多个小时,不惜晚上住宾馆。无非就是想再一次的等着她下班。频繁出现的次数太多了,不止经理,就连咖啡馆里所有的女孩全都苦思不得其解。她们可能会想,这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一直出现。整天,店员们全都神思恍惚,收银机出错率升高。只有王诗宜正常工作。我难道很失笑吗?我扪心自问。

  这里所有的女孩子都盼着我来,只有王诗宜不愿意。我一来,她就要干双份活儿。不过,我来有我来的好处,我可以给这些女孩很高的小费。好几次我都感到女孩子们花痴得不好意思了,通常会拒绝我的好意。

  咖啡馆供应简单的午餐和晚餐,主要是三文治和水果沙拉。而客人都是自己到柜台上等咖啡,所以很少有人给小费,尤其是店里明文规定,不允许收受客人的小费。

  “这里常有人给小费吗?”我问。

  “不经常。有些壕(土豪)需要我们把咖啡送到桌子上的,会留下小费,但也不多。”店员说。

  “只有你一个人,每次都给很高的小费。所以我们也乐意为你服务。一见你来,只要走得开,我们通常都会主动过去问你要什么,然后替你把咖啡端过去。”另一个店员说。

  “为什么?这里不是人人都排队买咖啡吗?”

  “你和他们不一样,虽然你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可你的行为印证了我对你的看法。”

  “哦。”我应道。

  我很少对别人提及过我的身份,和常人无异,我手提包,咋一看就是一业务员。

  正说着,王诗宜不知什么时候闪过来,小声道:“你该回去了,明天不要过来了。”说罢闪回收银台,“小桑,帮我给客人送下餐,你们不要搭理他。”

  收银台前站了不少人,小桑不想过去,显然,又不愿意错过给临窗青年端咖啡的机会。一脸求救的神色。

  我一脸坏笑:“今天你的表现太好了,别生气,你过去帮她吧,小费还是给你。”

  咖啡很快就做好了。王诗宜端着咖啡走到窗边。她不想打扰我,打算悄悄地把咖啡放到桌上就离开。我却已经觉察了,抬起头来看她。

  那是一张只有在时尚杂志的香水广告上才可能看见的脸,肤若凝脂,恍若神人。一阵发呆,我突然觉得南京就是座美丽的城市。

  恍惚间,她的手轻轻一抖,一股滚烫的咖啡荡了出来,洒在她的手指上。我知道她天生怕烫,手抖得更加厉害,杯子失手而落,只听得“当”的一声,咖啡杯掉在桌上,溅了我一身,洒了一地。

  “I’m sorry! Sir!”她故作姿态,说了一句英文。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火冒三丈但我对她就是生不起气来。她看见我浅蓝色的衬衣上有一大片污渍,瞬间成了褐色。

  她皱了皱眉,没说话。

  “你有没有烫伤?”我脸上的表情带着特别的宠溺。

  王诗宜正想说话,经理已经冲到了我的身边:“先生,真对不起,您没烫伤吧?”

  我摇头。

  经理低头看见咖啡仍不停地沿着我的裤腿往下滴。不悦地看了王诗宜一眼,并连忙说道:“先生,十分报歉。如果方便的话,请将清洗衣物的发票送过来,我们给您报销。”

  “不必了。咖啡是我失手打翻的,与这位姑娘无关。”

  “是吗?”经理转脸过来看着王诗宜和我,迷惑不解。

  我愣了一下,:“谢谢你的好意。咖啡是我打翻的。”

  我不禁看了一眼王诗宜,我心里犯嘀咕,要是能看到王诗宜低头认错的态度就好了,心里盘算着不能这么做。

  王诗宜赶紧找来拖把清理现场。经理执意要给我再倒一杯咖啡,我推辞了,拿起包站了起来。

  “小心,地面很滑。”王诗宜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点了一下头,我想悄然离去,可我不想走,我想等她下班。

  “放心吧,不要紧,我不会告诉你们经理的。我想,你又不是第一个将咖啡洒到我身上的人。”

  然后她俯耳过来,半开玩笑:“一句忠告,听不听在你,千万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下班早点回家。现在都十点多了。难道你没听说过很多强奸案都发生在夜里?出事了怎么办?”

  她依然冷着脸:“要你管,死了也不管你的事。”

  深更半夜的我也不想大声争辩,索性等到她下班把她送回家。这样我比较安心。

  在回去的车上,我们安安静静地坐着,我怔了一下,随即问了一声:“钱不够用啊?”

  她抿着嘴,没有回答。她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声,“早点回去睡吧,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明天我不去了,你也别去店里等我了。”

  第二天清早,我起床穿着一件白背心去公园跑步,露出结实的胸肌,看上去英俊健硕,像是体育系的大学生。我是生活中常能见到的这种人,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认识我,比我更懂生活。

  她说得没错。我整整等了一周也没见她露面。我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我就告诉小桑,等王诗宜(玩失踪)上班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说着喝完一杯咖啡扔下二百元我就走了。

  接下来的一周,玩失踪还是没有去上班。我的情绪渐渐由魂不守舍变成焦躁不安。我渐渐有些担心,怀疑那人的消失。

  又过了一周,我以为第二天我能见到王诗宜,我一直相信她会出现,可她却没有出现。我对她无比期待,对她的想念冲垮了一切。我可能是运气不佳,一次也没碰到。

  我还是不定时的一如既往光顾这家咖啡店,见不到王诗宜我有点失落,心想她可能不会再来这个咖啡馆了。

  第二天,吴彦鑫约我吃饭,我喝了很多酒,一边喝一边哭。看我如此可怜,吴彦鑫为我感到不值,她说:“你现在已经陷入情网不可自拔,如痴如狂地寻找着,到头来人家却根本不想见你。”我本想告诉吴彦鑫那天晚上我送过她,我想了想,没有开口。

  这一个月来,我听闻王诗宜很努力地挣钱,可是我花在她身上的金钱少得可怜。王诗宜是最会产生效率的一个,她正在人间享受疾苦。我倒是不停地参加各种饭局,各种折腾。

  她的声音遥远缥缈,这难道是死亡临近的感觉吗?我的大脑皮层失去了控制和约束力,像泄洪的闸门突然开启,潜伏的记忆和思想奔涌而出。我张了张开嘴,却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像震惊于一件意外得知的真相。在她的心里,我和她,不再是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我沿着马路慢慢走着,星期一的早晨,人人都在为生计奔波,身旁经过的每个人似乎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每跨出一步都充满了力量和希望,只有我在焦灼不安地迷茫着。我知道她在那里,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走到她面前,让她答应嫁给我。

  我站在街道一侧,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遥望着近在眼前的大楼。

  对面的这家公司是我职业的梦想,可我大学毕业期间就往这家公司投过简历,我的简历投出去,连面试机会都没有得到。

  现在我很荣幸又回到这里,电梯门打开,熙攘的人群向外涌来,我这才惊觉,已到午饭时间。

  我左右一看,躲进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店。虽是午饭时间,人却很少,大概因为只卖咖啡、蛋糕和三明治,价格又昂贵得离谱。

  我用视线搜寻着一个可以直接从玻璃窗看到对面大楼的最佳位置,可是最佳位置上已经有人。

  我站着发了一小会儿呆,终是厚着脸皮走上前:“美女,我能坐这里吗?”

  这位美女埋首于低头玩手机,没有搭理我,眉目间颇有不悦,目光扫向空着的桌椅,暗示的很明确。我用最可怜兮兮的声音说:“我就坐一小会儿。”

  她不为所动,一边低头,一边瞅我,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不行。”

  “拜托!拜托!帮帮忙!”

  那位美女终于把头缓缓抬起,虽然看我的眼光还算冷静,但嘴角在隐隐抽动。随后用手指了指对面示意我坐。

  我马上隐藏虚伪的脸:“谢谢!谢谢!你一定会找到世上最好的男朋友,有一份美满幸福的婚姻,一定会生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宝宝!”

  她勉强点头,面无表情到近乎呆滞地看着我,也许是想研究清楚我这样的精神病怎么逃出了疯人院。我没有时间研究她的表情,视线紧紧地锁住对面的大楼。

  一个小时后,我看到玩失踪出来,她身旁随行的两个人一直在和她说话,她微笑着,时不时点一下头。和我记忆中的极品美女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可今日却有一股油然而生的陌生。

  她消失在街角,我凝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不敢近距离靠近她,我和她的距离仍然只能是远远地眺望。

  我回过神来,发现面前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要过咖啡!视线狐疑地扫向对面的女子,她眉毛轻扬,干脆利落地说:“我不会支付你的咖啡钱。”

  我这才留意到,她有一双很冷漠的眼睛。我盯着她,凝神想了几秒钟。大概,刚才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问:“先生,要喝什么?”声音重复了很多遍,然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很不耐烦地回答:“随便。”

  我的脸有些烫,我准备起身逃走,很有礼貌地对那位女子说:“谢谢你,再见。”我心里呐喊的声音却是,永远不要再见了,我想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冷若冰霜的女人。

  我手伸到裤子口袋里摸钱时,却一摸摸了个空。钱呢?赶紧在其他口袋里翻找,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就是没有钱。不可能,我今天出门的时候记得带钱了啊。

  仔细回想早上的事情,由于出门太着急,我当时只带了门禁卡和公交卡,大概,也许钱包还在我的电脑包里。

  两位美女的目光渐渐从省略号变为问号,我越来越尴尬,脑袋里转过无数的补救方案。打电话向朋友求救?开玩笑!现在这帮损友谁还顾及得上我。老妈?同学?朋友……每一个方案都不具备可实施性,最后,万般无奈下,看向我咫尺的美女。

  这次感觉有点儿糗大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女士,我……我的钱包忘带了,你能借我点钱吗?我保证……我明天一定还你。”

  能证明我所有身份的一切证件都在钱包里,没有任何书面文件可以保证我话语的真实性,我傻兮兮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喃喃自语:“这次糗大了。”

  也许她怕我想不通会盲目地走下去,会对服务生和她以头撞桌相要挟或对她以性命相要挟,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她怕我这个精神病会有更出格的举动,为了自己的心脏安全,为了自己的面子,终于很无奈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我来埋单!”

  哇!这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我谄媚地笑着,立即向她索要联系方式,我用百分之九十九分的诚恳声音说:“女士,那个,我留您的联系方式呢?是,我一定会尽快还给您,您在这附近工作吗?我明天到这儿来,您看明天这个点如何?”

  她视线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她顿了一顿,凝视着我说:“不用。”

  临走的时候,我向她再次保证明天一定会还钱,我想要离去,没走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就这么回去?犹豫了几秒钟,我小声给自己打气:“反正也不认识她,和陌生人无耻等同于没什么。”我这人倒挺奸诈的,可我啥也没做。

  介绍人婉转含蓄地向老妈转述了对方不想高攀我的想法,老妈虽然被拒绝,竟然没生气,反倒一遍遍地安慰鼓励我:“路溪,虽说咱年龄大了一点,可咱也不能自暴自弃,改天妈再托人给你介绍。”

  “我不着急,婚姻不是儿戏,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太将就,再说,现在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再等等吧。”

  站在我老妈那个传统思想的角度来说:“再等等就没有合适的了,再说你年龄也大了,再等你就要打光棍了。”我妈觉得我娶不到媳妇心里难受,我铆足力气逗她开心。远离我终身大事的话题这本来是我做梦都想的事情,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我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浏览网页,面包还没啃完,一个疯狂的念头已经彻底盘踞我的整个大脑。我一定要干出一番新事业。

  我之前一直埋首于工作,却从未想过要干出一番新高度,这次,我知道,我很明白我想要什么,我之前的职业计划都半路夭折了。现在,也许我的职业生涯就此开始了。

  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把握现在。我的人生基本上被我整的面目全非,在虚假的人生中,没人能证明我的工作能力,但至少有三个人可以证明我爱岗敬业,不怕吃苦受罪。

  晚上,丁平带着我去吃麻辣小龙虾,两个人被辣的猛灌冰啤酒,醉酒后,我开始诉苦,丁平毫无同情心地嘲笑我,这就是毕业后没换过对象的下场,说我已经失去在这个野蛮丛林世界生存的技巧和能力。还有丁平以为我现在加入到了资本家的队伍当中,对我进行敲诈勒索,两人吃饭消遣,他总有理由不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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