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八日,冰非仍躺卧在床尚未苏醒。在这八日里,铁乔每天都过着一种魂不守舍,昼夜艰熬的苦日子。

  白日要处理钢铁镇守城大事,夜晚又要兼顾冰非的咀药療伤等一切事务,渐渐地也就食不知味,睡卧不宁,宛如一个披着人皮的丧屍在生活一样。

  铁馨看到铁乔这般悽凉模样,有空的时候也会代替铁乔帮手照料冰非。

  这一切的一切,冰非当然是不知道的,否则又怎会荒诞离奇的再次回到当时竹八仙阵里头。

  游荡着的冰非目睹着無奇与穷奇的一场生死博战。尤其是穷奇那最后势如破竹的惊天一击,直冲無奇撞去。

  只见無奇被撞飞至半空中,任由群禽异鸟争抢啄食,冰非内心深处有种难以言表的痛苦感情在挣扎着,深知無奇为自己而舍身求仁,痛不欲生的冰非在此际终于大喊一声:“無奇……”

  冰非忽然惊醒了,额头冒着冷汗,在床侧边守候着的铁乔也着实吓了一大跳。冰非觉得全身酸痛,昏昏沉沉的,有力使不得。

  更让冰非感到难受的是连日来处于昏迷状态,由于沒有喝水,口干舌燥,煞是难忍。

  而且冰非还发现在右颈侧边插着一支小竹筒,好不舒服,正要伸手拔掉竹筒之际,铁乔吃惊道:“别拔啊!”

  “……”对于铁乔突如其来的反应,冰非大吃一惊,傻傻的注视着铁乔,欲言又止。

  “神医说,这是西域一种独特的医疗技术,叫“通气”。由于你心脉薄弱,血气不畅,心肺无法正常呼吸,这支竹筒能让你减缓呼吸困难的症状。在钢铁镇中,也只有这位如华陀再世般的神医做得到。”铁乔细声慢慢解释道。

  对于铁乔这种骤然之间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冰非觉得有点不知所措,也不懂该如何回应。

  于是把手轻轻放下,望着铁乔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铁乔被冰非这么一问,泪眼朦胧的答道:“八日了,整整八日了。”

  冰非当然不知道这八日代表着什么意义,对他而言,就像做梦一样。可对铁乔来说,这八日更像八年,这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肝肠寸断,额蹙心痛的八日。

  “那無奇呢?……也就是和我一起的同伴。”冰非喘气慌张问道。

  铁乔听了之后,其实心中嘀咕是有点气愤的,冰非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却完全把自己身负重伤的事给忘了,于是淡然道:“在山崖附近发现你的时候已空无一人……你那刀客朋友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冰非沉默不语,黯然神伤。

  蓦然回首,转向玻璃之城桑洋府内的大厅,有三个人正在商讨应对近日来刺客夜闯的对策。

  首先,埃维勒斯神情严肃道:“数日前,有人私闯藏兵阁,经本人暗中查访,此二人正是江湖上颇有来头的刺客-黑白双煞!”

  “据闻,黑白双煞神出鬼没,嗜财如命,没有黄金百两也请不动他们。”桑洋沉沉道。

  “这两人深夜临阁,所为何事?”沈兆新假意问道。

  “好像……在找一样东西?”埃维勒斯皱眉道。

  “什么东西?”沈兆新再次惺惺作态疑惑问道。

  “我想…可能是这样东西…”此时,桑洋从袖口中掏出一卷书册,上面写着:“金钢铁人神工图”。

  “这是……”沈兆新际此刻才明暸,为何黑白双煞会找不到,原来这本“金钢铁人神工图”一直都匿藏在桑洋身上,形影不离。

  “这两个杀手要这原型图干嘛!”埃维勒斯问道。

  “江湖中人皆说魔崛邪起,很多人以为邪道与魔界是相连相关的,其实不然……”桑洋识见非凡,道出所知真相。

  “此话何解?”埃维勒斯疑惑问道。

  桑洋低沉续道:“千年前,魔界当道,为首的黑龙帝君窥视天下,率领妖魔军团横行作乱,中土世界瞬时变成人间地狱。传闻,有一游侠冰冻诗人,率义军联盟围攻魔界,最终消灭了黑龙帝君。”

  “那为何说魔界与邪道並不相连?”埃维勒斯追问道。

  “自魔界溃败后,已消声匿迹……”桑洋缓缓步近厅内的窗户,抬头遥望着远方的群山似有所思。

  过了一阵,桑洋才接着道:“人的劣根性无法医治,也无法控制。虽然没有魔界作乱,但邪道却偷偷的崛起了。”

  “一切邪恶皆由贪、慎、痴引起,人性皆恶,故人人自危,也人人自残。”桑洋叹气道。

  “如何证明魔界与邪道並无暗中往来?”沈兆新假意问道。

  其实,沈兆新早知道魔界与邪道并无直接关系,否则第六天魔王也不会同意借桑洋之手歼灭妖魔军团。

  “妖魔军团是近年来才出现的,但邪道自魔界消失后就迅速发展起来。当然,这些都是多年来的听闻与分析。兆新,你又是否知道些什么?”桑洋脸色有些异常,锐利如刃的眼神瞥了沈兆新一眼问道。

  沈兆新内心一寒,移垂目光,按奈不安笑答:“咭咭……我沈兆新仅是一名商贾,怎么懂得这些江湖、传说的啊!”

  桑洋转头望回埃维勒斯问道:“埃维勒斯,对今次偷图事件,你有何想法?”

  “当我与侍卫们冲入藏兵阁内,场面一片血红令人毛骨悚然,尤其黑白双煞的人头双双落地,两目惊瞪,像是受到极度伤害致死的惨状。考虑到黑白双煞在刺客界的地位,能够用一招半式又几乎不动声色令其致命的高手在江湖上不足十人。”埃维勒斯解释当晚所见之事。

  “埃维勒斯,如果我没估计错误,邪道中人个个都对此图皆藏有祸心。”桑洋深思道。

  “难道…邪道想偷了神工图…威胁妖魔军团,与其协手一统中土世界,瓜分天下?”埃维勒斯开始揣摩邪道的诡计。

  “这是其一。”桑洋微笑道。

  “邪道想趁机勒索朝廷?抑或勒索商道会?”埃维勒斯接着猜测道。

  “这是其二。”桑洋似乎对埃维勒斯的分析有所期待。

  “邪道中也有邪斧魔工之匠,可制成“金钢魔人”,以其人之铁人治人,独自称霸中土武林?”埃维勒斯道。

  “这是其三。”桑洋老怀大笑道。

  对于埃维勒斯这种思维清晰,罗辑分析合理的青年军,桑洋甚感欣慰,于是道:“还有…怕金钢铁人建功立业之后,站不住脚,自私自利的那种,这是其四。”也不知是有心或无意,桑洋又瞄了一下垂头不语的沈兆新。

  像桑洋与沈兆新这种不动兵刃的“暗战”,让在场的埃维勒斯一头雾水,也略感尴尬。

  桑洋接着又道:“看来此事不止邪道中人想从中做梗,朝廷那一方面也必然波涛汹涌,一番明枪暗箭在所难免。”

  “天地日月神教乃一名门正派,白道之首。或许,我可以在白马城里打听打听一下,他们的总舵就设在白马城西南偏远处,应该会对偷窃神工图一事略有所闻。”埃维勒斯主动提议从江湖正道下手调查此事。

  沈兆新听罢欣然笑道:“白马城主马京天是我结拜兄弟,何不让我安排一下,这样可以让调查更加顺利。”

  “多谢沈副主席安排,我这就过去,两位主席,先告辞了。”埃维勒斯说完即转身离去。

  沈兆新那有如此好心,这只不过是一开始就设下的圈套,埃维勒斯还不知道即将大祸临头……

  就像千年前天命石中预言一样,上天早已注定每一个人的宿命,天命难违,本该如此,顶多也只是转重轻受,过着没那么痛苦的生活罢了。

  当然,也会有一些意志坚定,从不轻言放弃的。像这种坚毅之人,通常视种种挫折为百炼成刚之路,有不被人理解的执着,就有不是一般凡人所拥有的“坚强”气质,这岂非是人世间最伟大的“武器”之一。

  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人-無奇。

  时光匆匆,来到鸟语花香的荒古小石屋。像無奇这种七损八伤,奄奄待毙之人,早该短寿促命,成露谷之白骨。可是無奇天生命贱,却也天生命硬,硬是被朱红丹雀叼啄至此地,生死仍未卜。

  仔细一看,小石屋前那色彩缤纷,五颜六色的花朵比比皆是,兰花、姜花、四照花等皆让人倍感心旷神怡。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朵朵奇大无比,经过异变后有半丈之高的“火鹤花”。

  火鹤花在凉风吹拂之下,左右晃动,像似在摇摆那巨大的绿手与花友们在互相交谈一般,情景异常古怪。

  红红粉粉的佛焰头上长出一支黄金般锐利的芯角,若不幸被此芯角刺伤则全身麻痹,动弹不得,此花毒性之高教生人不敢轻易靠近。

  掠过一片火鹤花群之后,在小石屋周围,即看到比奇花异草更加诡异的事,一群群奇禽异兽集体汇聚的空前盛景。

  不知何故,个个奇禽异兽皆显露出怒火中烧的双目,无法自控的相互撕扯缠斗着,顿然发展成你喝我一口血,我就咬你一块皮的禽兽大战,简直教人叹为观止啊!

  来到门前处,仅见無奇闭目打坐入定,身后一位衣着灰服,有儒雅大方气质的老者,正为無奇本已寸断的经脈骨骼修补療伤。

  無奇在坠落之际曾受撞伤、啄伤、烧伤,各个伤势皆极奇严重。所幸老者是个世外高人,也是位妙手回春之野谷神医。

  只是轻微吐息运劲,右掌一发,無奇双肩、双手、甚至双目皆透出一丝丝飘然若仙的黑烟。

  無奇有感全身劲足气饱,先前痛不欲生的苦楚断然消失不见了。

  無奇这次是枯树开花又一村,逃过了坠崖归天的一劫。

  绑遮双眼的红绸带早已不知跌落何处,無奇双目一开,发出炯炯有神的光芒,本在屋外撕杀着的群禽众兽,竟无原由,不约而同地纷纷挤入小石屋内,场面极其恶劣不堪,無奇与老者皆成池鱼幕燕,危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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