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零年元月,四川CD的中心。

  倾盆大雨,一道道闪光撕开昏黑的天空,震得路人胆战心惊。红照壁街与东城根上街的交汇口,宽阔的路面上挤满了汽车,密密麻麻,动弹不得。焦躁的车主开着大灯,来回甩动着方向盘,寻找车流中的缝隙,希望能提前一个半个车位。在前后左右都望不到头的车龙中,朱平敬安然躺坐在车中,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方向盘。前窗雨刷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前车红亮的刹车灯或朦胧或清晰地在朱平敬面前闪现。

  “早叫你别走这条路!”罗玉红斜这眼恨了恨旁边的的老公,“那么大的雨,东城根街的下穿隧道多半又进水了!”罗玉红说着顿了下,感觉旁边的老公没认真,于是继续强调说:“就算车不堵了,也不准下隧道。要是隧道里积了水怎么办?现在可不能出丁点事!到时车飘在水上,你这没良心的爬天窗跑了,把我们娘俩扔在车里。我现在可爬不出来。嗨,你听见没?”

  朱平敬侧头瞧了瞧老婆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习惯性地浮现出和蔼亲切的笑容:“要的!莫问题!老婆说了算!前面我们不右转,直行到二环,绕路回家。”

  “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我什么时候坑过你?”罗玉红对朱平敬毕恭毕敬的态度明显表示满意。她把老公空闲的手拉过来,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抚摸。男人的手、女人的皮肤和新生命之间,像一片粘接在一起的多层胶带,产生了某种奇怪的联系。

  朱平敬没吭声,任凭老婆摆弄。他心里正在对老婆的自我感觉良好嗤之以鼻:“没坑过老公?上次你怀疑文印室小蒋是小三,闹腾到人家办公室去算不算?”

  朱平敬和罗玉红一个是土生土长的CD人,一个是多年前飘到CD的乐山人。两人同龄,罗玉红还要大点——朱平敬的生日是七零年十月的,而罗玉是同年元月,还是农历。如按公历算,罗玉是六九年底的,大了朱平敬将近一岁。所以两人属相不同,朱平敬属狗的,罗玉属鸡的。

  一个属狗,一个属鸡,正所谓算命先生所谓的“鸡犬不宁”。两人从认识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打打闹闹,相爱相杀,笑话不少,但总的来说是朱平敬让步。朱平敬认为阴盛阳衰的主要原因,一是自己因爱而纵容,二是罗玉红太强势了。她管事还要管钱,包括朱平敬的私房钱。当然罗玉红挣得的钱比朱平敬多几倍,这也是她强势的原因。两人为了事业,放弃了几次生育机会,直到现在还没有孩子。现在罗玉红的肚子就是就是他们的希望,也许是两人这辈子唯一的希望。

  “女人嘛,自然要骄傲些。何况是怀孕的女人。”朱平敬回想着老婆刚才满足的表情,自我安慰一下。最近有可靠的小道消息,朱平敬在S委升正处的希望黄了,朱平敬正在想方设法争取一个正处级的调研员,然后下去某区县去挂职锻炼——当然要错过老婆预产期。已经四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副处,这在官场中意味着仕途到头,升迁无望。

  想到自己的仕途,朱平敬忍不住牙关一紧:“大学毕业,基层摸爬滚打十余年,换了两个国企,千辛万苦才调进S委。从副科级科员起重新开始熬资历,我他妈的容易吗?”顶头上司太王八蛋,朱平敬想耍个滑头,来个油不沾身,可惜还是得罪了上司。“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官场也没有例外。你不参与其中,意味着你拒绝提交投名状。于是乎朱平敬的宦途是次次坎坷,处处碰壁。

  “那个姓张的混蛋!真该拉出去剥皮实草!民脂民膏,尔食尔禄!明太祖朱元璋尚且大杀贪官,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开开杀戒,排队枪毙几个?我们的理想和信念到底是什么?我们宣誓奋斗一生的目标是什么!”朱平敬深出一口气,把胸中一腔浊气喷出。或许自己太幼稚了,现在是金钱至上的社会,流行的是现实主义,推崇的是商业英雄。有钱就是大哥,谁还会跟你谈人生谈理想?你当大家都是脑残?朱平敬又深吸一口气,瞟了一眼老婆:“最近几个月老婆倒是比以前还要红润了,看来还是外企民企养人啊。幸好,没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罗玉红没想到自己对老公还有心理疗伤的功效。她现在的心情确实很好,主要原因是刚才医院的检查结果很理想,是托关系悄悄打的B超。高龄妇女生产,母子危险性都很大。检查结果出来,胎儿发育良好,已经可以清晰分辨性别了,是个女儿。他一直喜欢女儿,喜欢女儿的贴心和温顺。唯一可惜的是没拍成照片,因为那医生死活不干,怕他们两口子一不小心漏出去给自己找麻烦。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只要再坚持坚持,一个可爱的宝贝就诞生了!三甲医院永远都是人山人海,跑医院做产检很是麻烦,朱平敬要请假,路上还要堵车,但这一切都值得,因为重点是母女平安。

  “我有的是时间。”罗玉红高兴地想。她现在打工的外资医药公司,产品销售利润高得吓人,利润率接近于卖白粉。她的HK顶头上司,那个说话随时夹点英文,沾点麻辣就肚子拉稀的总监,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倒是很像传统的中国人,在中国法律规定的产假之外,额外给自己的四川助理加了半年休假。罗玉红想着这些高兴的事情,忍不住轻柔地搭住了朱平敬的手,希望与老公心灵感应,一起分享自己的兴奋。

  “带薪产子,完美!”就在罗玉红沉浸在欢乐之中时,一道明亮的闪光撕裂天空,从天空中伸出来一只惨白的魔手,猛然拽住他们的小车。

  崇祯十三年腊月十五,即公元一六四零年元月初七日夜,CD府,同样的疾风骤雨,同样的雷电交加。

  蜀王府南面最外一道门----棂星门前的空旷广场上,已经见不到几个行人,一行寥寥的仪仗正匆忙向蜀王府开去。翻年就十五岁的大明朝蜀王世子,即蜀藩国的法定继承人朱平槿蜷缩在轿子中,忍受着颠簸,还忍受着不时掀开轿帘的寒风。一股带腥的阴风猛地卷进轿中,让朱平槿打了一个寒战。

  几乎就在同一个时刻,在明帝国大名鼎鼎的巨寇贼酋张献忠,正率领农民起义军冒雨向蜀地的中心——省城CD府方向急速北进。经过数日鏖战,他们在昨天终于攻破了仁寿县,杀了知县刘三策,并按照张献忠的战前宣誓屠戮了全城。

  义军主力北进之时,有千余人的先遣部队,已经秘密地提前赶到CD府,隐藏在西面城墙下的民宅或草丛中。先遣部队以数十人先行凿城,另数十人在后面准备替换,大队人马则静静躲在百步之外,忍受着饥寒交迫的侵袭,看着前面兄弟朦胧的身影晃动。

  凿城,对付CD府这种年久失修的城墙并不复杂。士兵们先用小刀清理城砖缝隙中的杂物,留出长矛矛尖楔进去的空间,然后握住矛杆上下左右摇晃,松动城砖,再用小刀一块块撬下来。

  经过近三百年的岁月侵蚀和重力挤压,CD府的城砖已经变得酥碎,砖缝也变得不再紧致,有些地方大得甚至可以插进拳头。所以,凿城的进度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已经剥下了一大片城砖,露出了城墙里面的夯土。现在,他们最熟悉的工具——锄头和铁尖,终于派上了用场。

  凿城队伍中没有人说话,但他们并不特别害怕城墙上的官军发现。以官军布防的松懈程度,放哨的士兵早就该躲进草棚中躲雨避风去了,应该发现不了义军的夜袭行动。再说,官军的灯笼火把已被风雨吹灭淋湿,挖土的声音也被风声雨声压制,官军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能知道风雨之夜中有一伙人正在凿城?(注一)

  献贼夜雨偷袭,蜀都危在旦夕。但对于故事中的男女主角,这是命运转折的一天;对于风雨飘摇中的大明王朝,这是命运转折的一天;对于因小冰期而陷入“十七世纪危机”的世界文明,同样是命运转折的一天。

  地球在永恒地转动,由西而东。此时,万里之外的西欧,斯图亚特王朝的悲剧性继承人查理一世刚刚四十岁。他被迫恢复了长期关闭的议会,以便为在苏格兰作战的英国军队筹集军饷,从而打开了议会政治的潘多拉魔盒。在经历英荷之战、火烧伦敦和黑死病等灾难后,大英帝国将摆脱危机的希望,放在了大航海时代带来的巨大利益,放在了全球扩张的不归之路上。查理一世不知道,因为他忽视了英国海上商人的利益,没有及时将有限的国库资金投入到海军的建设中去,代表英国各阶层利益的议会和他这个世袭君主之间产生了已经不可弥合的裂痕。两者间最终决裂走上战场,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地球继续转动。在西欧的东方,在因战乱而解体的波兰-立陶宛王国荒凉的边境外,一个因为断嗣而进入无权威时代的野蛮帝国,在经历了无数冒牌货充斥朝堂的闹剧之后,终于选出了一位正经的沙皇:罗曼诺夫王朝的第一位君主米哈伊尔-罗曼诺夫。在这位君主的末年,大量希望发财渴望冒险的俄国人,在宫廷赤裸裸的鼓励下,开始越过乌拉尔山脉,从伊凡雷帝亲手毁灭的喀山出发,向东穿越无边无际的西伯利亚荒原。他们最终将完成这段史诗般的艰难旅程,从此与一个遥远古老的东方大国开始一段爱恨情仇的暧昧关系。

  地球继续转动,来到大明朝的京师。一位被工作和精神双重压力搞得未老先衰的中年男子,孤独站在乾清宫平台的一角,久久地向夜空凝望。他在遥望天象,试图在北方找出那颗永恒不动的星星,看看这颗代表他自己和整个王朝命运的星星;他也在祈祷,祈祷自己与整个王朝命运,能够早日“中兴”。

  这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就在中年男子眨眼的那一刹那,帝星之旁的那颗明星猛地闪烁了一下,迸放出耀眼的光芒!

  注一:《蜀碧》上说,张献忠凿城的时间不是崇祯13年腊月北上德阳时发生的,而是崇祯13年秋从川北南下川南之时。起义军差一点凿穿城墙,结果被董卜土司兵打了出去,还被杀了万人。顾诚先生没有采信这个说法。董卜土司,又称穆坪土司或宝兴土司,清代嘉绒十八土司之一,今雅安市宝兴县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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