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女人?!东殿?!

  沈苏姀并没有去质问一个生性残暴的孩童,她快步回了东殿,甫一入正厅便转身看着身后跟着的三人,目光扫过绿翘和红绸,最终看向了齐永兴,很显然,从今日开始,除了红绸和绿翘之外她身边要再多一个监视的了!

  沈苏姀眯眸,“这东殿之中住着多少人?”

  经了今夜的事之后绿翘和红绸对沈苏姀不再那般亲近,反而有几分敬畏,倒是齐永兴仍然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听到这话竟然十分淡然的道,“就住了您一人。”

  沈苏姀牙关紧咬,“你的意思是……要和谢无咎大婚的人是我?!”

  齐永兴低着头,“不错。”

  沈苏姀眉头狠狠一皱,心底涌起一股子怒意,竟然被气的冷笑了起来,“所以,这就是他的目的?这就是他让我来南煜的目的?!让我和谢无咎大婚?为了什么?!”

  齐永兴竟然也不瞒着她,直言道,“因为苏姑娘您是天下女子之中命格最为高贵之人,主上欲图大秦,南煜必成大陆霸主,您是主上的爱徒,只有您才配成为南煜的皇后,陛下生性散漫,您可监国可摄政,主上会让您成为千古一后。”

  沈苏姀被重华这疯狂的念头刺激的胸口一阵阵生疼,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勉强定了心神,这件事一看便知是早早就筹备的,若非那小娃娃口无遮拦恐怕她等到临了了才能知道,这时再去想,早前重华让她住在这乾坤宫中便已经现了端倪!只是那时候她只想着重华会用她来对付嬴纵压根就没往这个方向想,可笑!当真是可笑!

  沈苏姀粉拳紧攥,冷声道,“我是大秦的太子妃,已为人妇,又如何能再嫁?!这件事天下皆知,他要让南煜的帝后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不成?!”

  齐永兴仍然低头躬身,道,“大秦太子妃是沈苏姀,而您不是,只要主上愿意,他可以给您安排任何他喜欢的身份,这一点,您不必担心。”

  沈苏姀指甲卡入掌心,肃声问,“谢无咎人在何处?谢无咎曾告诉过我,他是要回自己的地方去的,又怎会留在此处做皇帝?让他来见我!”

  齐永兴眼睫一抬,看了沈苏姀这个方向一眼,又垂眸,“陛下这几日政务繁忙,没有时间来陪姑娘,姑娘不必着急,等邻近大婚自然会让您见陛下!”

  沈苏姀只怀疑谢无咎也被看管起来了,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随即又问最关键的一点,“外面的红绸都挂上了,那大婚之期定在何时的?”

  齐永兴语声始终平静,此刻落下四字,“腊月初二。”

  腊月初二?!

  眼下已经冬月过半,也就是说距离那大婚还有半个月!

  难怪那时候重华说给她半月时间让她试试,他早就想好了的,而别说半月,就是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她也无法抗争重华周密的安排!

  沈苏姀心底着急,更关心的却是大秦的战事,看了齐永兴一瞬方才道,“大婚的消息可宣布了?大秦的战事如何了?”

  她问的直接,齐永兴也犹豫了一瞬才道,“秦军被大雪困在了禹州,至于大婚的消息,今日已经放出去了。”

  正是因为放出去那小娃娃才知道的!

  沈苏姀心中“咚咚咚”跳个不停,这宫中却是没有一个她信任的人,而她自己受人桎梏却是半点用都没有,再想到嬴纵,心底又是一阵担忧,他若是听到这消息必定会气疯了,到时候他若是孤身杀入王都,重华是一定会下得去手的!他的目的,不就是要用这婚事来激怒嬴纵吗?她是嬴纵的弱点,说到底还是她连累了嬴纵……

  沈苏姀只觉外头的冬寒侵到了屋内,脑子里头却是乱哄哄一片!

  再不欲多言,沈苏姀转身入了内室!

  外面齐永兴看了绿翘和红绸一眼,二人连忙点着头跟了进去!

  退下身上沾了寒意的衣裳,沈苏姀沐浴之后便躺在了床上,屋子里的香都被收走了,这法子看来是再也不能用,绿翘和红绸齐齐守在门口,眼神一动不动的钉在床帏上,床帐之内,沈苏姀又试着提了提内力,却只有丹田之下一片撕裂的疼痛!

  躺在床上,沈苏姀光想着自己的处境额角便生出了汗意,再想到嬴纵,心底更为酸涩难当,北部大雪,秦军被困,至今算起来已经十多日了,秦军的粮草可够?退不的,凭嬴纵的性子大抵只会杀入王都来,可连粮草辎重都无,又要如何杀过来?

  几天前谢无咎来的时候曾说那大将郭维计划将秦军困死在禹州,眼下已过了十日,秦军已错过了最佳的退兵时机,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沈苏姀拳头紧攥,重华在南煜只手遮天,宗室都以他马首是瞻,这等情况之下,除非联合南煜能和重华抵抗的外力,否则谁也没法子改变局面!

  可她眼下被制,又该如何行事呢?

  担忧,自责,沮丧,牵念,沈苏姀身心皆是煎熬,整整一夜都未曾合眼,第二日醒来却见院中站着齐永兴为首的一众宫女太监,齐永兴站在最前,后面的宫女太监人人手中都捧着托盘,其上珠光宝玉绫罗绸缎无数,另有七八人拿着个小箱子站在齐永兴左手边。

  见沈苏姀出来,齐永兴俯身便是一礼,“姑娘,这些都是主上赏赐,这几人乃是宫中尚衣局的女官,婚期将至,要为您赶制礼服了,请让他们为您量身!”

  沈苏姀眸色一寒,扫了那几人一眼冷笑一声,“齐公公,你觉得我会乖乖让你量身再去参加那可笑至极的大婚吗?你家主子在何处?我要见他!”

  齐永兴还是平静的,颔首道,“既然如此,奴婢已经命绿翘取了您的衣衫,用这旧衣裳比照着做也是一样的,主上不在宫中,您不能见他。”

  说完这话,齐永兴挥了挥手,那提这小箱子的七八人转身而走,沈苏姀这才看到那队伍最末的一人手中拿着一件折叠整齐的衣衫,沈苏姀眯眸,转头看了绿翘一眼!

  绿翘在沈苏姀森森的眼神之下微微一抖,连忙低下了头去。

  那边厢,那些捧着珠宝首饰的宫人已经准备进屋子,沈苏姀扫了一眼那托盘,竟然是面色淡然的进了内室,齐永兴这点倒是讶异,只叫人将华服珠玉送进屋子里才退出去!

  装点淡雅的屋子因为这赏赐而变得珠光宝气,沈苏姀看着这些东西若有所思。

  不过一夜,冬寒好似更重了一分,院子里的红梅开得更艳,天上的雪花儿落得更密,沈苏姀院外的守卫增加了,不仅如此,连侧门之外都加了两个守卫,她从早到晚连着六次逛园子逛到了门口,正门二十多人守着不能出,且六次之中看到了三拨不同的人马,反倒是那侧门,因为重新上了几道锁,外头的看守人倒是未曾变过。

  第二日,东殿安静非常,外面的守卫和第一日未有变化。

  这日晚间,沈苏姀再去院子里走的时候便将绿翘和红绸留下自己进了梅林,那梅林极大,绿翘和红绸本是不愿让她独自进林,却委实拗不过沈苏姀,再加上几处门禁看守加重,她们也不担心沈苏姀悄无声息溜出去,由此,沈苏姀才得了片刻的自在。

  沈苏姀二话未说到了那侧门,轻敲侧门两下,门外的守卫果然醒神的看向门内,那门锁被换了,只能开一条窄缝儿,沈苏姀从袖子里掏出金银珠玉无数,直直从那门缝之中扔了出去!外面的守卫本是紧张至极,却不想从门内掉了这样多金银财宝,二人一愣,眼底的贪婪一闪而逝,继而疑惑的看向了那紧闭的门扉!

  “我想知道陛下在何处,明日此时送来消息,还有比这些更好的!”

  那士兵二人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眼底的亮光簇闪,却又有些犹豫。

  沈苏姀继续道,“你们不要,自然有其他人要,不过是传递消息,并非什么不敢为之事,你们想好了,明日这时我再来,你们可以将此事宣扬出去,丢性命的是你们。”

  沈苏姀说完便走,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落雪的簌簌声和那金光灿灿的金银宝石,两个侍卫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抬眸一望,这四周竟然一个人也无,某一刻,其中一人忽然弯身去捡,另一人瞧见,似乎有了默契一般的去分拣,那些财宝敲是两人份,这二人每样东西一人拿了一件,而后又抬眸望了望四周,继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站直了身子!

  沈苏姀从梅林出来之时面色如常,只是眉宇之间含着两分轻愁,看着绿翘和红绸跟上来,立刻一记冷眼扫过去,“别跟着我!”

  绿翘和红绸面色微变,立刻不敢紧跟了,却还是远远地瞧着她,绿翘给红绸一个眼神,红绸转身入了梅林,片刻之间转身出来,对着绿翘摇了摇头。

  绿翘心定了,和红绸进了屋子。

  沈苏姀的夜晚变得极其难捱,时间好似被拉长,这无止尽的夜色一点点的吞噬她的意志力,焦躁一触即发,她再难平心静气,一夜辗转反侧,好不容等来了第二日下午,沈苏姀又进了林子,到那侧门朝外看了一眼,还是昨日的看守侍卫。

  沈苏姀敲敲门,抬手又扔出两物,外头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靠近了门扉的方向,低声道,“陛下这几日都歇在御书房,不曾回宫。”

  沈苏姀眉头微蹙,十分守信用的又扔出一大把珠宝,继而扔出一条锦帕,语气带着两分哀婉的道,“想法子将这帕子送到陛下手中,明日会有比这些更好的!”

  那是一条白色的斯帕,其中一角绣着并蒂莲花,实在是十分寻常的帕子,最多有那么两分情人之间的暧昧,这东殿之中住着的人似乎便是和陛下大婚的人,送着帕子也是寻常,外头而人一愣,一人犹豫一瞬接了那帕子……

  另外一人眉头一皱低声问,“她怎么知道咱们是否送到?”

  那人语声不大,奈何沈苏姀耳力过人听了个大概,她在内冷笑一下,“陛下若真的看到这帕子自然会来见我,你们想骗我自然不易,你们,当知道我的身份……”

  说完这话,她不再给外头二人犹豫的机会,转身离开!

  打探谢无咎的去处实在太过简单,他是皇帝,随便问个宫人也能知道,然而这最简单的任务却能勾起他们的贪婪之心,到了今日送帕之事,便必定难以拒绝!

  人一旦有了贪心,所求总是会越来越多!

  她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出这林子,能做的只有如此,希望谢无咎能明白她的意思!

  沈苏姀回了屋子,这一夜睡得稍稍安心一分。

  第二日沈苏姀依旧起的很早,她本以为能等来谢无咎,却不想等来的竟然是齐永兴,齐永兴面色恭敬的道,“姑娘,主上有请,请您随小人去见主上。”

  沈苏姀心中发紧,还是收拾一番和齐永兴走了出去,外头停着帘幕四垂的轿辇,沈苏姀上了轿辇,一炷香之后到了沧澜宫,看着此处沈苏姀便想到了神山的那夜,不由心底一阵阵发寒,下了轿辇,沈苏姀面上还是一派平静的进了宫门!

  沿着宫廊走了片刻,依旧是她熟悉的水榭。

  齐永兴在门口站定,抬手一请道,“姑娘,主上在里面等着您……”

  沈苏姀定了定神,抬脚入门,里头轻纱满绕,她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重华人在左手边的暖阁,抬步入内,重华一身雪白衣袍的站在一处桌案之前,他手中执着一只画笔,似乎是要作画,然而,又委实不像作画,他面前没有纸墨和颜料,有的,只有一只十分古朴的骨制修儿,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起头来,看到沈苏姀唇角微弯。

  重华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看着那修儿,抬手,以十分温柔的姿势去抚摸那修儿的表面,而后,他说了一句让沈苏姀肝胆俱裂的话,他道,“丫头,这是上古时候鹣鲽鸟儿的骨粉,你可知道用它作画是干什么吗?”

  ------题外话------

  今儿家里来人了,各种接待忙碌,万更又泡汤了~o(>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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