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溪和林的性格完全相反,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一旦决定做一件事,哪怕面前阻拦的是大山他也要一点点移平。

  在决定和林切磋的半个月中,钟溪每天都是带着一身青紫去学校。

  和他一起的研究员无意中扫见他手腕上和脖子上的青紫,古怪地问他:“你是被人虐待了吗?”

  钟溪正在整理文件,手抖得不能行,面无表情地说:“家暴。”

  研究员满脸震惊。

  林的课程很轻松,有时候下午没课就去宿舍里睡一觉,等到钟溪下班了才会和他一起回家。

  中午蓝蓝下课回来,扫见林正趴在床上玩抽卡小游戏,给他打了个招呼,塞给他一根棒棒糖,拉了个凳子坐他身边:“我和你说我和你说!”

  林将棒棒糖推给他,视线依然粘在光屏上,含糊地说:“你给我拆开。”

  蓝蓝拆开包装纸把糖塞到林嘴里,十分八卦地说:“我刚才不是在上钟溪老师的课嘛,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一听到钟溪的名字,林这才抬起头,好奇地问:“嗯?看到什么了?”

  蓝蓝凑到林耳边,暧昧地叽叽咕咕。

  一会后,林骇然道:“不可能!!”

  蓝蓝“嗨呀”一声:“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今天天气热,他把袖子挽起来了,小臂上一块青一块紫的,你都不知道,啧啧啧。”

  林满脸懵逼:“可是那些淤青……”

  都是被他摔的啊。

  蓝蓝看了太多乱七八糟的,脑子里装满了黄色废料:“我敢保证,那一定是咳咳之后的痕迹,只不过是好了七七八八的了,所以看着才像是被打的淤青。而且啊他脖子上还隐约能瞧见乐清,你家被打能直接打到脖子上啊?那一定是亲出来的,我天,亲后颈啊,钟溪老师女朋友可真是太识货了,你都不知道我们课上的小女生有好多都趁着钟溪写黑板的时候拍……”

  林嘴里咯吱咯吱。

  蓝蓝说的正起劲了,疑惑看他:“你咋啦?”

  林喜欢吃糖,连棒棒糖都是含着吃,很少咬,这一次他才刚舔了两口,就被他一口钢牙咬成碎渣,嚼吧嚼吧吞下去了。

  吞完,他瞪蓝蓝,说:“哼!”

  蓝蓝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你瞪我干什么啊?我又没拍照。对了,你不是一直跟着钟溪住吗,一定见过钟溪女朋友吧,嗯嗯嗯?那人怎么样啊?”

  林哼得更大声了!

  蓝蓝嘀咕:“不说就不说,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林翻过身背对着他,背影写满了不想和他交流。

  蓝蓝被迁怒的莫名其妙,只好把剩下半盒棒棒糖放在林床头,回去玩了。

  林正在给钟溪发消息。

  【钟林林:今天不在校门口汇合了,你来宿舍接我。】

  【钟溪溪:好。】

  蓝蓝下午没课,一直在宿舍打游戏,等到了傍晚,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时间,打算下楼买饭。

  林正在等钟溪来接他,看到蓝蓝要走,立刻上前拦住他:“你!坐下!不准走!”

  蓝蓝无语:“你到底又发什么疯?我要去买饭,等去晚了饭菜都被抢完了,别闹啊,乖乖去吃你的棒棒糖。”

  林还是不让他走,见蓝蓝执意要走,他有点急了:“你不是想知道钟溪女朋友是谁吗?”

  蓝蓝这才来了兴致:“对啊,所以呢?”

  林踩了他一脚,气势汹汹地说:“那你就在这里等着!”

  蓝蓝没办法,只好等着。

  十分钟后,门终于被敲响。

  林欢天喜地地去开门,把在门外的钟溪给扯了进来。

  钟溪手中抱了一堆材料,他和林同居后从来不加班,一到了下班时间哪怕是院长来了也拦不住他,平常有忙不完的工作都会带回家里去办。

  他被扯了进来,疑惑地问:“今天怎么想起来让我来这里接你?想……唔。”

  林根本没等他说完,踮着脚尖在钟溪唇上吧唧了一口,糊了他一口香甜的糖味。

  钟溪:“……”

  蓝蓝:“???”

  林吧唧完后,偏头朝着蓝蓝说:“现在,你知道了吗?”

  蓝蓝宛如帕金森患者,抖着手骇然看着他们。

  林炫耀完,开心地拉着一脸懵逼的钟溪颠颠地走了,只留下蓝蓝在风中凌乱。

  半天后,蓝蓝骇然给林发消息。

  【蓝蓝:林?钟林林?!你们竟然师生恋!!】

  【钟林林:???】

  【蓝蓝:卧槽卧槽卧槽!!啊啊啊啊啊![疯狂鸡叫.jpg]】

  【钟林林:哼,才不是师生恋,我又没有抢到他的课!我们这是正常的恋爱!】

  【蓝蓝:啊啊啊啊!让我消化一会,你们竟然!啊啊啊啊啊!】

  林不管蓝蓝的啊啊啊,直接把他拉黑了,让他冷静冷静。

  钟溪和林一起慢悠悠地步行回家,林把光脑塞到兜里,扯了扯钟溪的袖子,皱眉看着他手臂上的於痕,小脸都皱了起来。

  钟溪挑眉:“你看什么呢?”

  林摇头:“你疼不疼啊?”

  半个月的磨练,钟溪差不多都习惯了,他把衬衫袖子撸下去,淡淡道:“不怎么疼了,今晚继续。”

  林眉头都要皱成豆豆眉了:“还继续啊?你都不记疼的吗?”

  钟溪瞪了他一眼:“我说继续就继续!”

  林只好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钟溪在挨了半个月的打,也逐渐摸清楚了林的出手方式。

  林的所有动作全都是基于身体受到威胁下的本能动作,其实多被扭几下手臂大概就能看出来他的动作十分单一,且招招致命,只要一出手必定要让敌方没有还手的能力。

  在和钟溪切磋时,林会不自觉地放轻力道,这半个月来从来没有像之前那样失控地把钟溪的胳膊给扭脱臼的情况,钟溪身上的淤青大部分都是他要锻炼臂力自己搞出来的。

  回到了家,林抱着咻咻去了二楼的健身房。

  钟溪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垂着眸揉手腕,看到他过来,招了招手:“来吧。”

  林慢吞吞地走过去,说:“我觉得你要不还是找个教练学习学习吧。”

  钟溪:“少废话,来。”

  林去了,两下三下把钟溪按在了墙上。

  林愣了愣,平常的时候他一般一招就能把钟溪制住,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怎么感觉钟溪像是能看破他的动作似的?

  钟溪额角有些汗,他甩开林的手,微微挑眉:“继续。”

  林听话地继续了,然后惊恐地发现,刚才钟溪看破他的动作根本不是巧合,而是真正预测到了他的动作!

  林惊骇地看着他。

  钟溪揉了揉手腕:“接下来,我只要练得比你速度快,就不会再被你抓住了。”

  林活了十八年,还从来没有人能制住他——毕竟根本没有人天天找虐似的和他打架,所以这些年来能看破他动作套路的人根本就没有。

  而现在,钟溪用了半个月的伤痕,换来了能轻轻制住他的技巧。

  林本能觉得害怕,连猫都不要了,撒腿就往外跑。

  钟溪哭笑不得,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抓住,无奈道:“你跑什么啊?我就算能打过你,也不会报复你的。”

  林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都在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他看了钟溪半天,才一把抱住钟溪,讷讷道:“钟溪,我害怕。”

  钟溪见他好像是真的怕,忙轻轻拥住他,柔声问他:“你怕什么?”

  林只觉得害怕,但是钟溪一问,他又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害怕。

  钟溪又不是他的敌人,就算能轻松制住自己,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既然这样,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林想了好久,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当初在垃圾星待的那些年,并不全是一帆风顺的称王称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经手无缚鸡之力,被人用拳头打,用刀子划,甚至还被人按在水里差点溺死。

  他怕的不是被钟溪超越,怕的只是当初那段虚弱无力、任人宰割,好像永远都见不得天日的黑暗日子。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柔弱无依的孩子,钟溪也不是打他骂他的恶人。

  林想着想着,自己就想通了。

  他深吸一口气,飞快控制住自己浑身的颤抖,依恋地在钟溪怀里蹭了蹭,小声说:“你不打我,我不怕你。”

  钟溪没忍住笑了:“你还真以为我会打你泄私愤啊?”

  林:“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钟溪忍不住逗他:“那万一我是呢?毕竟我可是赤手空拳被你蹂.躏了半个月。”

  林幽幽地抬头看他:“是你要我和你打架的,怎么还怪我蹂.躏你?”

  钟溪笑出了声。

  林重拾了自信:“还有啊,你现在仅仅只是看破了我的动作,我以后再也不给你陪练了,你自己打吧,看你什么时候能超越我。”

  他哼了一声,抱着猫跑了。

  钟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自那之后,林果然不再给钟溪当陪练了,他甚至出手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唯恐钟溪在看破他的出手习惯,坚决不给敌人送经验。

  钟溪没办法,只好中规中矩地在外面报了格斗术的课程。

  林和钟溪同居后,每个月头疼发作时,但是他怕钟溪发现什么端倪,不敢像之前那样去医院输液,总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吃止疼药。

  每半个月相修泽总会打通讯问他有没有去医院,林每次都含糊其辞,说去了去了,实际上根本没去。

  林怕疼,但是更怕医院,好在偏头疼对他来说能勉强忍过去,也就没怎么在意。

  圣诞节之前,相修泽没回来,只给他寄回来了一个礼物,是一把车钥匙。

  钟溪扫见,笑道:“你哥是接管了相家的公司吗?怎么这么有钱,能给你买得起车了?”

  林拎着钥匙在指间晃了晃:“这辆车很贵吗?”

  钟溪点头:“很贵。”

  林也不太懂:“可是我不会开车啊。”

  钟溪说:“想去考驾照吗?”

  林蔫蔫的:“不怎么想,反正我去哪里都会带着你,你会开车就行了。”

  钟溪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圣诞节想去哪里玩吗?”

  林小猫似的眯着眼睛让他揉自己的头,声音软软的:“不想去哪里玩,我想要你给我礼物。”

  钟溪挑眉:“草莓蛋糕?我会给你做的,不用当礼物。”

  林瞥他:“我就这么没出息,要礼物只要吃的吗?”

  钟溪:“难道不是吗?”

  林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一口咬在了钟溪白皙脖颈上。

  钟溪闷哼一声,也不推开他,而是轻巧抚着他的背,柔声问他:“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林正在盯着钟溪的后颈看,觉得果然和蓝蓝说的一样,钟溪的后颈极其勾人,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只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钟溪没等到回答,晃了晃他:“嗯?怎么了?”

  林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想要你。”

  钟溪:“我?我什么?”

  林轻轻在钟溪后颈上咬了一口,钟溪脖颈有些敏感,没忍住把林扒拉开,忍着笑说:“别乱碰,痒——你刚才说想要什么?”

  林回过神来,才说:“想要和你……”

  他说话只说了一半,曲着膝盖爬到钟溪身上,轻轻蹭了蹭他。

  钟溪:“……”

  钟溪诧异看着他,脸突然红了。

  “可是……”钟溪强行保持住镇定的表情,但还是有点结巴,“你……你还小,林。”

  林像是看渣男一样看着他:“你和我么么哒的时候怎么不嫌我小?”

  钟溪张大眼睛,这、这能一样吗?

  林邀约钟溪床上打架失败,只好垂头丧气地坐回去了。

  钟溪有些紧张地问:“你、怎么了?其实也……”

  钟溪故作镇定地心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林说:“我头晕。”

  钟溪忙凑上来去揉他的太阳穴:“怎么经常听你说头晕?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检查?”

  林一听医院头更疼了,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大猫撒娇似的:“不去不去,我才不要去,你为什么总想把我送去医院?”

  钟溪被他折腾得没招,只好喂了他一点水,抱着动都不想动的他回了房间。

  “快点睡吧。”钟溪理了理他的头发,在眉心落下一吻,“明天圣诞节,要是你不头晕了,晚上就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林眼中仿佛有水光,有点可怜地看着他。

  钟溪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嗡:“那种事……等你毕业后再说。”

  林不装可怜了,没好气地说:“钟溪,我还记得之前我想喝酒,你说等我成年之后再让我喝,让我足足等了三年;现在你又让我等三年,三年又三年,我等的黄花菜都要凉了你知道不知道?”

  钟溪哄他:“乖乖的,先睡觉。”

  林一翻身,背对着钟溪,声音有些闷闷的:“你还是把我当成孩子。”

  钟溪突然沉默了,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林窝在被子里生闷气,但是生了一会他就不耐烦了,气咻咻地正打算去钟溪房间霸王硬上弓,床头的光脑突然响了。

  林只好先接通讯。

  “崴?哥哥啊。”

  相修泽问他:“今天吃药了吗?”

  林本能地说:“嗯?药,什么药?”

  他问完才反应过来相修泽说的是止头疼的药。

  林的头疼规律十分稳定,每个月月底往往都是在24号发作,从来没有延迟过。

  但是今天,林却没感觉到有多头疼。

  林翻了个身,疑惑地按了按头,说:“我今天没吃药,但是没觉得有多头疼哎。”

  相修泽一愣:“没头疼?”

  林有些开心:“是啊,哥哥,这样是不是说明我就好了?”

  相修泽勉强一笑:“应该是,哥哥过几天回去,到时候带你检查检查。”

  林十分高兴地点头。

  相修泽挂断通讯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一旁的d正在搅咖啡——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在喝咖啡——看到相修泽难看的脸色,眉头一挑:“怎么了?”

  相修泽:“林说,他不头疼了。”

  d“嚯”了一声:“那可不是个好兆头。”

  相修泽有些紧张地问:“怎么说?”

  d说:“他的情感感知和疼痛是相伴相随的,手术时机械激发的情绪越多他就越疼,最后一年中机械本来就不稳定,他感知到的疼痛越少,也就说明……”

  相修泽心彻底沉了下去。

  也就说明,林的情感也会变得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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