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间,忽觉眼前一道掌风寒气逼来,力劲微柔,掌心上的寒气贴额头渗入脑门。他只觉头晕目眩,脑海中一片冰冰凉凉,一时冒涌出诸多奇思乱想,后脑勺却蒸发出阵阵真气,白烟缭绕。

  杨琼不知他将如何的把功力传授给自己,但知晓受他人功力的途中,须心平气和,意念导牵。否则彼此的功力不融,堵塞抵制,立刻便造成两败俱伤。一心一意的静候着,两边太阳穴上突间被两根细小的丝针左右稳稳刺入,顿时只觉全身无力,头脑欲裂,一双眼睛似要被人活生生的挤出来一样,滚烫赤红。正要说话,只听殷暮然劝道:“气顺心静,万念一至。”

  杨琼不敢多言,依言静静的吐纳出一口浊气。殷暮然便将己身所有的功力运抖而出,集于掌心,右臂掌上浑如一块晶莹寒冰,冒着阵阵寒烟。他转身在杨琼的身后,掌指一屈,如五指山一般轻往天灵盖上按下。霎时,杨琼浑身打个寒噤,全身气缩肉绷。感觉似被人提了一壶冰水从头顶灌将下来,更如是沐浴在初冬的寒湖之中,寒冰般的内力从头顶上直驱下五脏六腑,一身血气若凝,皮肉生起老大疙瘩,颤抖不止。他知道这是殷暮然体内的一股寒冰内力,于己无害有利。眼下虽是无可御寒,但比起他人大恩于己之功,便是再如何寒冷,也必要忍受。

  殷暮然将体内的功力输入杨琼的丹田内,身体也逐渐的开始寒冷若冰,乌唇颤抖。少刻,他觉得已竭全力,右指突的松手抽开,左掌集汇最后一丝气力往杨琼背上一击。杨琼本觉得注入丹田的内力已经完全的与己融合,被一击之下,内力竟然自发涌上身背抵挡,一股寒柔之气凝化成冰,欲更喉结。实忍不住的往前扑掩喷吐,居然吐出碎冰,林地上格外的晶晶闪亮。只感觉全身轻盈似飞,腹内的无形内力四处游经而窜,气息舒畅柔凉,恰似脱胎换骨一般,有着说不尽的快意。

  先将头额两边的穴针取下,只见殷暮然早已瘫软一处,神情恍惚,气息微弱。无神的眼睛中微带笑意,嘴唇上早是冰冻得乌黑发青,口中吐纳的只是丝丝的游气。杨琼亦是练武之人,自然知道受人内力便如同将人的身体掏遍一般,力竭虚弱,魂走其二。需要以极静之地来调整气息,复回原神。没有一两个时辰的平和缓冲,身子难以自如。他自觉无功无德,却深受一个萍水相逢的武林前辈如此不吝的大恩,教他心中万分感激。双膝跪下来深深叩拜,略表谢恩。殷暮然会意的哑笑,双睛合闭,进入休寝中。

  杨琼得此催烟神功,欢喜不已,恨不能立即要与人拼斗掌力。一身气畅如沐,呼吸着一股冰凉柔气,无限惬意。叨叨自喜道:“我得此神功,日后谁也不怕,任凭他功力再深,我亦可将他的内力挥耗得一干二净。”转眼见殷暮然已经沉沉入睡,心想这殷前辈不求回报的将功力传授于我,此等恩情,我自是难以报答。如今已是凉辰,不过几时便是金光晴日。我也略歇片刻,明日一起到秋云镇上共饮一杯,略表敬意。当下也困倦起来,睡魔缠身,便索性的卧在火光歇睡,只待天明。

  至天光大亮,峡谷喧哗,杨琼徐徐醒来,只觉脖项上有些酸痛,四周一看,早不见了殷前辈的踪影。侧旁刚熄灭的火堆散发出阵阵刺鼻的绿烟,呛喉难受。连忙起身,楞神心想殷前辈多半是怕离别伤感,不忍面辞,便一个人先走了。我却糊涂,怎的自睡得像猪一样,平日里从来都没有如此误事。但愿他这一走,一生一世都无忧虑,无论到了何方,都能安度晚年。

  暗暗祝毕,在湖畔边胡乱的洗漱面容,将包裹背住时,只见原本有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和一些碎银子不见了,只余留着十余两小银。杨琼省悟的笑道:“看来是殷前辈怕我有愧于心,所以便做了这两不拖欠的事。他不惜自损功力,传于我上乘武功,我唯恐不能尽心尽意的报效,区区银两,算得什么?”

  他也不耽搁了时辰,见山折步南行数十里,一个被群山峻岭围绕,炊烟袅袅的乡镇近在眼前。走进镇岸一看,一座高大的麻石牌坊上大写了秋云镇三字,书法端的是铁划银钩,刚劲有力。杨琼随着入镇上的大道走去,一路车水马龙,人潮兴旺,大道两岸屋宇整齐干净,买卖生意兴盛,时有吆喝声,琴曲声,嬉闹声入耳亲切。也有酒肉香,菜油香,美人香迎面诱惑。杨琼左右环顾,见这里百姓善良,物尽应有。心想此处是与世无争,歌舞升平的太平地方。”

  将近午时,他肚腹里欢唱起来,也管不得眼前这片热闹,就避开喧哗热闹之地,自选一处依山伴水,阔庭柳林的酒肆,见有几个大汉在那举杯高谈阔论,举止粗鲁。挨边侧寻着一副干净的座头,未及坐身,只见右侧旁边,相隔不远的柳树之下立着一个魁梧的好汉。那汉子面色威猛,眼神凶怒的直瞪着前方的林中小道,目不转睛,似乎在等人。杨琼觉得疑惑,仔细一看。那好汉身高八尺,腰系快刀。披着一件乱蓬蓬的披风,头顶一个破烂烂的斗笠,钢铁汉子,五大三粗。一股暴猛的武夫气息教人远避开外,不敢靠近。

  杨琼辨清那汉,却不认识,叫声:“那不是中原快刀手李大哥吗?小弟有礼了。”那大汉闻听呼唤,立刻转身一看,见了杨琼,原本冷异肃杀的面色顿时裂生笑容道:“原来是贤弟,真是幸会。”呵呵的揖个手,步伐便走将过来。

  那大汉名叫李云宗,逍遥山庄的豪杰,吕长安的得力干将。善使三十六路旋风落叶刀法,刀法精熟凌厉,做事斩尽杀绝。因双手使得极好快刀,江湖上无不称为快刀手。为人忠义耿直,只是好大喜功,为得名誉便要争先恐后,拼命搏杀。杨琼路经太原城郊,与他偶然相识。这李云宗喜爱谈论刀法名招,杨琼又喜于好闻热闹,两人便有言语投机,同桌共饮之谊。后来又有一个黑莲神教的燕中云被邀请入席,共论刀法之优劣。两人自太原相别,已有数月,今又在这片川地相逢,皆喜有缘。杨琼便邀其合座,将酒菜尽情的点上一大桌,方才阔谈太原府别后之事。

  杨琼将酒满上,各请着礼。李云宗笑道:“真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遇上贤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彼此趁兴连干了三碗高粱。烈酒下肚,杨琼便觉得肝胃灼热,好不难受。他喜好饮酒,但也只是轻呷慢饮,不敢过度,更不能和李云宗这般视酒如命的汉子相比,只得叫声抱歉。立刻先动筷子把肉菜通吃一遍,暂稳酒气。

  李云宗笑道:“贤弟的酒量不高,还是慢慢来的好。”杨琼尴尬道:“是小弟天性身骨脆弱,不能和和李大哥痛快对饮,扫了哥哥的雅兴,真是对不住。”李云宗挥手笑道:“年轻人是这样,一副好酒量是喝出来的。饮酒过多对身体不好,切莫醉饮,哥哥我有今日这等好酒贪杯的烈性,都是从前无知惹的祸,如今是想悔也悔不了啦!”杨琼笑道:“自古英雄好汉都是饮酒高手,我等男儿若不喝酒,为人便显得不大磊落,好教人不快。”李云宗笑道:“贤弟为何来此?”杨琼道:“小弟也只是凑巧路过此地,还要南下荆州去办些差事。”

  李云宗听到“差事”二字后,楞道:“贤弟是官府中人?”杨琼也顿时懵住,忽才哈哈道:“大哥想错了,你看小弟这般生性顽劣,朝三暮四的懒人,岂能是官府中人?只不是奉了家师之令,前往荆州的还圆寺交送一封书信,仅此而已。”李云宗笑道:“原来如此,不知贤弟的恩师是何方前辈?”杨琼道:“家师是慕容天王,与李大哥也算是朝夕相处吧!不知他老人家近来安好么?”他拜慕容天王为师,早已是五年前之事,且不曾受过几招慕容天王的武功。彼此说是师父,那也只是名义上的事。

  李云宗笑道:“好好,原来贤弟是慕容老天王的高足,果然是满面豪杰气概,真是人中龙凤,可喜可贺。”杨琼见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但眼睛却时时的看往那树林中的小道上,好似有口无心之言。他知这李云宗平日话语最多,滔滔不绝,若非此刻有重要之事,他绝不会沉默寡言。问道:“大哥在这等人吗?”李云宗头也不回的微点道:“恩!”口中只说出一个字,就不再说话。

  杨琼又问:“大哥等谁。”李云宗还是如实答话道:“贤弟不认识他。”杨琼好奇道:“大哥能说说那人是谁吗?”李云宗道:“一个坏人。”杨琼又道:“什么坏人?”李云宗便不再作声了,只是将酒一口一呷,眼睛死死的盯看在那。

  杨琼向来问话到彻,见他神秘起来,眼神中又有不详之气,料想那人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便越发想知道,佯怒道:“看来李大哥有意将在下当做外人,不推诚相见,既然这般有疑,这酒喝得也不畅快,容杨琼告辞。”他只是个抛砖引玉的激将法,想到李云宗是个鲁莽的汉子,自己假装一怒,他必不会隐瞒实情。

  那李云宗果是一介武夫,不知心计。他见杨琼生气,便解释道:“贤弟不必恼我,我说与你知便是,你在中原的时候可曾听说过花蝴蝶一事?”杨琼点头道:“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听说过的。这花蝴蝶是个武功极高的奸恶之贼,半年内在郑州奸诈数十个良家少女,还有几个江湖豪客也是死于他手,此真乃十恶不赦之人。可这厮贯于藏头暗作,行事之时又已黑布蒙面,钻机取巧。中原豪杰竟不能知道此贼是谁,真是让人空自恼恨。”

  李云宗大口吃着肉道:“此贼着实可恶,但他偏贯狡诈,昼伏夜行,声东击西。我逍遥山庄的豪杰屡次上了他的大当,真是我等的奇耻大辱。”杨琼道:“这贼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武功竟然有这么厉害,真是奇怪。”李云宗猛的咬响钢牙,将拳往桌面上一砸,把酒菜都震跳起来,愤愤的怒道:“都是这狗贼干的好事。”

  杨琼见他发狠,猛的一惊,还只道是他未能将花蝴蝶擒获而怒气未平,至于耿耿于怀。劝道:“大哥不必为了这贼生气,十分不值,以小弟看来,若能得知此人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就直的把他的老窝端了,逼他出来。”李云宗听言,又是急得把掌心在桌面上乱拍不休,好似十分气愤。杨琼道:“大哥还在为那贼气恼?”

  李云宗叹道:“贤弟啊,你是有所不知,你道那花蝴蝶是谁?”杨琼猛楞道:“难道是大哥认识那花蝴蝶?”李云宗道:“岂止认识,我还曾与他出生入死,共事多年。若非那晚我拼命与他恶战,揭下他的真面目,就是到了阎王爷那里,我也不敢相信,那花蝴蝶居然是我逍遥山庄的人。”

  杨琼不听则已,知道后当真是如雷贯耳,闻所未闻,大怒道:“这狗贼居然是逍遥山庄的人?”刚说出这话,又觉得颇有不妥,怕刺伤到李云宗内心中的虚荣。他也是逍遥山庄的人,却是英雄豪杰,自然不能将其与花蝴蝶相提并论。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逍遥庄虽有如此恶逆的叛徒,但黑莲神教与尚武堂也未必就没有类似花蝴蝶的人。

  在天下豪杰眼中,逍遥山庄是习武人士必要向往的圣地,只要是入了逍遥庄,便被武林豪杰视为一等英雄,名利享有不尽。百年来就有“名师出逍遥,逍遥出名师”的美誉。山庄内的武学秘籍都是数代前辈所遗传的高明武功,属于逍遥庄的人都可练就一身非凡的技艺。故此有为之士无不渴望入户逍遥,习学上乘武艺。但不合庄规过严,若想入户其内,须是身世清白,作风严谨,具备天资的豪杰。致使庄内人才难兴,故此常遭黑莲神教的窥测,非止一日。

  李云宗怒骂道:“这花蝴蝶原名叫花惜容,平日里看他的作派倒也像个英雄好汉。暗下却以我逍遥山庄的名义惹是生非,涂抹污迹,今天我非将这贼厮砸碎骨头不可。”杨琼道:“我若遇上这厮,也必杀他,以正逍遥门规。”李云宗闻言,方才转怒为喜道:“那就有劳贤弟相助,逍遥庄必有重金酬谢。”其实他也并非真正相信杨琼的来历,只道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少年剑客,认识慕容天王而已。天龙帮与逍遥庄都是一家亲,知己知彼,但他却没听说慕容天王的家族中有叫杨琼的人,因此只是含糊的应声,不便追问到底。

  杨琼见他用心的观看着那条林径上的一举一动,问道:“难道那厮要从此地经过,所以大哥提前在这里等他?”李云宗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贤弟。据庄上的细作探报,那厮逃离中原后,一路西行,必要路过这秋云镇,南下尚武堂去,我便在此处守株待兔,只要他一现身,我这番若还让他逃脱了,必自斩谢罪。”

  杨琼被他这话惊一阵,心想哪里有捉不住贼便要自杀谢罪的,敢情是在吕天王面前立了军令状?笑道:“大哥侠义刚烈,是非明辨。不过大哥的做法却欠妥,要除掉这贼,也非容易的事,需联合众豪杰之力一齐剿杀,方成大功。”

  李云宗道:“贤弟是有所不知,我已经在庄内豪杰的面前立了军令状,此番必斩杀这花蝴蝶,若是不能,就不回逍遥庄去了。”杨琼暗道:“原来这李云宗未曾请示吕师叔,只和众人赌了个赛,便匹马单刀来到这里,看来他是建功心切了。可那花蝴蝶与他出自同门,武功自然不在他之下,这李云宗行事鲁莽,一人一刀斗得过他吗?”问道:“那花蝴蝶的武艺如何,大哥有多少把握赢他?”

  李云宗也沉吟起来,徐道:“我若能将他截下,三百招内便可斩杀他,就怕这厮不敌我便抢先溜走,那时追他行踪,却又麻烦。”杨琼笑道:“大哥真个是威勇有加的豪杰,此刻在下也是个闲浪之人,倘若大哥不嫌弃在下妨碍手脚的话,就给大哥做个副手如何?也省得多浪费了气力。”

  李云宗正是此意,本待要说。但听杨琼自发说出,大喜道:“如此甚好。有贤弟掠阵,不出三百招便能教他死无葬生之地。”杨琼微微点头一笑,正要说话,李云宗嘘声道:“这厮果然来了,贤弟先不要打草惊蛇,拖他一拖。”将身藏入内堂里,撇下杨琼一人在原位上饮酒。

  杨琼会意起他的计策,便装作无事的江湖浪子一般,不慌不忙,叫小二把李云宗用过的杯箸收了,只等他来。丛林小道上徐徐的策走出一人一骑,马上那人是个衣饰鲜艳,满面娇色的汉子,扭扭捏捏,羞羞涩涩的摸样,举止之间便无半点阳刚须眉的气势,反而象是戏台上的一个花旦。男儿现卖出此等作派,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人见杨琼独自一人在那不知高低的痛饮,似有心思。他似乎有意看见杨琼生得俊美清秀的摸样,驻马腼腆一笑,便徐策马进来。杨琼料想此人便是李云宗所说的花蝴蝶,不禁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见那人约有七尺身高,三十上下年纪,凤眼画眉,红唇白齿。满面都是春风柔柔的笑意,看似弱不禁风,显得不阴不阳,叫人感到无比的怪异。

  杨琼见他来得近了,也从容不迫的自顾饮酒,好似没看见他。那花蝴蝶下马来,三步一晃身的走过杨琼的面前,一柄花扇当胸,微笑道:“小兄弟,一人喝闷酒哪!哥哥我来陪你喝上几杯如何?”

  杨琼还不及回话,鼻尖四下嗅了嗅,闻到身边有一股女人香味,如同玫瑰之香。他颇为一愣,发觉到身边便无任何女子在侧,只有刚走过来的花蝴蝶,如此浓厚的女人香味却从一个男子身上发出,不由他不感到惊愕。茫然无辜的打量他一眼,问道:“你和我说话,我认识你吗?”

  花蝴蝶盈盈笑道:“茫茫人海,都是过客,相逢何必曾相识呢?”杨琼见他言语尖锐,似男儿又少些阳气,似女子又无性柔之处。一楞之下,拂手道:“那你坐吧!”心中却想这花蝴蝶竟然是个不男不女的妖人,这李云宗怎么也不和我提前说开此事?

  花蝴蝶轻轻一笑,右手玉指往杨琼的左肩胛上轻轻一按,绵声道:“小兄弟真是落落大方,教人喜欢。”他见杨琼只顾饮酒,对自己的言语不理不睬。便把他手中的酒杯拿了过来,自个一饮而尽,微笑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杨琼见他也算是个清秀英俊的汉子,却是这副打扮,打量他一会,只恨不能当面问他是男是女,却只是不敢相问,便索性装成有七八分的醉意,懒洋洋的笑道:“在下名叫琼杨。”花蝴蝶啧啧笑道:“真是好名字,太妙了。”杨琼好奇道:“好在哪里,又妙在哪里?”花蝴蝶道:“雪飘琼花,百步穿杨,看来小兄弟出于家室豪门,是个大富大贵的公子。”

  杨琼听得连连发笑,摇头道:“过奖,那阁下叫什么名字,我敬你一杯。”那花蝴蝶见杨琼似乎饮酒过多,便将其酒杯按住,笑道:“大哥姓花名惜容,今日有缘与小兄弟相识,也是你我之幸。”

  杨琼见他说出这些阴阳怪气、不伦不类的话语,心中十分反感。但为大局之计,也就暂忍。笑道:“是啊,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话虽说了,却仍是装成醉意,料想他不认识自己,绝对看不破己图。眼下更显得轻松随意,不为他所疑。

  花蝴蝶见侧旁倚放着青玉宝剑,故作惊讶之色道:“贤弟精通剑术的?”杨琼醉指道:“这都是吓人用的,出来走江湖嘛,不带些兵器便感觉危险。”花蝴蝶笑道:“贤弟真是细心人哪!”将剑轻拔出半身,剑锋上雪光慑人,寒气冷隐。他虽不认识青玉剑,但见着剑锋上无形锐利,大感一惊,口中喃喃称奇道:“好一把锋利精美的宝剑,真不亚于我逍遥庄的青玉剑哪!”

  杨琼也不惊讶,笑道:“你既然认识青玉剑,那你看看我这是不是?”花蝴蝶摇头道:“大哥只见过青玉剑的图纸,倒不曾见过实物,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贤弟可以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宝剑的,好让大哥为你猜一猜来历?”

  杨琼见他不认识青玉剑,心中放下悬着的心,笑道:“我花了五万两黄金白银才买到这把宝剑,砍铜剁铁,十分管用。”花蝴蝶呵呵道:“贤弟用这宝剑杀过人吗?”杨琼道:“我不被人杀就已经是大幸了,还指望杀别人哩!”反问道:“那你杀过人吗?杀人的感觉是什么?”花蝴蝶摇头笑道:“大哥我以前也杀过人,后来就没有了。”杨琼暗道:“任凭你花言巧语,也休想瞒得住我。”见他将青玉剑爱不释手的叹观,似有爱慕之心,便绰着他意道:“若是你喜欢的话,这宝剑就归你了,反正我也只是用来防身的,日后再花钱买一把便是。”

  花蝴蝶惊奇道:“贤弟可真是叫人感动,连随身防备的宝剑都舍得轻易送人,这世上也只怕少有贤弟这般的好人了。”杨琼道:“我不通剑术,又没有什么特大的本事。只是吓一吓市井无赖还行,在英雄好汉的面前就没了半分用处。”花蝴蝶笑道:“贤弟可真让人喜欢,不过大哥我也不是那种夺人所爱之人,这宝剑你要好好留着。你若想学剑术,大哥教你一招闪电一剑的剑式如何?”

  杨琼见他对己好似并无恶意,便放下心来,想看看这花蝴蝶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料他是中原顶尖儿的人物,其剑术绝不会在自己之下,只有认识出对方的厉害和弱点,如此才能先他立于不败之地。见他手中只有一柄乌金折扇,别无兵器,料定他必是精擅于暗器手段轻功点穴,问道:“何谓闪电一剑,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剑法。”

  花蝴蝶笑道:“这招剑法讲究一个快,集聚意念而迅雷疾发,出剑便要如闪电一般,快得无影无行。”杨琼见他说得在理,问道:“你精通剑术吗?”花蝴蝶道:“要说精通二字谈何容易,不过倒也略通一二。”

  他言语刚落,侧桌的三人中,一个面目凶恶的大汉拍桌骂道:“兀那花旦小子,休要在大爷面前招摇玩弄,大爷我不好这口,什么出剑快似闪电,你诈唬谁来着?”花蝴蝶听了辱骂,不但不怒,反而是微微揖礼道:“这位大爷稍安勿躁,小生只是和这位贤弟说话,打扰各位吃酒,真是对不住。”

  杨琼见他的言语举止根本就像是一个妇道女子,和采花贼丝毫就沾不上边。一个武林成名的豪客居然会这般失态变相,不可教人想象。又不知他是什么意图,心中甚有些惶惶不安。

  两人对面的桌椅上坐下三个煞气满面的汉子,一个环眼,两个虎背。那环眼汉子与那两个虎背汉子说道:“这厮说出手一剑要如闪电一样快,两个兄长相信这话吗?”那两个汉子闻听,相互对视着哈哈道:“敢情这厮是杨顺天,竟敢大言不惭。即便我神教高手,也没有人敢说自个的剑法快如闪电,这厮是在耍弄口舌,与那小子调弄风情哩!”那环眼汉笑道:“这厮两个在俺们的地界上勾勾搭搭,亲密到一处,可真象是一对奸夫奸妇,倒也有趣。”那三个蠢汉各自嘲弄不迭,只顾自个取乐耍子,言语越说越是难听。

  杨琼勃然大怒,起身喝道:“在下几时得罪你三位了,同是江湖中人,敢如此出言不逊,不要以为你们是神教的门徒就可以随便讥讽他人,须知祸从口出。”花蝴蝶却笑呵呵的将杨琼轻轻按下,劝道:“贤弟莫要理睬他们,任由他们去胡说,咱们别理他。”

  杨琼见他口中兀自说出些讨饶求情之言,心中直楞许久,寻思这花蝴蝶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怎的会这般低贱作怪?要么是他暗里作戏,另有阴谋。要么就是他心理畸变,忘了廉耻。我看这李云宗也是言过其实,若真能在三百招内将他杀了,何必要将我一味作诱饵,又迟迟不肯来接应。他不动手,我可不能错失良机,能趁他不备,一剑袭杀才是上策。这般一想,便轻将宝剑放在桌面上,以好随时以待出手。

  一个虎背汉道:“既然你等已经求饶,那还不快滚开这里,光天白日,敢在这妖言惑众?”花蝴蝶仍是笑盈盈唱个大诺道:“遵命。”其实也正合着那三人命犯此劫,这虎背汉子的言语刚落,那环眼汉子似乎犹兴未尽,他道:“刚才这花旦小子说什么出剑如闪电的剑法,也不知是真还是假。”另一个虎背汉子道:“是否真假,教他试上一试便知,我等也好看个乐趣。”

  花蝴蝶闻说,眉目欢喜,欢笑道:“小生曾在戏班里练习过剑术,却也将一些剑式花招牢记,得心应手。不过都是些障眼之法,三位大爷若是不嫌弃的话,小生便舞剑一段,以助一笑。”偏生那三个蠢汉一心只将眼前这求饶多次的花蝴蝶看作是戏台上的花旦,也不知晓这话语中暗藏的杀机。仍自不知死活,拍掌大笑道:“你若是剑舞得好,中了俺们的心意,大爷这里还有银两赏赐。”

  花蝴蝶细细相视三人,躬身笑道:“小生遵命。”转身对杨琼却是轻柔一笑,伸手道:“贤弟,可否借你的宝剑一用呢,大家教你什么是闪电一剑。”杨琼知道他是以舞剑为名,将这三人杀于无声无息中,来应证那闪电一剑的剑法。见那三人虽是言行故犯,但毕竟只是嘴皮之言,又实际与自己无怨无恨,不容他去滥杀无辜。将剑藏在身后道:“你可能不能用我的宝剑去闹出人命。”花蝴蝶呵呵欢笑,忽然身影一转,往杨琼身后取出青玉剑在手,顷刻间又返回如初。身手之快,恰如是在眨眼的功夫之间。杨琼本是将宝剑紧紧带住,但突逢他以闪电般的身手袭取,措手不及,只拟他会对自己不利,连忙退开数步,却见他只是善意的一笑,似乎显无恶意。暗惊道:“好快的身手,我不是他的对手。”

  花蝴蝶用左手食指将剑尖捏个剑诀,右手执着剑柄,对那三个神教门徒道:“小生即时舞剑,三位大爷可要看仔细了。”这生死关头,那三个蠢汉兀自不知,尚还悠然自乐,哈哈道:“快快舞来。”

  花蝴蝶便将剑左右舞开一路剑花,倒也优美科赏,他剑尖稍稍往前一划而过,至始至终,身剑行云流水,无声无息。那三个大汉只是看得目瞪口呆,各无言语。待剑舞完毕,三人喉结冒血,轰然一齐倒下,显然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一剑封喉。旁人见闹出人命,恨爹娘没有把自个生出七手八脚,顷刻便逃得不见踪影。

  杨琼见这花蝴蝶的剑术竟有着出神入化之境,未见他有任何的招式,只是轻剑一横,便将三个神教门徒登时毙命。身手之异,真是无招胜有招,无力胜有力,非凡罕见。他在剑式上的运旨也独有风骚,颇怀绝技,但比起眼前这花蝴蝶,犹感不足。那三个神教门徒至死也不曾明白,这世上除杨顺天外,仍有出剑如闪电的人。

  杨琼见李云宗还不出手,心中焦急不已,自己若先动手,又无十分的把握,还得先忍一忍。见他举手便杀三人,众食客也都逃命而去,恐他突然的发难,便作出胆小怕事的摸样,呆呆一怔道:“你怎么这么狠心,无缘无故的杀人,你不会连我也杀了吧?”

  花蝴蝶闻说,只是欢笑连连道:“大哥与贤弟有缘分,我为什么要杀你呢!这三个蠢货自寻死路,死不足惜。不是贤弟杀的人,你有什么可怕的。”杨琼道:“可你是用我的剑去杀人,日后黑莲神教的高手必会来找我的麻烦,那该怎么办?”花蝴蝶将青玉剑轻交还杨琼,指道:“贤弟可见这宝剑上沾有半点鲜血吗?”杨琼把宝剑收回,仔细一看,果见剑锋并无一丝血迹。暗暗惊道:“这花蝴蝶的武功可真不一般,一招连杀三人,宝剑居然滴血不沾。我只道是他趁人不备,出手疾快所致,却不料他的这招剑法有杀人不沾血的境界,看来李云宗暗里袭击他的做法是对的。只是奇怪,他怎么还不出手?”细细寻思,满面忧虑,不知所为。

  花蝴蝶以为杨琼忌讳于血腥景色,因此害怕失措,便在边上呵呵的劝解道:“贤弟不必害怕,一切的后果皆由你花大哥来承担便是。”他见四下无人在此,更为随意,眼如媚色的打量杨琼,似颇有喜爱之意。

  杨琼受不得他那无端异样,又不敢先行动武,以免功亏一篑。只得问话道:“刚才那招闪电一剑真是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你的剑术真是太高了。”花蝴蝶以为杨琼是个江湖上游荡的富家浪子,武艺必是低微,笑道:“贤弟想学吗?大哥可以慢慢的教你。”

  杨琼道:“只怕我资质愚钝,学不会。”花蝴蝶笑道:“只要贤弟刻苦用心,加之大哥的指点,自然是水到渠成。”杨琼见四下里的人都逃之夭夭,唯余自己一人尽与这花蝴蝶一味的说三道四,其实心中也十分担心。他本有侠义心肠,但唯恐不能在瞬间将花蝴蝶击毙,反倒落下风。又不知李云宗用的是什么计策,如此之久也无反应。只顾扯话道:“大哥武功高强,想必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大英雄。”刚说落出大英雄三字,自觉甚是违心,明知道眼前这人是异常骁勇的恶徒,自己恨不能将其一剑杀之。此刻却要将对方称为大英雄,心中固然知晓这是权宜敷衍,但凭自己的刚烈性格,口中说出这话,不禁异常反感。

  花蝴蝶见杨琼问起来历,将自己称为大英雄,折扇微微一收,欢笑得眉色飞舞,回道:“大哥我是逍遥山庄的人,至于武功嘛,也谈不上高强,自保有余,不会输给任何人。”杨琼勉强一会,受不得如此的奉承一个他,心中越来越怒气,恨不能乘他不备,一剑杀之。如此绵绵情意的纠缠,他只觉得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花蝴蝶见杨琼面色沉思,眼神气恼,笑道:“贤弟有什么心事吗?”杨琼暗捉剑柄,徐退一步,笑道:“我倒是有一件心事,请花大哥成全。”花蝴蝶道:“那贤弟说来听听,大哥尽力而为。”杨琼心想着这花蝴蝶对自己还真是不错,也不知是为何。冷笑道:“我要杀你。”乘他惊讶之余,快手抽剑横掠而过,欲学他教给自己的闪电一剑,将其一剑封喉。

  剑锋扫过,离他喉结微有半分,正庆得手。那花蝴蝶毕竟是逍遥山庄的一等高手,瞬间省悟,往后一掩而过。但突逢上这等袭杀,他虽不慌忙,却也吃惊不小。满面的春风笑意成了一张疑惑不解的脸色,惊嘘道:“贤弟这是干什么?”

  杨琼既已出手,哪肯理他。见他躲过第一剑,趁他临时应战,精力不足。双臂合挽剑柄,使一招开山破石,看得亲切,朝着他的门面上斩下一剑。这招剑法威力极大,势不可挡,但起手的运旨上慢了一程。花蝴蝶斜里一翻,闪过一边,面色只是微笑,似无恶意。杨琼见第二招也落空,更增起斗志,步尖往前运力一点,直剑长驱而去,身如穿燕,剑似钻风。花蝴蝶见杨琼剑来得快,也不敢大意,手腕上亦是运力。挥开铁扇,左右化解剑式上的气力后,稍退一侧,一身安然无恙,也不来还手,似乎仍自悠然淡若之中。

  杨琼见他身手了得,轻而易举的躲避开自己三招出其不意的剑法攻势,心中颇有些吃惊,心想我这第三招剑法出剑得如此之快,这厮居然临危不乱,举手便解。果然是好不了得。单打独斗,我可没多少把握赢他,只能是和李云宗联手讨贼,方成大事。叫道:“李大哥何在?”一言刚落,内堂中穿射出一把尺余快刀,直往花蝴蝶的面上刺去,刀锋灌以深厚的内力而发,颇有力道。

  花蝴蝶显然是不曾料到内堂中尚伏一名高手,听得身后异常,返身一看,那刀早刺临眼前。千钧一刻,他双掌运力将刀锋一夹,芊柔之躯早被刀锋所灌的气力冲退数步,刚及稳住。杨琼见李云宗已经出手,强弱之势不言而晓。青玉剑变个剑式,倒握住剑柄狼腰侧闪于前,倚剑横抹扫过。他自然不求这一招内能将花蝴蝶杀死,但只要是先破了他的门户,才有极大的胜算。花蝴蝶武功虽是高强,却是双手不敌四臂,他刚将快刀逼退,眼见杨琼剑来,却也无暇顾及。杨琼一剑正要向他的腰肋抹去,但突然心下一软,觉得这花蝴蝶并不像是个好女色的采花蜂。也不知为何,原本将要刺去的一剑突然的收手。有些不忍心伤他,索性停下来剑来,让李云宗去对付他。

  李云宗从内堂中一跃而出,起手便发一招混烟掌相击,劲风刚烈,内力浑厚。掌力所过之处,桌椅如摧枯拉朽一般,霎时狼藉不堪。花蝴蝶知晓这招混烟掌的威力,也不去拦截,他的身躯本就是优柔芊娇之形,最宜巧妙的施展轻功,两人的轻功都不如他,压根无法与他接近。

  李云宗这招混烟掌乃是硬气功的掌法,无招无式,只是讲究以内力取胜,本与铁沙掌力无异。他本以为花蝴蝶会使内力硬拼,如此一来,以内力强胜,便可大功告成。

  花蝴蝶见是李云宗,彼此正是相识的老朋友,明白用意,不禁怒骂道:“好不要脸的李云宗,竟敢暗中偷袭我,难道逍遥庄没人了吗?庄里要派你来献丑。”他本是贯爱扮于女媚之态,但此刻生死无度衡量,他自然也不敢再如往常那般悠然,言语中倒也显得出阳刚气色。

  李云宗往地上吐口浓痰,怒骂道:“你这变相的妖精,对你有什么规矩可言,放着豪杰不做,偏要作恶多端,快早些儿纳命来,李某念在同门一场,可以给你留个全尸。”花蝴蝶也不惧怕,慢悠悠的笑道:“李快刀,凭你的道行,想要杀我,真是痴人说梦。”

  杨琼见他傲慢无礼,视人如无物,问道:“花蝴蝶,你真的在中原做了奸诈少女的丑恶勾当吗?”花蝴蝶笑道:“怎么啦!贤弟也想要杀我吗?”杨琼见他倒也不是没有阳刚之气,只是隐藏得太深,反而让人感受不到。心中也不再有任何的仁慈,把剑指道:“如果你真做了这种恶事,杨琼与你势不两立。”

  花蝴蝶呵呵微笑道:“原来贤弟的名字叫做杨琼,剑法不错,日后肯定大有建树。”杨琼淡淡回道:“不敢当。”李云宗喝道:“你这妖人,死到临头,还敢对我这贤弟有非分之想,真不要脸。”

  花蝴蝶淡淡道:“花某见这位小兄弟天资过人,只想点拨他的武功,何来非分之说?李云宗李大侠却以这位杨贤弟来作诱饵,难道你就知道廉耻吗?”李云宗被他说穿意图,如同被当头泼下冷水,好不气恼。管袖里又突闪出一把快刀,前迎价砍。杨琼见状,亦不甘示弱,一刀一剑,左右协力夹攻。

  花蝴蝶有轻敌之状,但不敢真有轻敌之心。他在逍遥庄内位居前左使,武功深不可测,能使魅影术,武艺不在李云宗之下,单打独斗不会输给任何人。两人夹攻五十招下,也未有任何起色。他一把乌金折叶扇在手如粘,暗有无形劲力。起手过招落手,实如利剑无二。杨琼见他武功高强,两人比他居然都难占上风,不禁暗赞。心想这花蝴蝶看似娇体柔弱,出手倒也凌厉敏捷,不愧是逍遥山庄的人物。这李云宗若是能单独赢他,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只可惜如此大才之人居然自甘坠落,留下险恶之名,真不知道这花蝴蝶是怎么想的?

  杨琼惋惜之余,剑下亦无留情,剑尖飘雪密撒,狂风骤雨一般。若这里是宽敞平野之地尚好,岂料此这酒棚客栈里到处是障碍之物的牵绊。剑法须以敞地施威方见成效,此处却大不称心,三人在混战胶着,只得勉强将就。

  花蝴蝶见杨琼的剑法独到,但过于循规蹈矩,似乎不整好剑式就出不了剑,出剑又都是寻觅破绽,一击欲窥的打法。虽有出剑如风的本事,但并不曾好好的发挥,时常陷入被动,难以自当主将。故此他只将杨琼视为二等敌。两个联手攻孤,三人交手百合,仍不见胜败,使得各自心有不安。

  花蝴蝶自知,以自身一敌二的形势,不过多时便会显得气力渐虚,必须要首先制服一人,迫其退出,如此方有胜算可言。他见杨琼年少轻浮,内功差劲,暗下掌心一翻,使一招震心掌趁杨琼剑落,闪在身后,掌心径往背上一击。这震心掌是黑莲神教中的绝技,能制敌而不杀敌,说是掌法,倒不如说是点穴技巧,这一掌之下,同时能点缀身体上的五个穴位,加之掌心有内力相伴,故能以气震心,牵痛肝脏。

  杨琼见他掌法来得好快,本可闪躲,但他心中有意要考校催烟功的神妙,竟不闪躲。猛吸口真气,将一股精柔的内力暗聚在腰背上。花蝴蝶一掌击中,他突然觉得掌心上的内力不翼而飞,消逝得莫名其妙。他惊讶之余,趁杨琼尚难还手,掌力化指,在颤中穴上重指一击。杨琼只觉得稍有疼痛,但并不阻碍身手,丝毫无他察觉。举剑迎头便劈,花蝴蝶大吃一惊,右臂挥扇一隔,剑扇相迎,火光濒射。他托的缩影疾退数丈,摇头不解。

  杨琼的青玉剑削铁如泥,不在话下。但花蝴蝶手中的折扇乃是乌金镔铁打就而成,亦是百练之钢,并不易断。青玉剑须时时以鲜血相祭,方显利锐,杨琼身入江湖以来,从未倚剑杀过人,杨顺天归隐中也已是二十年间不曾杀人祭剑,因此这青玉剑的灵性早已大减,不复当年。这便是他昨日为何不曾将殷暮然等三人手中的兵器劈断之故。

  花蝴蝶自然不知杨琼拥有殷暮然催烟功,无论掌法,指力皆不能伤其身。即便是重指所击,杨琼的穴道也能在瞬间被一股精气冲解。他掌指齐上,居然也不能制胜,反而在惊楞中被杨琼一剑刺穿小腹,鲜血涌流,重伤难治。杨琼见李云宗他负此重伤,便停下手来。料他重伤之下,便是闲等,也可使他鲜血流半,难以抵挡,便侧旁静静观看。

  花蝴蝶自行封穴止血,忍痛问道:“杨少侠用的什么招法,为何我的内力近不了你的身体,我已经用了九成内力,你居然也化解得开?”杨琼料他命不长久,必会死于此地,眼见他人将亡,既已问起,便实言相告。先便避开李云宗,轻说道:“我这门武功名叫催烟功,所以你的内力近不了我的身。”花蝴蝶惊道:“是老头子教你的吗?”杨琼料他所说的老头子定是殷暮然,便无声点头,默认其事。

  花蝴蝶仰面笑道:“花某自认点穴之术天下第一,却不料命中早有定数,今天输给了杨贤弟,真是天意。”

  杨琼听他笑声中隐有无限的凄凉,教人伤感,叹道:“你我本是无怨无仇,只因为你糊涂,作那作恶之事,闹得中原人人皆知,不容在下袖手旁观。你若自尽,那也不枉是汉子一场,在下答应给你留个全尸立墓,最后一言,你自己选择!”

  李云宗指道:“贤弟与他多说什么,莫要中了他的诡计,此人阴险狡诈。在中原时便是如此的玩弄伎俩,今日他已经是穷途末路,更要堤防他使鬼计。”突的挥刀欲上,要砍将去,杨琼横剑劝阻道:“古语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容他说上几句话不迟,他已经是重伤难治,大哥没有必要再去斩尽杀绝。”

  花蝴蝶道:“杨少侠也算是尽了江湖道义,花某死在你的剑下,倒也无怨。”杨琼有些怜勉于他,但说放他离去,这却又不可能,不但李云宗不会答应,只怕是整个逍遥庄的豪杰也不会答应。自古人言可畏,若是因此惹来一身祸事,那真不划算。回道:“我不杀你,这李大哥也是不会饶你。一个人苟且的活着,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命没了,还有来世轮回,若是气节丢了,那是一辈子的耻辱,永远也找不回来。”

  花蝴蝶轻轻微笑,也不说话,李云宗怒指道:“李某此番西来,就是要取此逆贼之首回逍遥山庄向众豪杰复命,此事既然已成,就请贤弟少歇,容李某来处置他。”言中之意似乎是说各忙其事,日后相见。”

  杨琼听他说这话,瞬间便揣测出其用意,心中有些不满,心想花蝴蝶本与我毫不相干,我却为此事劳神出力,又是我率先将他刺伤,按理先由我来处置才是。可你倒是好心计,事情完了,这事倒和你我无关。我若不在场,你真以为自己是他的对手?

  脑海中如此想着,嘴上不说,默然半晌,只是楞看着他。花蝴蝶仰面欢笑道:“好一个徒有虚名的李云宗,凭你一把快刀,能拦得住我?我若真想走,你们谁又能阻止得了我吗?”杨琼摇头道:“的确不能。”

  李云宗大怒,将刀一整,正要扑杀上去。花蝴蝶身影一闪,窜过杨琼的面前去,杨琼只道是他的奇袭,出于本能的反应,连忙将剑横掠一招平江扫月而起,本意是要自保,迫使他不敢逼前。不料花蝴蝶似乎有意寻短,剑锋横挥之际,他不仅不躲避,反而迎合着脖项就戮,剑尖一抹之下,立刻被一剑封喉,血溅当场。

  杨琼惊愕口呆,喃喃道:“不是我的这招剑法有多么的高明,而是他意在自尽,只不过是巧妙的借用我的宝剑而已。他宁死于我的手里,看来是想我给留他一个全尸,人死罪消,其情可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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