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平和安宁的小镇开始不再平静。

  小孩子的目光总是停留在与大人不同的地方,半大的男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他们喜欢山上,在草丛里做蛐蛐,在小溪中捉鱼,又或者和小伙伴们大汗淋漓的躺倒在山顶上,数数天空中飘过多少片白云。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不再被父母允许出门。

  但是顽皮的男孩子天生有许多好奇心,他们总是趁父母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直到他们遇到一群面色不善的人。

  那些人裹得很严实,古怪的面罩下只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露出来。偷溜出来的孩子们在那眼神下吓的双腿颤抖,其中一个女孩子甚至小声啜泣着。

  只有领头的男孩子咬紧牙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但一接触到那阴沉的目光便更害怕的低下头去。

  “滚。”

  孩子们永远忘不了那个与他们眼神一眼阴沉的声音,没等话说完就一溜烟的跑远了。

  那些孩子中就有苏晟玉,那时候他还不懂镇子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或许又是来这里开工厂的吧。

  小小的苏晟玉托着腮,学着大人唉声叹气的,就连母亲放在他面前他最喜欢吃的红烧鱼都没有了胃口。

  他知道那些大工厂,听父亲说,有了那些工厂他们现在的生活才如此富裕,曾经他问过父亲,富裕是什么。

  父亲蹲下来亲昵的捏捏他的鼻尖,告诉他,意思就是你以后都可以吃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和玩自己喜欢的玩具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苏晟玉从窗边望着远处总是传来古怪的巨响的方向想到,看来这些工厂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

  小苏晟玉戳着碗里的米饭,自从遇到那些不许他们上山的凶巴巴的人之后,他又开始对镇上的工厂开始讨厌起来。

  还没等孩子们发泄完自己的不满,变故就发生了。

  苏晟玉清楚的记得那天,父亲意外的没有出去上班,骂骂咧咧的抱怨着什么,母亲温柔的安抚着父亲,午饭很丰盛,其中他最爱吃的红烧鱼还是像之前一样美味。

  他们享受了风暴来临前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

  半夜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中的一家人,一切就在此改变了。

  父亲出去了,小苏晟玉迷迷糊糊的听到了邻居小妹的哭喊声,他一个激灵只觉得全身冰冷,随后他看了看旁边,原来是窗户没关,冷风嗖嗖的刮进来。

  他用小被子裹住身体,准备探出头去看,不知何时过来的母亲一把将他拉回来,啪的一声将窗户锁住了。

  小苏晟玉吓了一跳,他望向母亲,黑暗中母亲平时温柔的脸上早已被慌乱与紧张取代。

  紧接着母亲把他抱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他被塞给了站在门口的同样是一脸慌乱的叔叔,很快母亲也跑出去了,头也不回的被黑暗淹没了。

  他看向母亲背影消失的地方,只觉得自己好像也要被那黑暗吞没,稚嫩的内心瞬间填满了恐惧。

  他不知道叔叔要带他去哪里,除了紧紧抓住手中的布料,他什么也做不到。

  “叔叔,妈妈还会回来吗?”

  没有回答,漆黑的夜里只有叔叔粗重的喘息与剧烈的心跳回应他的问题,小男孩从没有如此害怕,他在那并不温暖的怀抱里挣扎起来。

  他还记得从小就对他亲切叔叔总是喜欢用宽厚的大掌抚摸他的头顶,现在就如同换了一个人对他压低声音严厉的呵斥起来。

  经历了这混乱的一切,小苏晟玉终于委屈起来,眼眶里酝酿出雾气,但他始终记得男子汉是不能流泪的。

  叔叔没有管他,他依旧奔跑着,永不停歇的向前奔跑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点别的声音,那是叔叔女儿的声音。

  昏黄的光取代了黑暗,他被叔叔带到了一个窄小的地方,鼻子里满是泥土的味道。

  叔叔没有进来,因为那里只能容纳下他们两个孩子。

  “照顾好妹妹,今晚千万不要出来。”

  小苏晟玉从叔叔的眼里看到了他不懂的情绪,那是浓浓的悲伤与悔恨,这句话说完后,叔叔的脸就消失了,他们被关在了这里。

  又或者他们被留在了这个小小的庇护所。

  妹妹还在哭着,可能之前被爸爸说过了,所以始终不敢放大声音,她小声的喊着“爸爸”,小手不停擦着眼泪,在脸上留下几道泥印儿。

  小苏晟玉默默的抱紧了妹妹比自己还小的身体,她的身上似乎还有些甜甜的奶味。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要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保护妹妹了。

  从噩梦中醒来,妹妹还在睡着,蜡烛已经熄灭了。

  小苏晟玉试着推开头顶的木板,但尽管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木板仍然纹丝未动。

  他开始慌了,不停的敲打着那道屏障。

  一块被巨石压住了木板颤动着发出咚咚的声响,但没有谁过来帮忙,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敲了很久但根本没有回应,这一刻,小苏晟玉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心情。

  妹妹被吵醒后口齿不清的摇着他的胳膊说着“哥哥我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里并没有准备食物。

  可能叔叔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捂住不停叫着的肚子,小苏晟玉躺在地上,眼神放空的看着头顶,他回忆着自己最后一次数云彩的场景。

  只是这次,面对的早已不是蓝天。

  他们饿极了只能吃些少的可怜的草根和偶尔捉住的虫子,求生的本能让他不能就这样放弃,每次稍稍恢复一些力气,他就不停的敲击木板。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小苏晟玉感觉自己好像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们再也没有吃的了。

  他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妹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拼着最后的力气努力爬起来,男孩撑着身体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呐喊一边敲打木板。

  眼前的景象逐渐开始模糊,木板终于被掀开,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阳光中,紧接着他便再也坚持不住了。

  那一天,苏晟玉失去了所有,包括那饿死在地下的可怜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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