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风又起,吹得多少让人心疼。

  坐在阁楼上,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茶水,苏绣依旧有些神伤。

  “蛮荒的雨水不比九州,擦擦吧。”

  看见陈修雅递来的毛巾,苏绣轻轻点头,接过将头发重新擦了擦。

  这里的雨水尽是蛮荒气息,即使用灵气抵挡依旧会穿透灵气,侵蚀身体。

  将雨水擦尽,苏绣从袖间取了两块令牌,其中一块刻有“雅”字,另一块则为“绣”字。

  “先前将你的令牌捏碎了,这次我刻了两块。”

  苏绣将刻有“绣”字的令牌交到了陈修雅手中,另一块则系在了腰间。

  陈修雅看着手上刻着“绣”字的令牌,面上含笑。

  少女刻制令牌的手艺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十分笨拙。

  这些字虽然是刻在木中,实则是印刻在他心底。

  “陈修雅,我想出去一下……”

  “需要我一同陪你出去么?”

  苏绣有些沉默,看着陈修雅缓缓摇头。

  “嗯,好。”

  陈修雅也知晓苏绣要去做些什么,虽然已经看破,但他并不想说破。

  看着苏绣下了阁楼,他眼中存留了一份忧心,另一旁陈修茗飞跃入窗,落在陈修雅身前。

  “叶枫大概是去找顾沉去了。”

  “嗯,我知道了。”

  陈修雅抬眼看了看桌前温热的茶水,随后又望了望窗外。

  那里少女脚步轻盈、快若游风,很快从他的视线消失。

  陈修雅心中虽然有些不忍,却还是由着苏绣去了。

  ……

  俗话言,世间事物得用双眼去看。

  独目只是犀牛望月,略见一斑。

  师弟叶枫被蒙蔽,想来也是因为少了左眼。

  所以苏绣想着,怎么着也要拿回叶枫的左眼。

  无论是作为师姐,还是为了自己师父,苏绣觉得自己都有义务去做这件事。

  重新返回青州岛,苏绣在无数痴迷的目光中折返到最初的街道。

  来到那座店铺前,那里依旧只是露出一条缝隙。

  那位老者立在门口,面上带笑,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

  “你果然回来了呢!”

  老者手上用灵气托着的是叶枫的左眼,上面密密麻麻的符箓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在一众修士惊恐的目光中,苏绣入了店铺。

  这里与先前见过的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与你交换了什么东西?”

  老者含笑,抬手点了点橱柜道:“世人来与我做交易无非是一点,求而不得。”

  “那孩子心中有憾,所以他与我交换的是他求不得的东西。”

  “他在我这里换了一个讯息和一个可能。”

  老人云里雾里,苏绣多少有些听听不明白。

  但她明白的是,叶枫想来应该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那我能用什么将他的东西换回来?”

  老者听见苏绣的话忍不住咧开嘴吧笑了,他那双竖眸如同猫一般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老朽先前早就就告诉道友了,你那一双眼睛,老朽喜欢得紧。”

  确实,老者先前对她的一双眼睛格外感兴趣。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眼睛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够让这位老者念念不忘。

  她只是一位寻常的修行之人,既不像那些天选之人那般有着磅礴的气运,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有的只有小心谨慎,一步一步苟到最后。

  “若你能将眼睛送与老朽,老朽不光可以将你师弟的东西全部奉还于他,甚至还可以护他一命。

  想来你已经见过他了,与天地为敌,这份因果,你觉得他承受得住么?”

  天地……

  苏绣是有见过,她来到这个世间睁开的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它。

  只是她见过的与叶枫肩上的不同。

  叶枫肩上的那个金色小人,虽说也是天地的一部分,但它少了那份纯粹。

  就好像是树上垂垂欲落的老叶子,终究会被新芽取代。

  而那叶枫肩上的金色小人,正在奋力抵抗着这一变化。

  苏绣沉默下去,心中浮现出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弟的脸庞。

  她的师弟既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也不是什么天地眷顾的人。

  他只是个平平无奇,在修行界中不算起眼的年轻人。

  说什么叶枫是主角,只不过都是她一个人的自娱自乐罢了。

  “会死么……”

  “这个,老朽就不知了!”

  老者多少看着有些变态,但修士的双眼也不过是凡物。

  哪怕她的眼睛当真让这位老者沉迷,也只是无用之物罢了。

  当然让她自剜双眼,她也做不到。

  “当然,老朽也并非是一定要小友的双眼,只要小友能拿出让老朽心动的东西,老朽或许也会与小友交换。”

  心动的东西……

  她身上的宝贝确实很多,但能够让眼前老者看得上眼的估计很少,更别谈能够让他动心的宝物。

  不过~

  苏绣回想起自己曾经拿过的两枚珠子,一枚是在杏花镇所得,一枚在北齐所得。

  一火一水,一赤一蓝,相辅相成。

  既然北齐的那枚珠子被自家眼界高的小叔视作是宝物,想来定然也是不菲。

  若是能用这两枚不知用处的珠子换回叶枫的东西,她倒觉得有所值得。

  从袖中取出两枚珠子,赤蓝两色光芒瞬间将偌大的商铺照亮。

  一枚灵气化作火凤,一枚化作巨鲸。

  凤啼鲸鸣,灵气交缠,犹如天资。

  老者眯着眼睛看着那凤鲸重新落回至苏绣的手中,面上也多了些痴迷。

  “老朽没想到小友会有灵珠。”

  苏绣将灵珠捏于手心,双眼多了些警惕,“看来我这两样东西,算是让前辈动心了。”

  “呵呵呵,确实是动心了!”

  老者丝毫不避讳,眼中的炙热让那双如猫一样的瞳孔缩如针细。

  苏绣感受到了一丝威胁,左手掐起道印,周身浮现出无数阵法纹路,“前辈我可以用它们先与你交换,若是晚辈以后想要用其他的物品将它们赎回来时,还请前辈愿意再次与我交换。”

  “小丫头是在威胁老朽?”

  老者的瞳孔已经完全缩得不见,漆黑的眸子看起来格外恐怖,可下一刻老者却是露出了笑容。

  “小友放心,老朽是生意人,若是有一日小友带着让老朽更心动的东西来,老朽自然是愿意成人之美。”

  “希望前辈能够信守承诺。”

  老者的话,可信程度很低,但此时,苏绣也只能选择相信。

  选择用两枚不知用处灵珠交换,换来一个将叶枫拉回身边的机会。

  老者咧着嘴巴笑,将手上的眼睛扔了出去,那左眼上的符箓分离崩析,化作一道灵光遁去远方。

  随后老者又走到柜子前,打开了那张印着鬼脸的抽屉,那里封着的是~叶枫的一魂一魄!

  苏绣眼皮直跳,心中更是一沉。

  她也没想到叶枫能够作出这般疯狂的交易。

  将自己的魂魄交于他人之手,与在自缚手脚有何异?

  看着老朽解开了封禁,苏绣赶忙将叶枫的一魂一魄小心收好,顺手将灵珠扔到了老者手中。

  “小友当真是爽利之人,这灵珠确实不菲,既然这样,老朽也不想小友亏得太多,额外送与小友一件宝物吧。”

  苏绣看着老者从柜子中取来一张卷轴,小心捧在手中看个仔细后,她有些惊讶。

  这竟然是一段时光长河。

  眼前的老者究竟是何人,竟然有着这样的大神通,能够将一段时间长河封入卷轴中。

  “放心好了,老朽自然是生意人,必然不会对自己的商品做什么手脚,此物名为《往昔图》。

  可收人于时间长河之中,若无幡然醒悟的决心,难逃此图,故此,此图也名“忆往昔”。

  老朽先前扬言要取你双眼,现在却用了其他东西交换,为了不污老朽生意上的名声,还请小友出去时紧闭双目示人。

  小友此去心安,一路且走好。”

  在老者微笑的目送下,苏绣出了店铺,手上拿着的是老者送于她的“往昔图”。

  老者话中有话,但苏绣还是听明白了些。

  她怕是在踏入九州岛的那一刻就入了某个人局。

  叶枫是棋子,她是棋子,而这位老者亦是棋子。

  这是一场天选之人与这方天地的博弈。

  而叶枫则是这方天地的工具。

  ……

  在长街上走走停停,叶枫到了荆州岛。

  顾沉与葫芦中的剑气同源,所以叶枫寻找起来十分方便。

  这一次他将目标放在顾沉身上,也不仅仅是因为天地的指使,更多的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当初他与顾沉在曙光城大打出手,后来又听过了顾沉对师姐苏绣的心思,他便想,这次借着天地的机会直接将他杀了吧!

  而且顾沉的修为很低,杀起来很简单。

  叶枫的到来一如既往的引发少许恐慌。

  虽说叶枫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但弱者见到强者还是会生出莫名的恐惧。

  提着剑穿过两条水道,叶枫立在了一家客栈前。

  顾沉曾经来过这里,想来应该不远了。

  在叶枫打算再借助天地意志寻找一遍顾沉时,他的视线中出现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

  天选之人!

  叶枫咧开了嘴巴,手上的剑嗡嗡作响,在金色小人抬手指去的瞬间,他手上的剑已经出现在红衣小姑娘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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