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延和张顗袭击官渡曹军大营的行动,一开始颇为顺利,在连续攻克了曹军的前沿几个营寨后,先头部队很快就攻入了曹营的外围阵线,很快打开了通道,让主力部队冲了进去,马延和张顗以为曹营是一只袒露出软腹的狼,却没料到他居然是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守军明显早有准备,霹雳车将火油和燃烧的草球一批批地倾泻到深入敌营的袁军头顶,隐藏在密林、高墙上的曹军弓弩手一起发难,不要命地射出锐利的箭镞,当袁军好不容易突破一道防线之后,还要面对德尔却是堆满了尖刺的钩堑。

  马延自知中计,立即组织大军向后撤退,想要在最快的时间里退回袁军大营,然后在找欺骗他们劫营的吕旷算总账,袁军试图后退,却发现来时的通道已经被坍塌的土墙赌死,在壕沟间移动的踏板也被翻掉,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犹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整个曹营简直就是一个死亡沼泽,袁军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曹军守军的数量并不是很多,加起来连马延带来的人马一半都不有到,可是现在四处火光漫天,天空箭镞如雨,八方杀声撼岳,这让袁军觉得到处都是敌人,即使在对峙期间最激烈的交锋,袁军都没有感到如此绝望。

  “这是怎么回事?”张顗扶了扶歪掉的头盔,大声对马延说,对面的曹军像是换了一个指挥官,无比灵活,也无比阴险,和之前他们的对手完全不同,就好像是蛰伏在黑夜之中的狈,等到猎物完完全全陷入包围圈后,就指挥着凶猛的狼群开始对猎物展开围猎厮杀。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知道现在要是再不撤,我们就真的走不出去了”马延眼里映着跳动的火焰,语气中有点颤抖。他的战袍都被火箭烧了一半,看上去很是狼狈。

  曹军既然早有准备,奇袭就成了强攻,偏偏马延和张顗有了私心。故意让其他部队晚动手一阵,现在导致他们两个的嫡系部队几乎陷入灭顶之灾。

  张顗还没答话,他的一名亲卫惊慌地大喊:“将军,火,大火”

  “我知道。到处都是”张顗不耐烦地嚷道。

  “不是,是阳武方向!”

  “什么?”

  马延和张顗大惊失色,连忙登上一座被占领的高墙,冒着被狙击的危险回望,他们看到和所有人一样的景色,虽然不是很清晰,但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火光,本身就已说明了火势的规模,可以用滔天烈焰来形容,阳武示袁军真正的屯粮地。可现在却被曹军端了,马延和张顗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进展,数十万腹内空空的大军被迫撤退,在曹军的追杀下四处就食。

  “撤!”两名将军仅仅只是对视一眼,就达成了共识。

  撤退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曹军那个可怕的指挥官极具韧劲,而且预见力惊人,他总能提前一步算到袁军的动向,袁军每走一步,都会被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部队伏击。接下来就是一片火幕袭来,那闪着火焰的箭镞,就像萤火虫一样布满了天空,霎时飞涌而来。

  马延和张顗发挥出全部经验和智慧。才勉强吧自己伤亡惨重的嫡系部队带出来,若不是曹军数量过少,他们的损失还会增大。

  侥幸生还的二将把队伍来回了袁军前沿营寨,此时整个大营已经开始乱了起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阳武的大火,知道哪里屯有百万石粮食的士兵很绝望。不知道哪里屯粮的人更绝望,因为他们看到乌巢也起了大火,马延和张顗回到营帐,还没来得及换下破损的甲胄就开始弹压袁军哗变,他们在诸营忙碌了许久,一边维持秩序,一边调动大军,提防曹军劫营,正在这时,亲兵匆忙叫他们返回帐内,因为袁绍派来了一个使者。

  这名使者来自于袁绍大营,传到的事袁绍的一份口述,口述很短,先是质问两个人为何擅自行动,然后叱骂他们为何损失如此严重,最后宣布撤掉他们两个的兵权,立刻前往主营去领罪,马延和张顗惊恐地对望了一眼,马延站起来质问使者:“难道吕旷没有跟主公提起吗?”按照约定,吕旷应该会对袁绍说明前线的情况,为他们二人担保说明,可使者的回答令他们两个如坠冰窖。

  “启禀主公,末将从乌巢逃出来,去官渡前线请求马延和张顗二人出兵驰援乌巢,可这二人觉得曹军主力在乌巢,因此不愿派兵去乌巢救援,而是擅自出兵去攻打曹操的大营”使者说:“这便是吕旷原来的话,收到到你们战败的军情后,他又建议主公拿你们去问罪!”

  马延和张顗没想到,吕旷压根没打算配合,非但没有配合,而且还挖了一个坑等他们跳,他是想把他们至于死地。

  “走,回主营去跟吕旷这个杂碎当面对质!”张顗嗷嗷叫道,他可着实是气坏了,他刚跑出营帐,就见马延追出来把他拉住,苦笑道:“袁绍是不会听的!”

  “你我跟随他多年,我想他会听我俩解释!”张顗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他说出这句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你跟了他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若是阳武不起火也就算了,阳武火起,我军败局已定,主公不找个替罪羊出来,他面子这么会过得去?”

  张顗的愤怒一下子停滞住了,他和马延确实是擅自行动,也确实战败而归,这场大战的替罪羊不扣他们两个头上,简直不可思议。

  “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了,就看你敢不敢。”马延悠悠道。

  “什么办法,只要能保住性命!”

  “再去一次曹营、”

  “还去?你说得也对,曹军肯定想不到我们还会去劫营,而且还是在伤亡惨重的前提下!”

  “劫营?谁让你去打了,就算这次劫营成功又能如何?袁绍战败已成定局,我的意思是投......”

  张顗眼睛一瞪,“唰”地抽出刀来,马延往后一跳,连声问你要干嘛,张顗一声不吭,一刀捅进了走出来查看情况的袁绍使者的胸膛:“既然要投,总得表示诚意!”

  在刚刚平息的官渡战场上,出现了一幅奇怪的画面,刚刚还一脸凶神恶煞叫嚣着要踏平曹营的二将,此时却想两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带着少数几个亲兵慢慢走到曹营前,双双跪下,手都绑在了背后,曹营的大门很快打开,全副武装的重甲步卒列队而出,把他们几个人团团围住。

  “我等特来降曹公!”马延抬头,对刚刚还是敌人的士兵们说道。

  “曹公不在!”士兵很冷淡。

  “那主持大局的是谁?”

  “是我.....”

  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然后马延和张顗惊讶的看到,一个柔弱的青年坐在一辆木轮车上,咯吱咯吱地被推过来,才五月季节,青年却裹着一身比较厚的貂裘,好似一片萧瑟的落叶。

  “郭祭酒?”马延和张顗连忙跪下,原来守卫曹营的,居然是这个身患重疾的家伙,怪而不得他两被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两位将军不好好在大营睡觉,逼着郭嘉陪着熬夜,这身体是撑不住了!”郭嘉脸色惨白的说,他自从服了荀彧的前个月送过来的药后,身体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他相信荀彧不会害自己,问题肯定出在了那个方士的身上,最后经过追踪调查,郭嘉得意证明他的猜想,那个给他炼药的方士是袁绍派到许都的卧底,先前的药的确能缓减郭嘉的疾病,可是随着官渡之战拉开帷幕,那方士已经把药物篡改了药方,所以郭嘉最近几个月吃的药全是毒药。

  “不会不会,我等之前多有施礼,特来向将军请罪”马延大骇,生怕郭嘉真的病死了,这笔账要算到他们头上,他太惊慌了,都没注意到左右曹军士兵古怪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笑话似的、

  “嘉太累了。不能陪你们说话,这样吧,你们两位要是想说话,就跟着这几位走,去跟对面说一声,免得别人挂念!”

  郭嘉一指身后,那里整整齐齐站着四五百人的步兵,中间还有一辆活动的高车,郭嘉的意思很明显,光是马延和张顗两个人过来不行,你得跟袁绍营里所有人表明态度,正所谓“物尽其用”,马延和张顗看着贾诩耸拉下去的眼皮和没有血色的手背,觉得自己又被拽下了一个深深的泥潭。

  郭嘉被曹军士兵推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车轮子忽然不动了,郭嘉艰难的扭过头来:“二位将军,你们之所以会败,一是因为你们有自己的私心,不愿意让自己的嫡系与我们交战,二是因为你们怀揣私心,不能殊死搏斗,而利益熏心就是形容你们的,希望到了曹营后,你们会有所改变!”

  马延和张顗大汗淋漓,他们没想到郭嘉眼睛如此毒辣,一眼便看出了他们出兵的目的,当下连称不敢,注视着车上那个孱弱的青年被侍卫推进曹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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