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高考, 春暖花开。

  从五月开始,做一个按时早起早睡的学生。

  晨读、午休、提高自信心,整理高中三年来所有的学习笔记。

  从五月开始, 和数学错题集说拜拜。

  搞懂自己为什么做错,错在了哪个步骤, 今后如何才能避免再犯。

  出题类型千万条,认真审题第一条, 答题思路不规范, 高考分数泪两行。

  数学:给每一种题型修订一本错题集, 函数几何和方程,都不再是面目狰狞的拦路虎。

  英语:坚持科学记忆法,坚持每天早起背诵200个单词,坚持练习口语和听力。

  语文:我的皇后, 我最爱的科目, 愿你正常发挥……

  ——

  这是林薇写在笔记本上的几篇打油诗, 学习生涯是很枯燥乏味的, 她自己给自己打一打心灵鸡汤。

  ***

  同时, 在这高三的最后一个月里, 班上的气氛也发生了某种变化。

  首先是一条新闻传了开来:去年退学的校花姚怡辰,居然在外国火了,还成了一名网红美妆博主。

  姚怡辰目前在澳洲某个水货大学留学, 她天天在主页上分享化妆技巧和名媛生活,还上了不少澳洲节目,她在社交平台上一共拥有两百多万粉丝。许多外国人都称呼她是——来自东方的小甜甜。

  这条消息在高三学生群体之间悄然传开, 姚怡辰是他们这一届第一个出名的学生。据说姚怡辰还想进军娱乐圈, 未来前途无限可期……

  有了姚怡辰这个退学当网红的例子, 班上某些成绩中等偏下的女生们都有了小心思:

  读书好, 不如长得好,反正以后可以去当个网红!

  我的成绩也考不上重点大学,不如也学一学姚怡辰,趁着年轻美貌,去当个美妆博主算了?

  既然当个网红就能月收入几十万,超过99%的大学生,那读大学的意义是什么呢?!

  比方说5班的班花陈甜甜同学,她觉得自己在美貌这一项上不输给姚怡辰,她也动起了这样的小心思,干脆跑去跟林薇要姚怡辰的号码。

  “薇薇,你在1班待过一段时间,肯定认识那个校花姚怡辰吧?她在抖音上可红了,你能把她的号码告诉我吗?”

  林薇从题海中回过神来,她都快忘了姚怡辰这个人,听陈甜甜这么一说,她想起来了:“你说姚怡辰啊?我好久没和她联系了,怎么,你想跟她一样出国留学吗?”

  陈甜甜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想学她一样当个网红,你看看,姚怡辰她都没有参加高考,她还混的这么好,我想问问她是怎么营销自己的?”

  林薇听懂了她的意思,陈甜甜是打算高考摆烂了,她先来个灵魂拷问:“甜甜啊……你家里有矿吗?”

  “没有,我要是家里有矿,我也去澳洲留学了!”陈甜甜:家里有矿的话,她早就放弃高考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士,林薇真诚建议班花同学:“大多数网红都是用钱砸出来的知名度,营销费用至少百万起步价。姚怡辰家里有矿玩得起这个,你家里没矿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轻易走网红的路子。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陈甜甜愣了一会儿,不甘心道:“可我长得和姚怡辰一样漂亮,难道我不可以跟她一样,当个美妆博主吗?”

  林薇不是打击她:“每个高中都有校花。全国一共有几万所高中,那就有几万个校花级美女,个顶个的年轻漂亮。你觉得,你一个班花,真的很有颜值优势吗?”

  在现实生活中,她见过最美的女人是何阿姨,最俊秀的少年是浚哥,最漂亮的少女是秦珊珊——陈甜甜和姚怡辰两人的颜值加起来,都达不到秦家人的平均水平。

  光是秦珊珊的颜值,就能把她们捆一起给秒了。

  也就是姚怡辰的家庭背景好,她父亲舍得砸钱,搞一把留学精致名媛人设,才让姚怡辰在网上火了一把……普通家庭,谁出得起百万营销费呢?

  林薇:我也出不起,所以我拒绝了一切网络营销……

  陈甜甜沉默了,原本当网红的梦想,被林薇这么直白的一剖析,啪嗒——泡沫破裂了……

  林薇看她失落的表情,再次建议道:“甜甜,不如你先好好考个大学,到了大学里再想办法当个网红吧?”

  顿了顿,她还煞有其事地介绍道:“比方说什么武大校花,清华校花,复旦校花,这些校花听上去就很有范儿。星探们也很乐意拿这些名校当噱头,发掘出一个个网红……”

  陈甜甜赶紧点了点头,还是林薇说的有道理——她要是能考上一所好大学,说不定就能被星探看上!那什么武大校花南航校花,不就是这么进军娱乐圈的吗?

  于是陈甜甜不再去幻想放弃高考当什么网红博主,还是回到桌位上,拿出课本踏踏实实看书。

  ***

  拯救了陈甜甜同学的学习观,林薇继续投进自己的高考复习大业中。

  总的来说,经过了一个月的学习恢复期,她的成绩逐渐回到了正轨,三模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排名全校第九,总分410——摸到了北大投档的门槛。

  三模结束后,五月中旬来临,离高考只剩下二十天了,林薇决定去一个地方拜一拜:夫子庙。

  她小时候住在南京秦淮河畔,本地有个习俗,每逢高考来临之际,学生和家长都会组团去孔庙祈福——这孔庙指的就是夫子庙,是本省考生们的参拜圣地。

  于是5月15日这天一大早,她和秦浚生一起来到了南京夫子庙拜谒孔子像,祈祷高考时可以考出个好成绩。

  踏进夫子庙一条街,放眼望去,人潮汹涌,进去和出来的两股人流交汇在一起,很多游客都被挤得脚不沾地。

  想来也是,再过半个月就要高考了,全省的考生和家长都组团来夫子庙,都想临时抱一抱孔夫子的大腿。

  因为人太多了,实在是挤不进去,秦浚生先带着林薇在外面逛了一圈,吃鸭血粉丝和鸭四件,尝一尝鸡鸣汤包,品浦口的龙山茶,带她一一回味小时候的味道……

  直到中午时分,游客少了点,他们才去了孔子像前拜谒。

  青铜孔子像面目庄严,足足有四米多高,两边还有四位弟子孟轲、曾参、颜回、孔伋(四亚圣)的汉白玉全身塑像。

  不断有年轻的学子上前去顶礼膜拜,祈祷金榜题名。还有的家长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孔圣人在上,请你保佑我的孩子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

  殿内送来袅袅的檀香,秦浚生也双手合十,随意拜了拜。他本来就不信什么孔庙祈福,主要还是想多陪一陪林薇。

  林薇把他拉了起来,好笑道:“浚哥,合十礼是拜菩萨用的,拜谒孔子需要执的是弟子礼……就是这样拜。”

  她把双手交叉平举在胸前,把腰弯下去,头扣在双手手背上,一个鞠躬作揖,再跪下——

  一拜……

  二拜……

  三拜。

  如此重复拜三次,才算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儒家弟子礼”。

  很小的时候,当她第一次跟着爷爷来夫子庙玩,爷爷就告诉她:见孔夫子,执弟子礼。

  同时,不少游客都注意到了她的拜谒姿势很标准,纷纷有样学样,都把拜菩萨的双手合十改成了行弟子礼,以求得孔子他老人家的福星高照。

  林薇拜谒的表情十分虔诚,阳光给她的周身轮廓镀上一层金辉,看的秦浚生心头一热,不禁学她的姿势拜了拜孔子像。

  秦浚生:“孔老夫子,请你保佑薇薇她考上北大,我的分数我自己操心,就不麻烦你保佑了。”

  他不是给自己拜的礼,因为他是保送北大,林薇才需要求个心安。

  林薇无语凝噎:“浚哥,你想什么心愿,放在心里就好了,别说出来啊……”

  “我不说出来,孔子怎么能听得见?”

  秦浚生抬头望着面前的孔子雕像,嘴角噙住了一丝笑意。

  “心诚则灵。我爷爷以前说过的,来夫子庙上香,你心里有什么心愿,孔夫子他老人家都听得见的。”林薇:我偶尔也会讲究一点玄学,这也是家学渊源。

  秦浚生听了进去,他再次拜了拜,双手交叉、弯腰、作揖,磕头——许了一个自己的心愿——

  我家薇薇这么可爱,我想跟她永远在一起。

  ……

  出了夫子庙,回程的路上,林薇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憩一会儿,车厢里十分安静。

  不一会儿,林薇貌似是睡着了,何盈姿才问道:“小浚,你刚才在夫子庙许了什么心愿,可以告诉妈妈吗?”

  “保佑薇薇她考上北大。”秦浚生不假思索道,他毫不顾忌在母亲面前展露对林薇的偏爱。

  “还有呢?”何盈姿笑道:“你有没有许其他的愿望?关于你自己的人生大事?”

  “妈,有话直说,别兜圈子。”秦浚生:他能有什么人生大事?

  何盈姿还真的有话要说:“前几天,我和你爸商量了下,等到高考结束后,薇薇她就年满十八岁了。我们先在家里给你们举办一场订婚仪式,这样你们去了北京以后,薇薇她也可以名正言顺跟你同居……你觉得怎么样?”

  咯噔!

  秦浚生忽然感觉到肩头一沉。

  某人的心跳声瞬间加快,扑通扑通传递到他的胸膛之上。

  林薇:怎么破,怎么办?!我压根没睡着啊!我都听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

  何阿姨想给她和浚哥举办订婚仪式?!

  年满十八岁就一起同居?!

  秦家这么着急的吗?!

  她真的要嫁进秦家?!

  ……

  “妈,我不着急,薇薇年纪还小,我可以再等她几年。”

  秦浚生假装不知道她还醒着。事实上,他也觉得这么早就订婚不太妥当,林薇才18岁,她还没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等什么等?”何盈姿不以为意:“小浚,妈妈跟你说,到了北京读大学以后,你们两见识到的社会面多了,视野开拓了,在那种浮躁的环境影响下,人心都是会变的。假如你们现在不定下来,不好好经营一个家庭,万一见异思迁怎么办?!别怪妈妈没提醒你!”

  林薇:“……”

  阿姨,您这是说谁会见异思迁?我吗?他吗?

  她这种书呆子类型的钢铁直女,不可能会往渣女方向发展。但是浚哥……是个人都知道他未来会是超级高富帅,追求者从故宫门口一路排到北大的那种。

  她真怕到时候,等浚哥再长大一点,成熟一点,脱离了少年的青涩感,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男人以后,全北京的名媛们都一窝蜂地过来爱慕他、追求他。

  到时候,她真的会面临很大的竞争压力,可她的性格真的很闲鱼,根本不想竞争啊怎么破?!

  林薇:阿姨,我感觉你在内涵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可不可以选择躺平……

  ……

  秦浚生也没吭声,他考虑的问题是:林薇是个甜美至极的小才女。到时候,哪个北大药学系的学长看上了她,趁自己不备去追求她怎么办?!

  他读的是北大商学院,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她的身边盯着,肯定还会有杨瑾亭之流的男生对她一见钟情。

  秦浚生顿时倍感压力,背挺得笔直,回答道:“妈,我会和薇薇商量一下的。我主要尊重她的意见,如果她答应的话,那我也想早点和她订婚,以免夜长梦多。”

  林薇:“……”

  她没听错吧?!浚哥居然答应了?!和她订婚?!

  这下好了,压力来到了她这边!

  这一次去夫子庙参拜,她原本是图个心安,现在反而忐忑不安起来——

  天啦撸,我真的要高考毕业后和浚哥订婚吗?

  变成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她不禁开动小脑筋想一想——

  越想越是觉得:好像答应下来也没啥问题?!

  世界上也没多少夫妻之间的感情,能有他们这么相知相守相爱的羁绊。

  她和他认识一年多了,吵架次数不超过三,和他待在一起,还是开心的日子占了大部分。

  生活上,他们非常契合彼此的脾气、爱好、习惯……乃至是三观。

  最关键的是:她真想陪他一直到老?

  要不然,她答应下来——完全躺平当一条咸鱼算了?

  ……

  很快到达了一中门口,林薇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假装刚醒的样子,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只是送她下车的时候,不等她说一句再见,秦浚生就发了话——“薇薇,刚才我妈提议,等你过完了十八岁生日,我们两个就订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俊俏无比的脸上透出一丝微红,但眉宇之间的态度十分认真。

  林薇深呼吸一口气,他会这么说,就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女人看待,一个……他的未婚妻看待。

  可她还是很羞涩,郑重道:“浚哥,你再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行吗?”

  “行。”

  秦浚生目光灼灼。暗自想:她不拒绝,就是她也觉得这个提议可行?

  他有的是耐心等她答应。

  ……

  说了一声再见,林薇回到了学校,继续开垦她的复习大业。

  但是这天晚上,她冷不防遭了一记暗算——这暗算来自遥远的澳大利亚,仿佛一切都早有预谋。

  事情的起因是:澳洲新晋网红姚怡辰,这天晚上参加了一档中文访谈节目。

  当主持人问她:姚大美女,你为什么高三辍学来澳洲留学时,姚怡辰居然回答说:因为我被一个同班的女生告了黑状,老师们黑白不分包庇那个女生,开除了我的学籍……

  姚怡辰点名道姓:这个告黑状的女生叫做林薇,她还参加过央视中华古诗词大会。

  明摆着,姚怡辰不想让她以一个正常的情绪参加高考。

  这是一年后迟到的报复——

  想毁掉她的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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