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裙摆染上了猩红的痕迹,腹中五脏六腑如错位般发出令她恶心的绞痛。她低头挪了挪脚步……连鞋面都被染红了。

  她知晓,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但是,相公不能也——

  王二受伤,一时乱了攻击的节奏,终于让妇人寻着空隙跑了出去。王全全然不在意这边两人战得如何,只管噗噗挥拳打个不停。青年的脑袋几乎被拳头砸变了形,这会儿已经失去了意识,眼看着只有出的气了。

  忍住剧痛,抹去面上的湿意,妇人蹒跚着往青年的方向行去。王二受了腿伤,但要追上一个受伤的孕妇并限制她的行动依然不在话下。妇人拼尽全力才跟他斗了个平手,踩着一串血脚印行至青年面前,见他被打得满脸浮肿,眼珠都脱了框,眼泪到底是没收住,再也顾不上抵挡王二的攻击,脱力地倒在了草地上。

  ……

  二叶扯着侯蓁蓁的衣袖道:“姐姐,那儿好像打起来了。”

  “对。”

  “我们快去帮帮他们!那对夫妻……那个女子怀有身孕啊!”虽然这会儿看不清了,但是早前那两人离得还没那么远,二叶十分清楚地看见那妇人挺了个大肚子。

  “帮忙?”侯蓁蓁把衣袖从二叶手中抽出,问道,“为什么?”

  二叶怔道:“因为……若是不去救助他们……再这样下去,许是要出人命了!”

  侯蓁蓁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出冰冷的话语:“我不能救她们。”

  “不能救?为何不能救??”二叶问着,瞧着那边的情形不容乐观,再看侯蓁蓁,见她跟石头似的拉不动,便一甩手,急道,“算了,姐姐不会武,去了也无用,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说罢足尖一点,身姿如蝶舞般轻灵飞向远处几人。

  ……

  王二见妇人倒下,松了口气。这妇人着实难缠,还害他废了一个膝盖,若不是她怀有身孕,自己恐怕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他左腿已废,此时只剩右腿可用,而妇人倒地,他只好拖着残腿跪下,一手按住妇人的脖子,以防她有后招,另一手立拳出形,聚力欲发,想着总算要完事了,眼前却忽然一花,紧接着便失去了力气,拳头是怎么也打不出了。

  怎么回事!?

  王二软倒在地,他讶然抬眼,只见一水红色的身影翩然而至,来人如玉的面容上隐着怒气,吐出的话语清脆冷然,竟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女?

  “你们竟能对弱质文人和妇孺下如此狠手,想必也不会是什么英雄好汉!一报还一报,遇到我,你们就认倒霉吧!”

  不止王二,王全和李德青都吸入了二叶的软骨散。王全勉力支撑着身体歪倒在王二身边,李德青倒是直接瘫倒在马背上,可马现在也站不住了,马蹄子摇摇晃晃的打了几个趔趄,最终还是呼啦倒了下去,把李德青摔了个人仰马翻。

  李德青被摔得浑身都痛,不知身上伤了几处,此时动弹不得,脸朝地躺着,不知来人是谁,心里犯怵,嘴上却是狠道:“哪来的贼婆娘!小爷教训人干你屁事!识相的就给爷滚远点,不然爷连你一起揍!”

  他说完不听来人有动静,还以为她怕了,正要叫骂,却听见一个步伐踩着青草发出飒飒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他耳边才停下,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听啪地一声,是脑后贴上了个什么东西,然后那东西押着他的头往下一沉,把他的脸死死押进土里,闷得他口鼻里塞得全是青草和泥土。

  二叶踩着李德青的后脑勺,嗤道:“哦,看来你是老大。那边那两人是你下令要他们打的,是吧!”

  李德青眼前发黑,被闷在土里都快喘不上气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想叫,想喊,想骂人,可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于是他吓哭了,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出来,混着泥土糊成一团,把口鼻堵得更死了。他呜呜哼着,宛如鱼游浅滩躺着不能动,清晰地感受着痛苦,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正当他绝望之际,二叶松了脚。

  得救了!得救了!他咳着吐出口中的泥草,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泪流满面地叫道:“狗杂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爹是李清顺李大人!你若再——呜呜!!!!”

  不等他骂完,没有任何征兆地,脑后的重量再一次压下,这次比方才压得更猛、更狠!

  “呜呜呜呜……!!!”

  “哼!”踩了一会儿,二叶总归是在李德青窒息前收回脚,见他早被吓晕了过去,便把他丢在一边不去再管,转而去查看那对夫妻的状况。

  她之前没立刻找李德青的茬,是因为给小夫妻解软骨散去了。青年的情况十分危急,一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二叶从随身携带的小袋里取出一棵干草,捏开青年的嘴巴,把干草塞进去,对他道:“你想办法保持清醒,先含住此物,可保你一时性命。”

  青年的面部早已扭曲肿胀成一团,红红紫紫的看不出表情,但二叶看到他动了动手指,知晓他定是听懂了自己的话,便不再顾他,立刻去看旁边的妇人。

  妇人不安地蹙着眉,脸色煞白,正处于昏迷之中。她的下摆此时已被鲜血浸透,浑身发着冷汗。二叶摸完她的脉象,暗叫糟糕,立刻翻出几颗药丸喂入她口中,再取出针灸包,捏针飞速刺入她几个穴位,接着将双手覆于妇人的腹部,不敢再多耽搁,深吸一口气,止住微颤的手,然后发力——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二叶止住了手下的动作。

  她垂眼静了片刻,突然抽了抽鼻子,转身从早前买下的众多包裹中翻找出一件素白绢衣,“哧啦”一声将其撕成两半,先用一半擦净了手上血污,再把另一半叠作襁褓,小心翼翼地包住了早已失去呼吸的婴孩。

  “对不起……”她把襁褓轻轻放在妇人身边,愧疚道,“是我医术不精,要是我能早几步过来……”

  昏迷中的妇人似是听见了二叶的话语,声未出,手却猛地抓住了二叶的手腕!

  她睁眼,一双赤目死死盯住二叶,喘了好几下才缓过来,吃力地问道:“姑……娘、我……相公……可还……”

  “他……尚活着。”

  妇人艰难地点点头,这才偏头去看自己的孩子。她原本只打算稍稍看一眼便作罢,可当视线落到襁褓上时,却如魔怔了移不开眼。抬手拥住那个小小的身躯,直到泪水顺着眼角滚入耳廓中,她才终于收回视线,紧紧闭上眼,想要盖去眼底的悲伤,却掩不住眼泪如泉涌出。

  “那一拳击中我腹部时,我就知晓这孩子保不住了……姑娘大仁大德,恳请姑娘全力救治我相公!这份恩情……我定衔环厚报!”

  二叶不忍地看向躺在不远处的青年。那青年五脏俱损,身体无一处完好,连面部头骨都被打得开裂,文人本就体弱,若不是他意志坚定,仅凭一口气吊着,早再她赶来之前就该逝去。如今二叶让他含了一棵聚魂神草,才勉强保住他最后一点心头血,让他得以一时残喘。而这,已是她尽力的结果。

  “我……”二叶踌躇着不敢说出事实。妇人刚失去孩子,把余下的所有执念都寄托在了青年身上,也许她足够坚强,能承受丧子之痛,可她的坚强是否能再多承受一次堪比丧子之痛的打击……

  少女的目光恨恨剜过将这幸福的一家在弹指间摧毁的凶手。

  她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仅凭我的医术恐怕……”二叶吞吞吐吐地组织着语言,绞尽脑汁却想不出究竟如何才能让妇人平缓地接受事实。她不安地转动眼珠,躲避妇人满怀希冀的目光,“他伤势过重,除非神仙在世……”

  一抹淡雅的颜色突然闯入了她眼角的余光。

  二叶止住了话语。

  那抹淡雅的身影仿佛是从世间最纯净的美好中走出来般,瞬间拂散了沾染在这片草地上的血气和颓靡。

  侯蓁蓁举着糖葫芦,低头朝跪坐在妇人身边、一脸忧愁的少女问着:“二叶,还没好吗?”

  “啊……”

  短暂的迷怔后,二叶干涩的嗓子如浸了油脂般忽地活络起来。

  “姐姐!姐姐快看看她相公可能救?姐姐之前能活花草,兴许也懂医人之术!”

  活花草?医人之术?

  侯蓁蓁四下环顾一圈——一个受惊过度晕过去的男人,两个轻伤的哑巴,一个重伤的妇人,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看不出原本面貌的青年……

  她疑惑道:“他都快死了,为什么要救?”

  “……”二叶刚活络过来的嗓子像是被人用带毛刺的铁链紧紧锁住,顿时涩得更厉害了。她连忙去看妇人,见妇人面色灰败,一副失神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终是对侯蓁蓁起了不满之意。

  “不救将死之人,那要救何人?难道在姐姐眼中,将死之人不该救吗?”二叶气冲冲地发问。

  “要分情况。”侯蓁蓁对二叶的质问并无丝毫不满,她平静地叙述着,“以当前文明的最高医疗条件为标准,伤势在医治能力范围内的可以救。但这个男人的伤势已经超出了你们文明医疗标准下可以救治的范围,所以他到了该死的时候,不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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