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忠等见对方不前,疑惑的回首向后望去亦吃了一惊,“这是……”黄忠哑然,只见水面上曹操船只四周突然有数十火光燃起,且有愈来愈多之势。

  “于禁于文则在此恭候多时了!贼将休走!”一声断喝从水面上传来,正是曹操麾下大将于禁在这紧要关头率援兵到达!

  随着数十艘于禁带来的船只慢慢向岸边靠拢,于禁左手紧握别在腰间的佩剑,举起的右手向下一压,所有船只上的士兵立刻弓弩齐发,射向岸边不远处的追兵。

  再说岸边的胡车儿方才确认对方没有伏兵后以为对方已是穷途末路,这才敢率兵无所忌惮的冲了过来,未曾想到此时对方竟有伏兵埋伏在水面之上,见于禁率兵出现后惊惧不已,想着自己如此谨慎竟然还是中了对方的计。

  当然了,于禁并不是如他所喊的一般早就埋伏在此,原来那士兵回营报信后,于禁听闻这消息是由戏忠所出故而深信不疑,第一时间便率兵出营准备乘船渡河,可仓促之间难以筹出大量船只装载士兵,只有区区数十艘快船可用,担忧对岸局势有变的于禁在焦急中心生一计,命百余士兵尽带弓弩随自己乘快船趁夜先来,行船途中不许士兵点燃火把以防敌军先觉,待到了对岸不远处的水面上,若时间不及则在敌军冲锋时命士兵一齐点燃火把营造伏兵之势,再加之黑夜之中士兵弓弩乱射,敌军无法看清弩箭数量只见漫天箭雨易陷入混乱,更是难以知晓所谓伏兵数量,战意顷刻之间便会消失殆尽。

  倘若此计用在善用兵用计者身上,恐怕成功几率不会如此之高,但胡车儿毕竟只是一名带兵冲锋的勇将,而非统兵纵观全局的帅才,在见到对方有伏兵且弓弩乱射而来之后,一时间无论是自己还是麾下士兵皆是乱了阵脚。

  “汉升,速命大家高呼冲锋!待敌军后撤跑远后立刻返回登船!”戏忠见到于禁出现后观望一阵立刻便知晓其意,为配合于禁造势赶忙对黄忠喊道。

  黄忠虽未反应过来但也不疑戏忠用意,立即按其所说命全军冲锋,士兵们如黄忠信任戏忠一般,没有任何疑惑举刀便杀了过去,对面胡车儿见此更是深信对方早有预谋,“有伏兵!撤!快撤!”胡车儿大吼一声后拨马率先向后退去,众士兵见主将败退再无战意,竞相向后奔逃,战马之间相互冲撞翻身落马者与死于马蹄践踏者无数。

  在敌军退走,黄忠麾下士兵立即返回岸边,于禁此时亦率部靠岸,为防局势有变,戏忠立刻命所有人登船离岸,直到站在船头望着远去的岸边,众人才纷纷长吁一口,总算度过了这一夜危机……。

  回到曹军大营后,戏忠见众人疲累,又有曹操挽留,便没有提及离开之事,与众人一同留在营中歇息了一晚。

  翌日清晨,正当戏忠在帐内收拾行囊打算离去时,忽闻帐外守卫士兵喊道:“参见主公!”,而后曹操独自掀帘走了进来,见戏忠如此二人俱是沉默了一阵。

  “志才,你仍要弃我而去吗?”半晌后曹操缓缓道。

  “……”戏忠没有回话,亦是在半晌后问道:“典韦伤势如何?”。

  曹操见戏忠没有肯定的说要离去,而是在犹豫后将话题转移别处,认为戏忠还未下定决心,心下有些喜悦,面带微笑回道:“军中医者已为其医治,利刃虽透其臂,但却未伤筋骨,有个一月半月的也就恢复了!”。

  “那便好……我听说安民与子脩……”戏忠说到一半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提及昨夜为救曹操而丢了性命的子侄二人,悲色立刻涌上曹操面庞,“我意今日命人前去与张绣交涉,以重利换回安民与子脩的尸首,将其带回许昌厚葬……”曹操苦叹道。

  “安民尚且好说,只是子脩一向为丁夫人宠爱,若是知道子脩已去,怕是……”

  “事情已经发生,她知道又能如何?若不是当初她误听妖道左慈之言,岂会令志才你弃我而去,若是志才你在身边劝诫吾行,我又岂会有昨日之败!”曹操恨恨道。

  “丁夫人误听左慈之言?莫非……”戏忠微微一愣,好似知道了当初为何会有刺客刺杀自己。

  “没错!当日的事情是这样的……”曹操将当日发生之事缓缓道出,其中亦包括了曹冲出生的消息。

  “……”戏忠听罢默不作声。

  “志才,虽是妇人私自所为,但她毕竟与我同家,这件事我亦责无旁贷,你若要恨便恨我吧!我不奢求你原谅,但恳请你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再次辅佐我曹操,让这乱世归为一统!”曹操对着戏忠正襟拱手道。

  “哎……其实丁夫人所说所做不无道理,孔子曾说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倘若君要臣死,臣不死则为不忠。若是为救公子性命,戏某自当以死成全,只是……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在下此刻不想过问世事,还望能够成全在下……”戏忠亦拱手回道。

  “当真再无商量的余地了么……”曹操愣道。

  戏忠只继续躬身拱手没有回应,“哎……好吧!造成如今的局面怪也只能怪我曹操自己没有好好把握,你我二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我曹某只求可送志才你一程,还望志才莫要拒绝!”曹操苦笑道。

  “……自当从命”犹豫片刻后戏忠答应了下来。

  正当曹操准备再说什么,外边有士兵急报道:“禀主公!许昌传来荀军师急报!”。

  “志才你且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曹操说完便离开了营帐。

  “哎……”望着离去的曹操,戏忠长叹一声,似有无奈似有惋惜。

  曹操离去未过几息,黄忠便推帘而入,“志才昨夜歇息得如何了?”黄忠先问道。

  “尚可!”

  “方才见曹孟德匆匆离开,可是有要事?”黄忠再问道。

  “当初我被刺之事,果真与他无关……”戏忠自顾自道,随后将曹操所说和盘托出。

  “嗯……这么说我倒也错怪了他……”黄忠沉吟道。“既如今误会已释,志才如何打算?继续辅佐曹操或是?”。

  “吾心中亦彷徨不知如何选择,当下只想离开是非之地远离战乱以思解救蝉儿之计!”

  “本来志才你心中已有决断,我也不好多加干涉,只是志才你身具经纶济世之才,又有谋世止乱之能,曹操虽性格狡诈,但却胸怀大志,知人善用,对志才你更是关怀备至,你二人相得益彰,如今与曹操误会解开,若就此离去失一明主未免可惜……况且我观昨日他不顾生死跳船寻你不似作假,也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了!”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哎,还是说说汉升兄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此前曾有言此生为报你恩情甘愿为牛为马,此刻自然是带上妻儿随你同道而行,再者你二人一个女子,一个不通武道,咱们同行相互之间也算有个照应!”

  “嗯,汉升兄所言在理,只是在下决不强求汉升兄你跟随,若何时你想离去尽管离去便是。”

  二人商定之后黄忠先行离去与麾下士兵告别,而戏忠则在帐中等候曹操许久后仍不见其再来,想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无奈之下只得前往中军营帐向其辞别。

  中军营帐守卫士兵见戏忠前来正要行礼,戏忠听到营帐内传来吵闹之声立刻对守卫用了一个禁声手势,独自走到营帐旁侧耳倾听帐内究竟发生何事。

  “主公!大公子的仇不可不报!末将请精兵一万攻取宛城,待攻下宛城后屠戮全城叫全城百姓给大公子陪葬!”

  “末将只需精兵五千便可攻下宛城,届时将张绣并其麾下文武千刀万剐以祭大公子在天之灵!”只听帐内传来群情激奋之声,众将纷纷请命攻取宛城。

  “不可!”帐内曹操一声断喝,“丧子之痛我比你们谁都清楚!可是现在袁绍与袁术两人分别屯兵于我南北边界,倘若我贸然出兵攻打张绣,他们伺机而动攻我许昌,我等皆无家可归也!。”

  “还有,我曾答应过志才不再滥杀无辜,以后军中莫要再提及屠戮百姓之事,否则军法处置!”曹操正色对帐内众将道。

  帐外戏忠听到曹操依然遵守当年与自己的约定,即使知道自己此刻不欲辅佐他依旧如此,心下好似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回想起自己辅佐曹操的过往,二人如挚友如主臣,从入主兖州败黄巾、和袁绍、到退袁术、驱吕布,再到迎天子,曹操每一个重大决策几乎都有自己的身影,可联想到今天二人的关系,戏忠只能暗自苦笑。

  “喏!”帐中传来众将声音。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令全军即刻返回许昌!待时机到时再来讨伐张绣!都下去吧!”

  随后众将鱼贯而出,戏忠赶忙躲到一旁,待众将离开后,帐内继续传来曹操声音:“文则啊!给我备一营人马,待会儿护送志才去他要去的地方,哪怕那个地方在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把人安全送到!否则拿你是问!”。

  “遵命!”于禁没有多问一口应了下来。

  若说方才曹操谨记自己当初诺言之事触动了戏忠忆起过去种种令其感慨万千,那么此刻即使知道自己要弃他而去,他也要派人保护自己安危,加之昨夜跳船的举动,无疑是令戏忠对其感激涕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想到这里的戏忠眼神慢慢由疑惑转为坚定,似乎作出了决定一般,一步一步缓缓走入帐中……

  “志才?”曹操见戏忠走了进来有些惊讶。

  “抱歉抱歉,有些要紧事耽搁了,走!我这就去送你出营!”曹操伸手欲抓住戏忠衣袖向外走去。

  “不必了!”戏忠甩开曹操退后一步。

  “志才你这是?”曹操疑惑道。

  只见戏忠面色肃然甩开袖子,单膝跪地双手交叉于额前,低头拜道:“主公之恩,戏忠无以为报,愿主公宽恕戏忠之前不敬,若主公不嫌,我戏忠!愿再助主公逐鹿天下!成不世之霸业!”。

  “这……”眼前这一幕令曹操错愕不已,似乎没有想到方才还没有答应辅佐自己的戏忠,此刻为何忽然改变决定,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这一切正是自己日思夜盼的!

  “好!好!好!”曹操连说三个好字,扶起戏忠拍着其双肩大喜道,而后低头一看戏忠长袍膝盖处因方才跪地染了些尘土,未经思索便曲身用双手将尘土拍掉,这一下更是令戏忠受宠若惊,连忙退步愧不敢受。

  “再得志才之喜,尤胜痛失爱子之悲!我曹孟德,知足啦!呵呵……”曹操拉起戏忠衣袖笑道。

  “在下何德何能,竟得主公如此抬爱!”戏忠略显惶恐。

  “前嫌已释,你我二人自当如同往日一般再度携手,正巧荀彧方才传来急报,说那袁绍与袁术屯兵边界意图不轨,众将皆认为二袁不过虚张声势,认为我应当继续领兵攻打张绣为昂儿复仇,你怎么看?”

  “自然是返回许昌为重,主公迎回天子定都许昌不久,朝中根基尚未稳定,倘若朝中别有用心之人与二袁里应外合,主公之前所做恐为他人嫁妆,基业亦会毁于一旦!而那张绣不过刘表在荆州北门设下的一守门犬尔,不足为惧,待过了二袁之危再与张绣讨个公道不迟!”戏忠回道。

  “志才所想与我不谋而合,如此,便与我一同速速返回许昌吧!相信文若与奉孝见到你也定会十分高兴!”

  “奉孝?莫非他已投效主公?”戏忠一愣。

  “没错!当日你离开许昌后,我苦于身边无人可用,回想起你与文若当初都曾大力向我举荐此人,便让文若将其招揽过来!”

  “那戏忠在此就要先恭喜主公了!”

  “哦?何喜之有?我方才还在担心奉孝见你返回许昌恐与你之间生隙。”曹操有些担忧。

  “如此主公怕是过于小瞧我与奉孝二人的气度了,虽然我曾说过奉孝心高气傲,不会轻易屈居他人之下,但也绝对不会如同袁绍麾下的谋士一般相互内斗,这点请主公放心。而在下要恭喜主公的是,奉孝之才不在我与文若之下,有他加入后,主公必然是如虎添翼,一统天下的步伐势必更快。”

  “本来我有志才足矣,如今又得大才奉孝,当真是天助我也!哈哈……”曹操情不自禁大笑道。

  “请主公稍候,在下方才曾与汉升约定共同离开,此时计划已变,待我前去将此事告之于他后,再与主公共同返回许昌。”

  “我与你一同前去,毕竟你我汉升三人当年曾共同讨伐黄巾,也算是故友了,况且他昨日似乎对我有所误会,我自当亲自前去与他解释个清楚。”

  “那……好吧!”说到黄忠对曹操的误会,戏忠心中猜到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导致的。

  此时的黄忠与妻儿并胡鹊儿及百名士兵一同集在大营门口处,见到戏忠与曹操有说有笑同时走来,黄忠心中倒是有些诧异。

  “汉升兄!多年未见,你我二人尚未对饮喝个痛快,你便要离去了,不过在你离开之前,我曹操可必须要将昨夜欠你的解释说清楚!”曹操先开口道。

  “诶!昨夜之事怪我黄忠无礼,如今我已知道事情原委,倒是要向孟德你陪个不是了!”黄忠拱手抱歉道。

  “你汉升于我曹操有救命之恩,又何来不是之说!不过昨夜发生之事倒是令我想起当年在长社的那一幕,记得那时由于我轻视黄巾贼人,导致首战大败而逃,也是你与志才佯装伏兵半路救我,现在看来,我们三人当真是缘分不浅呐!哈哈!”。曹操大笑。

  “哈哈!说的也是!”“呵呵……”黄戏二人亦感慨大笑。

  “对了,汉升兄,戏某有一事相告。”

  “志才请说。”

  “说到此事,倒是要向汉升说声抱歉,戏某方才已与主公冰释前嫌,答应与主公返回许昌,恐怕不能与汉升一同离开了。”戏忠略显愧疚。

  “我当是有何大事,原来竟是此等小事,既然志才你决定返回许昌,那我黄忠便厚着脸皮与你一道相随,志才你过往经历精彩万分令我向往不已,不似我一般无趣的很,今后与你同行想必定是趣事不断,倒是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我黄忠累赘便好!”黄忠大大咧咧道。

  “汉升你……”戏忠听罢心中甚为感动,其实黄忠此言戏忠哪里不知其意,分明是为了报答自己救黄叙之恩,见自己身边无人护佑左右,故而寻了个理由跟随自己。

  这边曹操早知黄忠勇武,此时见黄忠已表明要跟随戏忠,那以后岂不是也有可能为自己征战沙场,如此一来自己不是又得一名猛将,想到这里曹操大悦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哈哈!”。

  “诶!孟德,我黄忠可没说过要投效你,只跟随志才而已!”黄忠猜出曹操心中所想,一句话断了曹操的美梦。

  “咳……咳……”曹操被人看出想法顿感尴尬,不过黄忠说是这么说,倘若哪天自己从戏忠那里借用黄忠,那还不是一样能实现目的,不就是个名义而已,自己根本不会在乎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

  “汉升这话便是小瞧我曹操了,我曹操高兴的是以后可随时与故友一同饮酒作乐,况且我知你勇武,有你在志才身边,我也可以少担心一些他的安危问题。”曹操悦色不减道。

  “既然已经决定,那我这就去与兄弟们交代一声!”黄忠说完对着二人拱了拱手便向后方百人旧部走去。

  “呵呵,当年长社城外,汉升勇斗刘关张三兄弟百余回合而不落下风,吕布亦曾与刘关张三人在虎牢关前大战,也不知若是汉升与吕布斗起来孰强孰若。”曹操望着远处的黄忠,眼中光彩熠熠。

  “哎……”戏忠亦是长叹一声,叹的是黄忠之勇本该名震天下却甘愿跟随自己,自己要如何做才能不负黄忠身家之托。

  就这样,次日曹操便率大军返回许昌,黄忠带着妻儿与戏忠胡鹊儿二人一同随行,而曹操以舞阴一带作为代价赎回了长子曹昂以及侄子曹安民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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