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苏络青,我目送空荡的巷口良久,正欲回府。这时,看到苏落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拽着我的手急道:“二哥呢?二哥走了?”
“是啊,这会恐怕已经出了城了。”我看着她脸色苍白,关切道:“你近来都不怎么出门,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苏落忽然低头,不敢与我对视:“没事……”
我正欲追问,她又急急的跑进府里:“怎么办,怎么办!”
苏家那位唤木大夫医术如此高明,想来苏落应该不会怎么样。
我寻思着准备些东西,上水云台一趟,这时管家也急匆匆的跑过来:“夫人,老奴,有事找您相商。”
这是怎么了,苏络青一走,大伙都是一幅大事未办的模样。
“进去说。”我淡定道。
管家一路领着我沿着湖边,走入一片密布竹林里,进了苏落的荷香楼前,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房中,苏落从屏风后出来,还领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正式聂容清。
“苏夫人,前日之事,冒犯了。”聂容清颦着娥眉,一脸我见犹怜之态。
“都是小事。”我狐疑的打量她一身布衣,这么低微的道歉,不是做戏给苏落看,就是有求于我。
她忽然跪下,微微抽泣:“求夫人,救我一家。”
我拉扯着苏掌柜,背过身小声道:“你不知道苏络青这个时候亲自去南阳,就是避免卷进柳家的事!你怎么回事?苏家家训,忘了!”
苏老管家也是一脸苦大仇深:“夫人,我也是没办法,是小姐放人家进府的。小姐与柳夫人自幼相识。”
我暗骂了一句,转身扶起聂容清:“柳夫人请起,这事,连左相都出山亲办了,我一介无实权的诰命,哪出得了力。”
聂容清只是哭哭啼啼,就是不说话。反倒是苏落一见,像是商量好了的,立马接话:“嫂嫂,您不是与那祁老相识嘛?”
我不由得腹议,这苏落真的是苏络青的妹妹?柳家这是谋逆叛国的大案,谁牵扯,谁倒霉!
“祁老早已退出朝政,祁孝廉还在京城,恐怕帮不了忙。”我解释道,有些心虚,祁孝廉毕竟前日才跟我见过面。
“我们不找祁相爷,嫂嫂你也知道,现今这件案子还是关大人主审,而关知民是祁老的学生。”苏落一脸殷勤道:“所以,让祁老压一压关知民还是可行的。”
你倒是动脑经得快!
“求夫人,奴家也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求夫人为夫君脱罪,只求夫人打听一下,关大人可会污蔑夫君,二来让他在牢中能过得好些。”聂容清抱着一箱珠宝跪在我脚边。
我看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忽然想笑,这报应,原来来的这么快。
“钱财就不必了,我可以走一趟,但是能不能成,你不能勉强我!”我看向眼巴巴的苏落,转头,答应道。
聂容清立刻哽咽着磕头。
我转身拖着管家出了门,快步走到竹林深处,才停步:“苏管家,你得尽快把聂容清带出府,找个隐秘的所在藏着,不能让她呆在苏府!”
见我严肃,苏管家连忙点头:“二爷走之前,交代过,让我拦住柳家的人,我想着小姐身体不好,应该不会出府,就大意了。”
我吩咐道:“你去拿盒好茶叶,我回去换身衣服,备好马车。”
今日的天空阴沉,好似风雨欲来之势。
祁老院前,两株茶花一左一右,开的恣然。
我让望月候在门外,请管家通报过后,踏门进院。
“你这丫头,嫁人后,终于记得来看我了!”祁清风一身墨青袍子,精神十足。
我婷婷拜礼:“还不是怕您训我,小时候旁观您训祁孝廉,我那晚都得做噩梦。”
“伶牙俐齿,你看看,反倒是老夫的不是了。”祁清风笑着回头。
我走近,才发现一人高的茶花后,立着一身华服的吕端,他像是头次见我般,打量许久。
“苏氏见过吕相。”我慌忙行礼,上次合时殿拜见时,我为防人认出,小小的易容过。
吕端捋了把胡子,摆手:“苏夫人,上次合时殿殿试,还是妆家未出阁的小姐,商海中的巾帼英雌,一年未到,已是苏夫人。”
“相爷见笑。”我低头轻笑,不是传闻,以前左右相不和吗?
祁清风扫了眼我手中的茶罐,挑眉笑道:“倒是还有些心意,今日与吕兄久别重逢,独缺一杯好茶招待。”
“棋局好茶,还能碰上好对手,也是兴事。”吕端满意的点点头。
祁清风率先进了竹台落座。管家亲自摆上茶具,侯在我身旁,我端过干净的泉水,一一清洗茶具,点火烹茶。暗自打量着眼前,一来一往的棋局。
今日恐怕寻不到机会单独跟祁清风打听柳家的事了。
“今日天气阴沉,夜间应有小雨,碧湖雨景远近闻名,妾鄙薄之人,想邀请二老碧湖一游如何?”我观察着吕端的脸色,开口相邀。
吕端执子之手未停,淡然道:“苏夫人好意,老夫午时后还有大案督查,不得空闲。”
“说起此事,哎,为兄略闻一二,一番劳心劳力,却难得功绩的案子。”祁清风叹了口气,接过我手中的茶水。
“柳家一干人等,即便能洗清冤屈,皇上也不会放过他们。”吕端语气冷然,毫无波动:“边境一个营的士兵,总要有个交代。诛九族,是不可避免了。”
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慌,暗自庆幸早早让管家把聂容清带走。
“柳家在金陵的生意,盘根错节,若是连根拔起,恐怕造成不小的动荡。如今辽宋两国关系紧张,当下,大局安稳首重。”祁清风皱眉说道,随手吃了对方四子。
吕端表面平静,淡淡道:“祁兄提醒的是。我等半生处在朝局中,殚精竭虑,到老能如您般悠然自得,幸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