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叮咚咚响起，李军刚看号码是王有志，忙接：“哥，啥事？”

“妹儿在不在？叫她接电话？”王有志的声音急促。

“我是你妹夫，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不打她的电话呢？”“关机了呀！爸爸要走了，赶快过来！”“回老家也正常的嘛！”“他要走了！”“你送他不就得了吗！”“我……”“那就留下来嘛！”“他要死了！”“开什么玩笑？”“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什么？！”王超英把手机抢了过去，惊呼：“哥，你说的是真的？”(自己也不清醒)。

“嗯！顶多一小时。地址我发给你，速度。”王有志回答。

“李军刚，我一定要见到爸爸最后一面。”王超英把手机关了揣进他口袋，眼泪就出来了。

王道金是失去重心从三楼的楼梯滚到一楼的，听说当时就吐血。

王超英听了后不停擦泪水。李军刚和王方看着一帮小朋友。

门打开，黄莲对三姊妹小声说了几句话，又关上了门。

噔噔噔，王超英跑到李跟前，擦着眼睛：“爸爸快不行了！准备见他最后一面。”

“嗯！”李军刚抽了一口凉气。

王方哭得一塌糊涂，不时出声。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王家的媳妇，缺一不可。

黄莲拉开门让所有的人进去。一家人围着床，从大到小一字排开。

王道金躺在那里闭着眼睛，面色像蛋白。咳了一声嘴角冒出一些血水，杨菊红哭着用毛巾擦掉。他睁开眼后用手指对着所有人不停地指来指去，露出一些笑容。用一种慈祥又缓慢的语调说：“差不多，除了王健那个小孩。这辈子能够子孙满堂，也感到很幸运的。说句实话，住城里还真有点不习惯。我走了你们不要伤心，没事儿。一定要把我的骨灰埋在老家房子后面，那里是根。等下我和你们一家一家的聊。以前你们上班上学都挺忙的。吃饭都在赶时间。幸好现在放暑假不耽误孩子的学习。从大的开始吧。聊好了，一辈子就走得舒畅了！”

除了王有志一家，都无声地出门。李军刚看着那道门想：这就是生死门吧？想想人活一辈子也不容易。虽然命运各不相同，有富有贫有高有低，最终都会去同一个地方。没有过不去的长河，没有爬不上的高山，没有解不开的恩怨。千山万水，分分合合。相遇是缘份，分离也是缘份。

王有志一家人出来后，王健和王方进去了。王有志坐了下来，整张脸都跟木炭似的，眼泪鼻涕刷刷地流。黄莲抽泣着，声音时有时无。两个孩子也小声哭着。

王超英在门口转悠着，眼睛里饱满泪水，闪闪发光。最后一次见爸爸，每一分每一秒无比珍贵。

王健有气无力地出来，脸上全是泪水。王方一边擦泪一边扶着他。

然后王超英领着一家人进去。也着实吓了一跳，杨菊红手上的毛巾都变了色。杨菊红泪水无声地流。王超英握住父亲的手轻轻地揉着，泪水长流像个孩子。李军刚和玲玲跟着落泪。高昂咬着嘴唇睁大眼睛，最坚强。

王道金那双眼睛泛出幽幽的光芒，一字一字地说：“我这一辈子基本上是善良的，也喜欢帮助人的。一个村没仇人，见面都是乐呵呵的。这辈子做了唯一一件亏心事，也就是对不起幺女你了。”王超英哽咽着点头又摇头，泣不成声。王道金又断断续续地说：“你刚刚落地的时候皮包骨头，一天到晚都在哭，吚呀吚呀的，像什么在叫。好多人讲:这个孩子不行了！那天下午，灰灰的天空下着毛毛细雨，路还有点湿。趁你妈睡着的时候，我用篮子把你提到河边的柳树下面，想不要你了。要走的时候你哭了，不走就不哭，好像你知道一样。我就心软了。甭管女娃男娃，甭管有病没病，投胎到王家是缘份。然后又把你抱了回去，天天喂米粥，里面加点蛋黄。你还挺爱吃的，过了十几天就没有再哭了。家里没有米的时候，就上亲戚家借。还到村口罗麻子那里赊点猪肉，把肉熬烂在饭里喂你。你两岁的时候，就白白胖胖了。从小到十我从来没有打过你骂过你，就是觉得亏欠你，心里有一个疙瘩。你现在一儿一女也挺可以的。”王道金咳嗽了几声，鲜血不停喷了出来，杨菊红又拿了一条毛巾给他擦去。王道金歇了一两分钟，才说：“不过你太善良了。读书的时候被人骗钱，长大了被人骗感情，都三十好几了，我还是不放心你！还好这个李军刚对你还是不错的。我想，这就是命吧！好人好报。军刚，你能陪我这个傻女儿过一辈子吗？”

屋里所有的人都看着他，李咬字清楚地回答：“一定！”

王道金眼睛不停地眨着，流下一些泪水，眼光停留在王超英身上，不停地说：“好，好，好！我这就放心了嘛！”

过了一会，说：“高昂，从来没有好好跟你说过话好好吃过饭。但是没有办法啦，你爸以前是那么一个人，本来一个好好的家，结果自作孽弄没了。你以后一定要守法，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多回成都看看妈妈，她真不容易。你还有一个妹妹，这辈子别散了。玲玲呢？最乖！嘴上厉害心里善良。是我们王家唯一的女娃娃。大家都心疼你，你爸爸军刚最疼你，所以我最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