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抚着眼上黑罩子，又莫名悻了一会儿，方懒懒说道：“韩中郎见多识广，可听一种‘地里鬼’的异物？”

韩载之错愕，觉这公主东拉西扯，讷讷道：“卑职孤漏寡闻，请殿下指教。”

嘉善便有气无力道：“‘地里鬼；北地并不多见，听闻衡南的山中多有此物。

“此物头大身细，擅于钻地，爱食腐物。听闻，乱葬岗上，常有此物出没。衡南土人，多有解地里鬼之皮，连缀成衣，作战时穿戴战衣的——”

说到此处，她微一转头，面向韩载之站立的方向，轻启朱唇淡淡说道：“韩中郎没看过《衡南杂记》吗？”

韩载之从她的话音中，听出了淡淡的不满，似乎还有一点鄙视，也只得硬着头皮说“没有”。

嘉善扯扯嘴角道：“你既没看过，想必不知那里土人，是怎么捉这‘地里鬼’的。”

韩载之既然不知，“不知为不知”的风度还是有的，忙表达了洗耳恭听之意。

便听她继续说：“‘地里鬼’善于穿土，自然皮肉极为坚韧。土人以棍棒棰击之，若是它伤势不重，只要钻回土中，再遇到就只能看运气。

“是以土人捉‘地里鬼’时，常以木棍棰它脑后连颈的一截，此处连接头部与肢体，若也与身体其他部位一样坚硬，它就变得十分笨拙，这是自然造物的神奇。

“还有一点，更是耸人听闻，衡南当地有传说，地里鬼食腐而生，又长于坟茔中间，其目黝黑如曜石，能摄走人的魂魄。”土人将椎其头颈部杀之后后，常以利物刺其双目，它便不能摄人魂魄。”

嘉善公主说完，还戴着那滑稽的黑眼罩，将脑袋又转向韩载之的方向，听她淡淡问：“可明白了？”

韩载之心中大骇，这嘉善公主的敏锐心思可真是吓人。

当然，嘉善公主这一席话的深意，他也明白了。

死者朱雀儿的死因，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亡，然而她身死之后，头颈后的棰伤，以及双目上的刺伤，却是难以解释。

嘉善公主正点拨他。

正想着，那公主又道：“我在珍木局后面的林荫道枯井中，发现的这个花篮。巧的是，花篮和篮中的干花，瞧着都挺眼熟。更巧的是，那林荫道上寒气重。去了一真趟，脚上就沾了泥。好好的一双绣鞋，说丢就丢了。”

说完，嘉善叹着气问韩载之：“你可明白了？”

韩载之脑中急转，见问下意识点头。

点了头才想起她看不见，忙说“明白了”。

刚说完，就听那公主嘟囔道：“再不明白就是傻蛋了。”韩载之一懵，恨不得喷口血出来：说谁是傻蛋呢？！

自负聪明之人，最见不得人诋毁他的智伤。韩载之懊恼得不行。

这个案子，皇帝给了“点到为止”的四字圣旨，行动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那“地里鬼”的典故，他涉独这种书籍太少，是真的不知道。

若说什么花篮子，嘉善公主都能寻到，他若能调动够人，在内宫之中搜寻，哪有寻不到的？

至于有没有脚印，恐怕要亲去勘查。

他要在内宫走动，倒避不过内宫局。只是勘察脚印这事，为妨内宫局与别人泄露消息，到时候，他们只能声东击西，将内宫局的人视线搅乱了。

他与内宫局周旋，叫个妥当人悄声去查。

韩载之果按其想，与下属分头行事。

与内宫局之人缠磨半天，眼看到了晌午了。去探查枯井之人，也悄默声回来了。

韩载之拿饭点当现成的理由，摆脱了内宫局之人。

出乎意料的是，探查之人回报，那地方湿泥虽软，但因覆着枯叶，脚印并不完整，他虽将那残缺脚印拓下来，看起来却是价值不大。

韩载之明白嘉善公主之意，这个残缺的脚印也有用处，用好了比完整脚印也不差。

不过，先得查出那个来自衡南的中年妇人。只有将嫌疑人范围缩小了，才好用这个“脚印”。

韩载之又吩咐属下，找两个手脚轻的，轮流去丢花篮的枯井处守着，谨防有人破坏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