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进宫(2 / 2)

点击一下,更多精彩

就听皇后继续道:“……其实本宫本有人选,就是你姨娘家的一个孙儿,她父母才遭难去了,家里还有兄弟承祧——可惜,本宫才透一丝口风,你父皇似是无意……”

望月诧然道:“母后所言,可是京畿浣玉山庄大商孟氏,记得母后言有一庶妹嫁去屠猪起家的粮商,是这一位姨妈吗?即是商家,难道父皇会同意吗?”

皇后叹道:“本宫原以为,取个身份低微的,也免得招人忌讳。不想如你所言,你父皇许是真个介意孟家根基太浅。

“如此,倒也不能强求,左右你父皇膝下麟儿星数,你几位皇兄家中亦有不少新儿。你长兄、二兄、六兄、七兄皆可,只你二兄、六兄子嗣也不丰,不好强说此意。

“大皇子子嗣虽丰,然而你父皇宠爱太疏,听闻他常有自弃之意,连个县公之位也领得战战兢兢,想来将来会极省事;你与七皇子自来亲切交好,他虽子嗣不如大皇子,论起来也是上选之家——”

李贤妃在一边连连称是,望月直觉感慨酸楚异常——所谓父母之爱为之计深远,其实不外如是了。

不免扑到皇后怀中,嗯哼着撒娇道:“母后你待我真好。”皇后与贤妃都笑了。

皇后将几日思虑概叙完了,就要听望月自家有甚计议。

望月整理了头绪,跟皇后与贤妃叹道:“若说此事——”她前几天确未想过,不过与皇后贤妃自不能这般说。

便道:“依母后同娘娘的计议,自然是大兄与七兄家,然而这个就有倚势欺人的嫌疑,两位皇兄心里不说,恐怕要说嘉善跋扈轻狂,想要谁家孩儿便指名道姓要来——”

“说白了,要看父皇疼不疼我跟驸马,总要请了父皇意思才妥;只等父皇允了,且要问过大兄与七兄,不然,就算兄长们念及兄妹之义,不与嘉善计较什么,恐怕嫂嫂们也要与儿生嫌隙。”

皇后与贤妃相视一眼,贤妃即道:“公主说的是正理,天家骨肉确实该有计较。”

这个话题暂时揭过去,三人东南西北地闲聊。一时说姜云妃又使人过来,说娘家嫂子从江阴带来土产,挑了上好的再贺公主新婚之喜,嘉善公主命从人接下了,且与送礼的宦者亲热说了一遭话,好生将这姜云妃使者送走了。

送走了不免就跟皇后纳罕:“我与姜娘来往一向疏淡,难为她今日这么有心——”

李贤妃不惯背后毁人,即使姜云妃与她也无甚交情,她一时倒不知如何向嘉善解释,还是皇后跟望月道:“姜妃的长兄与伯父,与王大将军共赴北疆征伐胡人,期间勾结当地流人犯官,倒卖军中粮服物资,近日被秘密押回京中了。”

望月不由蹙眉咂舌:“竟有如此昏悖之人,边战眼见就要大捷,如此利令智昏,敢于窃邦国气运,毁社稷根基,无异于自限死地,亦遗祸戕害子孙矣。”望月说得轻蔑,还有点叹人愚蠢自毁。

李贤妃这时才说:“姜氏如此,也非一日,前年姜妃之族弟姜容亦敢引诱沈贵妃的女使,听闻在流放地多有狂悖不臣之言——”

皇后皱眉看向贤妃,对于她这样议论人狂悖,其实不大赞同,到底只是转移话题,说起了宫中年幼皇子的教育问题,说着就偏说到比望月早几月大婚的保龄。

嘉善公主大婚时,做姐姐的保龄就未曾露面,沈贵妃向来对外陈说,保龄风寒许久未愈,一直在公主府里养息,轻易不敢走门受风。

保龄公主私出禁宫的事,宫中数得上的大佬都心照不宣,因为皇帝严令封口,谁也不敢张扬出去。

望月奇怪问皇后:“听几位母妃话间之意,保龄姐姐这一回病得不轻,想她向来身体康健,竟然一病就缠绵半载,真是稀奇。”

皇后却接了宫婢新换上的茶,似无意在这上头展开话题,只埋头喝着茶了,连李贤妃都表情怪异地说了句:“保龄一向康健少病,将养好了,想来也没大碍。”

保龄逃宫后到底受了什么罪,沈贵妃的昭纯宫主奴上下,将隐情捂得严严实——望月其实没什么兴趣探究。

而后,母女俩说了居家之事,望月就说她调理县公府的一点心得,聊着不多时,就听崔尚宫过来告知这娘儿俩,这会儿已经申时末了。

皇后连忙命人给望月整理,叫人送她去崇德殿亲拜一下皇帝。

望月回到宫中,第一个要请见的人就是皇帝,然后皇帝处理国政时,并不好随心打扰,只能叫递话的容海她向皇帝致意。

此时要别父母出宫去了,就算皇帝无心见她,也该在崇德殿外头给他磕个头。

没想到,眼见崇德殿快到进膳时分,皇帝竟然还埋首国务,根本无闲见一见嫁后归宫的公主。

崇德殿掌宫副监周老福下来,与嘉善公主说了好一篇话,望月将给皇帝备的礼奉上,而后结实向正殿方向行了叩拜大礼。

又嘱周老福定要关照父皇,要他劬劳政事之间,务必要慎时保养龙体。

诸般都交代完了,这才依依不舍、怏怏不乐,三步一回头地去了。

目送着嘉善公主一行人远了,周老福笑眯眯甩甩拂尘,跟身边探头探脑地小内侍道:“还悻什么呢,回吧。”

这小内侍算是周老福弟子,是同周老福一道伺奉过“小扇儿”的人,此时就云里雾里、不乐地嘟囔道:“真闹不明白。”

周老福瞅了他一眼,绵绵的声气说道:“在宫里过日子,会守口如瓶的孩子,比大大咧咧的孩子有福气儿。”小内侍忙蔫头缩脑的,老实跟在周老福身后向回走。

回到崇德殿前堂中,皇帝在帷幄间看折子,周老福踩钢丝似的踮着脚进去,屏气凝神侯着皇帝问话。

皇帝拿着一个折本翻来覆去阅了半晌,一时又放着折本耽思沉想,到底也不见他落笔,而后将手中笔一扔,才威势沉沉地问周老福:“月儿怎么样?”

周老福满脸堆笑道:“回禀陛下,嘉善殿下可是惦记您,听说您不得空,老大不高兴地走了。”

皇帝一提神,看着周老福问他:“她可曾说什么了?”周老福将身子又压得低些,轻声道:“殿下说了一大车请您保重龙体的话,交代奴婢近日给陛下传什么汤,做什么菜,还说万般还在于勤加保养,劝陛下宁愿每日早起些,务必不可频繁熬夜,说现在时节正好,劝您每天批阅听奏乏了,往园子走动一两回……

“奴婢看着,穿的洁净鲜亮的袍子,在地上又伏又跪,衣服染得灰扑扑的……殿下满心想见一见陛下,嘴张一张又阖上,张一张再阖上,有话说不出可真难受啊——”

皇帝忽然深沉地从喉咙里喘气,像睡醒的老虎在漱口一样,内宦宫婢们个个噤若寒蝉,呼吸声都不得闻。

过了一会儿,皇帝按住御案上一个折本,良久无语之后,才倦怠地对容海道:“摆膳——”像静止了的奴婢们,麻利地动作起来了。

又对周老福说道:“你自己寻个由头,将千牛卫将军王义之请来。”

王义之便是众人口中的王五郎。

到膳食摆好的时候,看着满桌的珍馐海味,皇帝倏忽长长叹了一声:“若是小扇儿在就好了。”侍膳的周老福连忙屏气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回——上一回有个中监要凑趣,只说了句“若嘉善公主生作个男儿,能常伴陛下左右才好呢”。

皇帝陡然暴露不制,将那中监及当时侍膳的奴婢统统杖毙了。此时皇帝再发感叹,近侍者谁也不敢多发一言。

不多时,王五郎就随个小内侍入了宫。

皇帝有事下询千牛卫将军,还特意给他赏座赐了膳,且命闲杂人等都退下了,只留了一二个亲信。

王五郎也是如芒在背,他大抵知晓皇帝将问何事,世家豪族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其中涉案的人,恐怕也少不了他王家的亲戚师友。

得罪了亲戚朋友且罢,就怕即使王氏愿为陛下鹰犬,开罪留聚京内的著姓豪族,就怕一旦触了众怒,反被皇帝抛出去做走狗烹,还要被其他著姓落井下石。

皇帝不过半百未几,这些秋后算账的事,非是不可逆料之事。

作为族长的伯父王辅,屡屡告诫逐践高位的王五郎,身怀利刃一定要“慎藏之,善用之”。著姓勾结倒卖军需、资敌卖国之事,显然不该由王家郎来亮刀子。

此时预备驾前奏对,哪还有心情吃吃喝喝呢。

皇帝胃口也着实欠佳,随意进了几口,就一脸厌意地撇开了宦者送到嘴边的食物。

便径直问王五郎道:“许大将军上的折子,朕细细研读数遍,千丝万缕、盘根错结,连朕的皇子与宫妃都脱不了干系,然若一味姑息放纵,是纵妻子为虎狼之患,不特妨害国家社稷,草菅天下黎庶;而若要以利刃割人,真叫朕非要割舍骨肉,方能决断乎?”

王五郎慌忙离席,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

点击一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