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问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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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对着水晶帘落似的雨幕,静坐久之,一时皆是无话。

望月因雨气而神清气爽,见窗外画檐飞线坠珠,庭树洇碧泻红,有枝条屈风,丹若拂雨,而雨径青红满地,梧园湿羽不飞——

这境界,真叫人不愿以俗人言语伤了它。

庆丰与十三娘也觉心旷神怡,然而她们并无这深邃的诗人心境,静不了许多时候,便要说话。

便听庆丰走向望月身侧,笑一笑问她:“可是诗兴大发了?”

室内静谧许久,突然有人出声,望月一惊之下,方不再神游天外,挽着庆丰伸上来的手腕,脸上是恍惚未散的沉迷笑意。

望月顺势与庆丰联袂回至座间,各自坐下,她才答了庆丰的话:“阿姊不要笑我,许久不见这样一场好雨了。”

庆丰便微微笑道:“你真是好孩子性儿,好雨、坏雨有什么稀奇,值得你这样迷恋?”

而十三娘却问望月:“既是好雨,殿下可得了好诗了?”嘉善笑道:“倒有几句,还不成形,待晚间我再斟酌一二。”

十三娘见她无意当场作诗,自然不会强求。便说起别的话来。

因着后窗枫叶浸雨后红得醉人,不知怎么就说起了亦称作相思子的红豆来。

三人言来语去之间,望月发现,原来辅国公姜氏与安国公李氏大案始发,姜云妃尚未被夺封幽禁前,她仿佛给许多人家皆送了礼物。

自然,许多出入宫庭的贵家女郎,也从姜云妃处得了类似相思子的细致礼物。

其中便有庆丰公主和卫十三娘。

那时,想来姜云妃是在为姜家广泛求援,以期能得一线生机了。

望月想这云妃,到底是失了策。她也许没料到,辅国公姜氏一族的覆灭祸劫来得这样快,已由不得她来慢慢拉拢筹谋了。

见引起了嘉善几分谈兴,庆丰便欲借机再探一探嘉善态度。

她忆起十三娘与先辅国公之女姜琼娘本是至交密友,便顺势想了一个话头,向望月叹息起来:

“妹妹可知,昨日遇见十二弟,他似乎又见清减,与从前更是判若两人了。妹妹以为,姜娘娘可还能有一线生机?”

望月听话音便知庆丰话意。

庆丰虽似在为十二皇子沈溪来问云妃,却其实在问整个姜族是否还有起死回生的机遇。

而十三娘果如庆丰所料,因她心中惦记羁押狱中的好友琼娘,果然也来问望月:“殿下,莫非姜、李二家真要重蹈江南世族覆辙?”

话既至此,望月不得不敛了面上笑,不辨喜怒地回了一句:“国政大事,我不参与,并不敢随意谈论。”

庆丰便幽幽叹道:“看来云妃凶多吉少,将来,十二弟亦不知会如何。”

望月听言不露声色,亦随她沉沉叹息一声,却不再随意发言。

不想庆丰又起话音道:“嘉善妹妹,父皇自来最疼爱你。十二弟才初长成,想往日兄弟姊妹一处欢宴,何等其乐融融。十五弟不幸去了,已经让人伤恸,若十二弟也——”

望月连连摇头失笑道:“阿姊实在杞人忧天,姜云妃出自姜氏近族不假,而阿溪虽承云妃抚养,他毕竟是父皇之子。”

十二皇子沈溪生母早逝,自幼养在云妃膝下,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十三娘便喃喃道:“看来姜氏回天乏力了。”

庆丰也若有所失地道:“早闻姜氏在地方搜刮太甚,好几次激起民变,都是姻亲故旧替他家平事。通敌卖国这等大祸怕是无人兜揽了。”

庆丰此言一出,后知后觉的十三娘亦醒悟她话中意味深长,似乎在影射什么人,便立刻噤声不敢再言声了。

望月笑而不语,将眼神放在门外雨阶之下,只是不接庆丰的话。

她只在心内感慨:庆丰阿姊并非愚陋颟顸之人。她哪会不知有些话说来不合时宜,然而偏偏要讲,自然有她的缘由。

但望月却无意配合她。

眼见气氛不太融洽,在旁侍奉的玉容早悄悄命人将午膳快快摆上来。

望月就坡下驴,也借此摆脱庆丰的追问。

三人默默吃了一顿顶无聊的午饭。

用完饭后,虽然室外仍是轻雨不止,庆丰与十三娘还是执意告辞去了,望月自也不会强留。

望月站在庭阶上面,望着迷蒙寒雨中的人马车驾离去。她忽然翕动两下鼻翼,向左右问道:“是何香气,这样馥郁?”

可她一问完,便自悟道,这是庭前木犀花的香气,在雨中时隐时现,时郁时淡。

她喃喃地自语道:“原来是污泥中的残香,——不想经雨之后,更是浓香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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