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局 第三章 一支老烟锅(2 / 2)

猎齐 七年喂狗 2114 字 202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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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先去回禀夫人,我马上就过去。”萧狄说着,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这祝家小姐脾气整个洛城谁人不知?我若不让她来,她便肯遵从?龙兄弟,失陪了!你且安心住下,凡有困难疑惑,都可向程伯讨教,记住了!”

他说罢,用力握了握龙少阳的手,转身一瘸一拐去了。

龙少阳眉骨微微一动,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老仆人:约莫六十多岁,高高瘦瘦,弯腰驼背,皮肤黝黑,老树皮般的皱纹堆满面部,压得五官不甚清晰,破烂的灰色长袍间别着一支老烟锅,气味呛人,更显得丑陋不堪。

那老仆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烟叶,吧嗞吧嗞吸了几口,咳了几声,从家丁手中接过一只灯笼,说道:“龙公子,老奴在前给你引路,走吧。”声音嘶哑、干涩又低沉。

说完也不等龙少阳回话,转身便走。龙少阳只好跟在后面,穿廊过院,一路无话。

出了角门,顺着鹅卵石甬道往前走,龙少阳只觉来到一座大花园中,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边,只有那烟锅忽明忽暗,衬着前面那只昏黄的灯笼,透着一股寂寥和阴森,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感觉。

突然一侧传来几声“咕咕”的叫声。

龙少阳一下子停住脚步,那老仆却是脚步不住,突然道:“龙公子,不要惊慌,那是大少爷喂养的几只鸽子。花草鱼鸟,琴棋书画,这些怡情养性之物,大少爷平日是最爱不过了。”

龙少阳无声一笑,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只听那老仆又道:“龙公子,以老奴看,你可不是个普通人呐!”

龙少阳心下一惊,旋即定了定心神,略一迟疑,还是忍不住笑问:“老伯,你这话晚辈不懂,还望前辈指教!”

“公子虽不说,老奴却看得出来。”那老仆放缓了脚步,徐徐道,“大少爷啊,平时难得见他一回笑得如此开心,说这么多话。哎,自从十几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可今晚他与往常大不相同。这是其一。”

“哦?”

“其二,这萧府来客,一般他从不接见的,更别说直入正厅,奉茶叙话了。”

“唔。”

“其三,”那老仆咳了几声,双目炯炯,接着道,“这别院竺舍,平日里就是家里下人未经吩咐,等闲也是不能擅自进来的。除了长公主、老爷的生日、忌日,大少爷平日也只是来这院里种花养草、喂鱼养鸟,夜不留宿。至于留宿客人,那更是没有先例。”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嗯。”

龙少阳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却说道:“以晚辈愚见,前辈只怕也不是凡夫俗子!”

他自顾自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三点凭据,不知前辈可否愿意倾听?”

“龙公子,老奴洗耳恭听。”程伯吐了一口烟,微笑道。

“一来,前辈年过六旬,却步履矫健,与晚辈相比,一路走来丝毫未落下风,可见脚力非凡。”

“哦。”

“二来,前辈穿廊过院,拐弯抹角,如履平地,手中灯笼平安稳当,纹丝不动,可见膂力非凡。”

“唔。”

“三来,前辈手持烟锅,烟叶忽明忽暗,明长暗长,明短暗短,实非常人所及,可见肺力非凡。如此三者齐备,岂能是一介庸人?”

“哈哈。”那老仆拊掌赞道,“龙公子真是毓秀钟灵——竺舍到了,公子请!”

那老仆开了门,将龙少阳让进大厅。

厅内烛火高照,正中高悬匾额,写着“竺舍”二字,端庄方正,工整规范。下面挂着一幅画: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如波涛相接,山岭起伏间斜阳欲坠,寒鸦点点。近处一山岭突出,周遭零落几株秃树,萧瑟寂寥,岭上有凉亭一座,亭中那人轻裘缓带,一副文士打扮,正背负双手,侧身远望。寥寥数笔,面目不甚清晰,一道剑眉却分外醒目。

左右各有一联,左边写道:“山抹斜阳,天点寒鸦,云遮归途。”,右边写道:“鳣鲸失水,虎豹当关,天阙无路。”却是草书写就,似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笔势不断。画卷纸色已经泛黄,可见时日已久。

龙少阳见这画雄浑苍凉,这字气势磅礴,不禁赞道:“好一幅丹青妙笔!”

正看得出神,忽听得背后那老仆嘶哑的声音,“公子,请用茶!”

龙少阳转过身来,伸手接杯,不期却与茶杯碰在一起,杯身一抖,茶水飞溅而出,洒落在他右手袖口上。

“公子烫到没有?老奴该死,瞧我这笨手笨脚……”那老仆一边嘴里念叨没完,一边忙着用手擦拭袖口处茶水。

龙少阳见他顺势卷起自己右手袖口,心下一动,隐约猜到了他的意图,知他并无恶意,当下没有闪躲,淡淡道:“前辈不必在意,不碍事的。”

袖管被挽起,手腕上方约两寸处,一颗指甲般大小的红色胎记赫然可见,仿佛一个淡红的小花瓣粘在上面。

龙少阳只觉握着自己手腕的那两只手在慢慢收紧,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自掌间涌出,温暖而不炽热,平和而不强烈,犹如冬日里的暖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突然这股暖流断了——那老仆手一松,笑道:“让公子见笑了。公子不必前辈长前辈短的,虽说老奴这一把年纪都能当公子的爷爷了,可大伙儿程伯程伯叫习惯了,公子以后就叫我程伯吧。”

说着咳嗽了几声,接着道:“茶水床铺都已准备停当,公子早点休息,老奴告退,明日再来伺候。”说完也不等回话,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龙少阳一人洗漱完,坐在床沿,只觉得心如飞絮,睡意全无,趿着鞋推开窗户,但见圆月如盘,清冷的月光水银般撒下来,罩住全身,寒气逼人。

他怔怔地望着,雕塑般一动不动。许久,喃喃道:“上元独自凭栏,心在洛城身在吴。此时此刻,我是身在洛城,心也在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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