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伍 朝中难察风流事,小年得元宵准信(1 / 1)

醉花阴·流年 几度斜晖 2074 字 2022-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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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琛此时正在枢密院的值房翻看卷宗,赫然是上回裴少卿与他的吕三那起事儿。

他才看了一会儿,细细琢磨一番,眉头便皱起来了。吕三公子这事儿,颇有些疑怪地方。先是,京中有流言风话传出来,说是翰林院吕学士在醉春楼养了外室云云。却说这醉春楼,却是京中第一的烟花之地,人戏曰“海上仙山”,因“其中绰约多仙子”,这虽说是戏言,倒也不无道理。这醉春楼所以闻名,乃是因其中多美人儿,更有异国女子,高鼻深目的,更勾起汴京贵公子兴趣,是以引得一众公子“玉勒雕鞍游冶处”,便不乏“楼高不见章台路”的深闺怨妇。却说这风话传出来了,人原是不信的,这堂堂翰林院此类规矩最多最严的,入仕前,可都是要在先帝立的亭子前立誓的,说是决计也不宠妾灭妻,更别提甚么养外室了。只后来又过几日,又传出醉春楼的一名妓子满面泪痕、楚楚可怜跑出来,口口声声说吕三公子的种种卑劣事务,如此有板有眼,人听罢又信了大半,忿忿指责吕三公子人面兽心,后来竟是连翰林院也一并骂上了。此等关系朝廷重要机构,是以不能不管,只外头这事儿已闹得沸沸扬扬,现下偏又没个证据证明吕三公子清白。萧琛长叹一口气,便且将卷宗堆在一侧,自揉了揉眉心,兀自想着对策。

忽有一个宦官来了,尖声道:“枢密副使大人御前接旨!”萧琛晓得圣上召见,自不敢怠慢,当下收好手中卷宗,便往正殿去了。

圣上只召了他一人过来,是以待他一来,便屏退了众侍候的。萧琛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道:“臣拜见圣上。”圣上忙教他平身,自让他站起身来,遂问道:“汝近日任枢密副使,可还得惯?”萧琛道:“蒙圣上恩典,自然得惯。”圣上笑道:“那便好了。朕心中想着,汝要娶参知政事家姑娘过门,那定不好亏待了的。”圣上素来与萧家交好,与萧琛说话便也没端甚么架子。萧琛微微一笑,道:“圣上说笑了。”圣上顿了一顿,正色道:“子珺,朕向来晓得汝是明白人,这回提擢汝为枢密副使,这缘由你也晓得的。只朕听闻崔副使近来要迎娶汝家二小姐,此话当真?”萧琛道:“当真。父亲原要差人将帖子献给圣上过目,这几日却是百密一疏,谁想那帖子便放在家中了。”圣上微微颔首,道:“嗯,朕倒也不是怕崔副使以此回拒了那事宜,倒是觉着这婚期凑得太紧,倒有些不好对付,像汝与季家六姑娘这事儿,摆在十月份,便不甚紧。”萧琛再拜,道:“圣上思量得周全,父亲母亲近来却是忙得紧,是二妹不懂世故,要将婚期提前了。只圣上放心,臣向来晓得崔副使为人,可不是这般人物。”圣上笑道:“朕自晓得汝与崔副使不是这般人。”圣上又与之讲了几句,自教他回去当值。

却说萧琛回了值房,自又取出那卷宗研究。不时又有家中小厮来报道:“参知政事一家到了,正在吃茶。夫人更要二小姐带季六小姐去赏梅。”萧琛方从卷宗中抬起头来,道:“季家已来了?”那小厮回话道:“正是。因参知政事初一要去郡王府走亲,后来又要去外头一趟,说是季长公子夫人的亲居来了,是以无法来府上,这才携了家眷拜早年来了。”萧琛笑道:“你便唤竹影进来罢。”那小厮应了一声,自下去了。不时竹影便打了帘子进来,道:“公子可有甚么吩咐?”萧琛笑道:“季姑娘已来了家中,你道我该回去呢,还是待得后边再回去?”竹影颇有些疑怪,却仍是仔细斟酌一番,道:“在下觉着……公子还是现下回去的好……”萧琛暂没回话,思索一阵,又道:“五弟何在?”竹影道:“在下只晓得五公子今日似不曾上朝,想来是请了休沐。”萧琛淡哂道:“请了休沐么?上回季大人来送帖子时,五弟在否?”竹影心下隐隐有了猜测,道:“似是在一边的。”萧琛冷笑道:“那便更要回去了。竹影,你替我打点些物事,我自向圣上告假去。”想了一想,又道:“且将那卷宗也捎上罢。”

萧琛自向圣上告了假,外头竹影已备好了车,见萧琛来了,自毕恭毕敬地打起帘子。待萧琛坐安稳了,竹影方寻着机会问话,道:“公子既晓得季小姐一家要来,为甚么不请休沐?女孩儿家心思细着,保不定想得偏了……却也不无可能。”萧琛微微一笑,凤眸半阖,道:“我这么一去,母亲定要教我好生带着小姑娘去赏梅,不提她小姑娘怕羞,二妹也寻不着机会讲那事宜。再讲了,今个儿已是小年,吕三那事儿再不给答案,初一到十五大理寺又是年假,哪里有时间办案?”竹影恍然大悟,转眼又担忧起来,道:“这怎生与季小姐讲啊……”萧琛微微睁眼,抬手轻敲他脑门,道:“季姑娘是明理人,可不像你啊。再说了,就是她小姑娘不解,我也会想法子好生哄她,不用你担忧的。”竹影欲再问,便见萧琛睁开了眼,道:“看来已快到了,便收拾收拾罢。”竹影答应一声,自想着心事。

萧琛向萧榆与段氏请了安,又问候了季端义与许氏,萧榆便道:“季六姑娘已来了,你快些去打个照面,莫教人家觉着无礼。”萧琛自笑着应是。段氏思量再三,犹犹豫豫地瞧了一眼许氏,白皙的面颊上染上一抹红晕,轻声道:“子珺,你瞧亲家父母也在……眼下你正年轻气盛之时,也教你二妹好生看着你,莫要做出甚么出格举动来才是。”萧琛面上微微发烫,道:“儿自晓得分寸,母亲莫担忧。”段氏微微颔首,这才教底下的人送他出去。

萧琛才出了正院,便遥遥望见五六株梅树开外,一抹纤秀身影缓缓而来,嘴角登时扬起一个弧度,竹影见了,知是季浅,登时也不好多话,识趣道:“公子,在下这便先回院子打点一下儿,给公子捎盏茶来……给季姑娘也带个小手炉来。”萧琛这才满意了些,“嗯”了一声,又道:“那便快些去了。”竹影自不敢怠慢,当下却又怕季浅瞧见了,误了萧琛好事儿,也不敢展开轻功,便绕了道走。

萧琛向前走了几步,凤眸微阖,看那纤秀身影逐渐走得近了。岑嬷嬷已察觉到了,下意识看向季浅,却见她双颊晕红,眸中清亮,却是微微低头,时不时抬眸,偷眼去看。岑嬷嬷心下嗟叹,哪里还不晓得小姐心意?当下也有了盘算,道:“紫菀与翠柳二人却又不知去了哪里!小姐,嬷嬷这便去寻啦,您好生在此处候着也好。”说着也不待季浅回话,便兀自走开了。季浅秀眉微蹙,小嘴一扁,小声唤道:“岑妈妈……”岑嬷嬷故作不闻,兀自走了。季浅颇有些泄气,转眼见萧琛已走得愈发近了,这时杏眸微瞪,嗔道:“也不晓得你给岑妈妈她们灌了甚么迷魂汤,这会子都走开啦。”萧琛笑道:“也不知你给竹影灌了甚么迷魂汤,不巧他也走开啦。”季浅见辩他不过,当下一双水眸骨碌碌转了两转,噘了噘嘴,道:“你看你,一见着我便笑话我……今早你又不在,倒令人家生生候了这些个时辰……”萧琛见她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心下更软了,温声道:“好啦,这便是了,我可不是在这里!待会儿等竹……你先到房中吃盏热茶躲躲寒,待会儿我便将今日之事与你细细讲了。”季浅这才答允了,含笑说了一通萧筱之事,顿了一顿,问道:“今日我观萧姊姊态度,倒像是对崔学士暗生情愫已久,我可是半点不晓得崔学士与萧姊姊之事,你往前可瞧出甚么不曾?”萧琛想了一想,笑道:“崔兄先前倒是有过问阿筱情状,我当时却也没多思量。”季浅“哦”了一声,忽然眸中一亮,笑道:“竹影过来了。”萧琛也回身去看。竹影自行了礼,将小手暖炉捧出来,献宝似的与了季浅。季浅颇有些疑怪,看一眼萧琛。萧琛面上微微发烫,轻咳一声,别过头去。季浅当下也明了八九分,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倒是向竹影道:“多谢你啦。”竹影笑道:“不妨事,小姐说笑了。”说着便退开了。

季浅含笑看他走开,又转过眼来看萧琛,道:“我今日来,却寻你有事儿呢。”萧琛道:“甚么事儿?”季浅笑道:“便看你肯不肯把竹影放开与我啦。”萧琛愈发疑怪,道:“怎么想着要竹影过去?”季浅摆一摆手,道:“上回萧姊姊与我讲,竹影是你乳娘之子,与你一般大,还不曾婚配。却也是巧,上回与我身边紫菀遇着了……嗯,恰巧紫菀也不曾定下亲事……”萧琛笑道:“我也正有这打算。上回温妈妈……啊哟,温妈妈便是我那乳娘啦,嗯,温妈妈问过竹影这事儿,竹影却忸忸怩怩不敢讲,我便晓得几分了。”季浅笑道:“那是好极!那我便也正好行个好,便让他二人凑一对儿罢。不瞒你讲,今个儿我已将紫菀的庚帖捎来了,待会儿寻着岑妈妈,便让她与你好了。”萧琛笑道:“是。”又问她:“你冷不冷?”季浅微微一笑,道:“有了手炉,便好许多了。”萧琛“嗯”了一声,这时道:“咱们去看白梅罢,这红梅到处皆是,倒看得无趣了。”季浅奇道:“却又奇怪。同是汴京,怎生这儿的白梅已开了?我院子里头可还欲开未开呢,正好可以做暗香汤。”想了一想,又道:“你要不要暗香汤?你若是要,三月份我给你送来。”萧琛正欲回话,忽想起一事,遂笑了笑,道:“阿浅也莫要这么累,上回那一些还未吃完了。你就是送来了,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季浅不疑有他,笑道:“这便去看白梅罢。”

二人遂一道往白梅林去。季浅忽想起萧筱讲的,偏过头问道:“子珺,听萧姊姊讲你与崔学士一道升任枢密副使啦?怎生不同我来讲?”萧琛笑道:“也不是甚么大事儿,原是想……”顿了一顿,又道:“你上元节有没有空?”季浅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道:“怕是早间要去走几家亲戚,晚间却也无事。”萧琛道:“对啦,原是阿筱讲,那时她方新婚,上元节要约你一道出来顽的,便要把我也一道带上,我便想着那时再与你讲。”季浅道:“那便是了,我还道你瞒着我呢。那末,我便上元节再听你讲这事好啦。”萧琛蓦地松一口气,笑道:“好极。”季浅颇有些疑怪,却没多过问。

后头却传来紫菀声音道:“小姐!”季浅回过头去看见紫菀一人奔了过来,问道:“岑妈妈与翠柳呢?”紫菀道:“在那头小亭子里头歇着呢。”季浅便拿手指轻戳她额头,笑道:“还不多谢你家小姐?”紫菀奇道:“甚么事儿要多谢小姐?”季浅笑道:“若不是我拦着岑妈妈,怕是你与翠柳回去可不好受。”紫菀苦着一张脸,道:“小姐明鉴,翠柳她可激我呢,引得我捉她去了。”季浅微微一笑,道:“这便是啦,你奔了这些时候,怕也是累了,且歇歇罢。你也不必担忧我,总归在这府上的。”紫菀“哎”了一声,道:“多谢小姐了!”季浅含笑应下了。萧琛原见了紫菀过来,心下已隐隐有些失落,这时见季浅打发了紫菀,不禁又惊又喜,便要去牵她手,道:“阿浅?”季浅将手挣开了,莞尔道:“怕是人见了便道你不正经。”萧琛又有些不甘,原想低声劝她,却见她微微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上元节再让你牵着。”萧琛继而大喜,见季浅朝他嫣然而笑,道:“咱们这便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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