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那石棺、偶人多半出自心心念念的师尊万山真人之手时，凌云道人差点没崩溃。

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道：“师兄，说不定那个字不是壬，而是辛呢？后头那个万字，兴许是千秋万岁的万呢？”

青云道人不说话。

他又道：“肯定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从小教导我们，要以除魔卫道为毕生宗旨，他怎么可能堕入魔道？”

青云道人长叹一声。

若不是亲眼所见，有人这么告诉他，他肯定要拉上整个宗门跟那人拼命的。

可他今日就在现场，那湖底石棺中冒出来的黑雾，分明就是再浓郁不过的魔气！

大千世界中，向来都是灵消煞长、煞消灵长。如今算是末法时代，世间灵气日渐稀薄，煞气日渐浓厚。但煞气和魔气又不同，前者是天生天养，只要利用得好也没太大坏处，而后者则是世间诸多恶念与后者的结合体。

青云道人在几个师兄弟中年纪最大，跟随师父万山真人也最早，甚至还跟随师祖修行过一小段时间。那时候，师祖带着他们游历了大半个国境，他们穿越过炮火纷飞的战线，也钻过毒瘴弥漫的密林，恰好就在一处南国沼泽中见过一次所谓的魔。

那是个新生的、力量还很弱小的魔头，他们师徒三人合力将其摧毁，但师祖也在那一战受了重伤，后来很快去世。

青云道人对那魔气记忆尤深，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但他万万想不到，当日在师祖坟前立下重誓，要坚守本心、除魔卫道的那个师父竟会自甘堕落，堕入魔道，成了当日害死他恩师的那种可怕存在！

“都说一念仙魔，他老人家可能只是一时错念，我们要把他老人家唤醒！”

凌云道人一个七尺男儿，此刻却抽抽噎噎，还撸起了鼻涕，伤心得跟兔子鼻头挂了个红萝卜似的。

青云道人慢慢摇头：“只怕是来不及啦。”

“为什么？”

“我年纪大了，这几年就你们几个在外行走得多。我即便老眼昏花不出门，也能看得出，外头这煞气一天比一天浓重，古怪得很。这些年，来观里为儿孙祈福的人家里头，有好些孩子都是天生不足。有的是手足残缺，有的是天生痴傻，有的更是疯疯癫癫……”

凌云道人不解：“天残历朝历代都有，这些跟我们说的又有什么关系？师兄你老糊涂了吧？”

“唉，你懂什么？”青云道人骂了他一句，继续解释：“前些年我还没练出天眼前，看不出症结所在。后来才发现，那些有问题的孩子基本都是魂魄有失，有的干脆就没有魂魄。你说历朝历代都有天残，可光是方城周边这二三十年来就出了这么多例，正常吗？”

凌云道人嗫嚅道：“不都说是环境污染吗？”

青云道人直接被气笑了，“我已细细验过了，你不必质疑。再者，如今的世道，像咱们这样有真修为的人屈指可数。能轻易夺魂的又有几个？我先时便有所怀疑，只是有些怀疑老三。可如今看来，我是冤枉他啦……”

笑过之后又是无限怅惘。

“你可知，千年前的修真大教上清派一夜之间为何尽毁？便是因为掌教带着部分人堕魔，拉着大半个宗门的人做了祭品，最后成了天魔，却被神人降下天罚，斩杀于古南天门附近。咱们御灵宗，便是上清派的一个分支。当初，咱们祖师爷是因为教义不合才被驱逐出宗门的，说是祖师爷手段太过毒辣，奴役诸多鬼灵亡魂，他日必遭天谴。”

凌云道人悚然道：“这这，真有此事？我怎么从来没听师兄你说过？”

“这是门内秘辛，只有掌门才会一代代地口述亲传，你又怎么会知道？说到底，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还不怎么好听。”

青云道人又道：“上清派没了之后，咱们曾曾曾曾祖师还觉得挺有意思，写在札记里，说，谁能想得到，当年自持正道的上清派也会有堕魔的一天，并引为笑谈。我看时不以为然，想不到，今日同样的遭遇要落到咱们自己头上了！”

凌云道人听得毛骨悚然。

“师兄，那我们该怎么办？”

青云道人闭了闭眼：“先等。”

“等什么？”

他无奈地瞪了眼这个最笨、他最不放心、故而从不让他出远门的师弟一眼。

“自然是等你师兄弟几个回来，咱们一同大义灭亲去！”

凌云道人咬咬牙：“大义灭亲！好！我要亲口问一问师父，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