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心有所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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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民们狩猎耕种时,时常挖出一些当年军队的兵器。自从苏月在道台公子的资助下开了这家“太白居”酒馆,便常取些来用做装饰,听说洋人的富家贵胄便是如此。这些东西,除了刀剑弓矛,还有各类土枪洋枪,可谓五花八门。

“若对收集来的兵器加以精心修饬,恐怕能武装起一支队伍吧。”徐国栋道。

“收啥集啊,这山里都百多年没有动静了。咱们不去剿,山民们吃饱了没事干搞什么队伍啊。真要出了山,就指不定是谁给谁挖坟了。”刘瑞堂收起长弓,回桌抓住一只鸡腿大啃起来。

“那也未必。”王士珍负手走到窗边,望着月空出神:“若世道真的太平,咱们还操练什么?斗鸡的斗鸡,走狗的走狗,军中那些个士卒,在太平世道里谁是省油的灯?”

徐国栋停杯细听,末了摇头道:“聘卿,你未必将局势想得太坏了吧。”

“他还真没说错。”刘瑞堂呲开嘴,牙齿上还残留着些鸡肉:“就在今天操练的时候,守城士卒抓到了一个山民。”

“什么?”王士珍与徐国栋齐声问道。

长白山中的山民自古早时起,便分部族居住。他们信仰的山神乃是三眼两头、熊身狮相的斗乱之神。古老的传说中,山神日食牛羊千匹。吃饱了之后。两颗长着三只巨眼的脑袋就互相打架。呼出的热气化成了熔岩,浇灌在长白山中。许多年过去了,熔岩凝固成火红色的玛瑙,漫山遍野的铺在林木之下。

山民们饮多了沥过熔岩的山泉,脾气也火一样暴躁。多少次部族纷争,从来没有屈服的历史,战败者将被捆绑在山神的神像前集体处死。因了这个缘故,中原历朝对待山民都极尽怀柔之能事。就是怕这些野火一样的汉子一旦被点燃,烧坏了中原千里的膏沃之土。

山民们从不轻易走出大山,一旦出来就被沿途各城小心接待,这规矩都墨守了上百年。其间偶有山民与内地人起了冲突,断案官员一般怕若麻烦,也会多少的偏袒些山里人,如今却有个山民被当兵的给抓了。徐国栋沉吟片刻,轻轻握住了刘瑞堂的手腕:“守军抓人,是什么理由?”

“那个家伙怕是疯咯。从山里舞舞扎扎的跑出来,穿着条丁字裤直奔田里扰民去了。见着男人就打。见着女人就摸,嘻嘻哈哈没个完。恰好几个巡逻的兵士路过看到。上去制止。结果他神神道道的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把刀,兵士们还没看清,他已经一刀扎到别人的肚子里去了。”

“出了人命没有?”徐国栋紧一步问。

“好象没有吧。”刘瑞堂伸出另一只涂满鸡油的手抓了抓脑袋,“当场就被锁拿了。受伤的兵士也立即送去了医所,到那还直哼哼呢。”

“哟,还知dào

得挺仔细。”马云寿笑道:“人家哼哼都让你给听去了。”

“哪里哪里。”刘瑞堂那只油滑的大手抓向马云寿肩头,被他躲过了:“我是听厨子们讲的。城卫所的千总接收犯人时,被那疯狗咬了几口。今日在这里喝酒时,很发了通牢骚。”

“虽说伤了人,只要不死,这冲突还是不挑起的为好。毕竟不知dào

对方的身份。”徐国栋长眉一扬:“知dào

是哪一营的军士拿的人吗?”

“步军左营。”刘瑞堂说这话时没有调笑。

“韩世川?黄昏收军过四方桥的时候,他居然没露一点口风。”徐国栋的眉心撇出了一道剑纹,随即敛去。

“步军左营都是山里人,与山民们若不是有仇,便是沾亲。跟你唠什么嗑?”刘瑞堂吃饱了拍拍肚子,打个长长的酒嗝。

“就是韩世川,才显得奇怪。山民抓山民,这中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扯得清楚……云寿,我们走。”徐国栋话刚落地,马云寿已经持刀站了起来。

“去哪里啊?”刘瑞堂望着两个人的背影问。

“城卫所。”徐国栋的话传来时,庭院外兰兰的声音惊道:“大人这就走吗?”没有人回答她,只听到得得的蹄声泼雨一样远去。

“你娘。跟个猴子似的,真沉不住气。”刘瑞堂掏了掏牙缝:“老王,你刚要问我个啥?”

王士珍一直立在墙边,听了他的话猛抬起头:“没有什么。”

“你娘!”刘瑞堂吼了一句,坏笑道:“以为俺老刘是草包啊,是在担心苏月吧?所以我就讲,什么叫关心则乱。苏月他老爹是山里的黑风寨寨主,那是啥?那是长白山里数得出的土匪头子。再者说,马公子能这样放苏月走?他的亲信跟班起码去了一半护卫。担心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有完没完?”王士珍猛的一掌拍在墙上,人不说话眼睛里的光却沉了下去。

“好好好,”刘瑞堂摆手道:“俺老刘心地善良,不跟你这人置气。我回营练刀去了,你爱咋整咋整吧。”

也不知dào

刘瑞堂怎么走的,兰兰又是何时进来,只听到她浅浅的声音飘过来:“王大人,这是何必呢?”

王士珍的愤nù

早已消去,一层不易察觉的哀愁笼在眼中,他望着兰兰,惨然一笑:“都是做下人的,你和我,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我陪你喝酒啊。”兰兰笑起来,脸的左边有个犁花般的酒窝,让王士珍觉得她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她从背后伸出手,握着青花瓷的酒壶:“这个可是珍藏哦,平时不舍得喝的。”

“改日吧,改日陪你痛饮一回。”王士珍低下头,将眼睛落到看不见的阴影中:“现在,我想找个地方静静,好好的……想一想。”

就在这会儿,刘瑞堂却回来了。

“怎么回事?”王士珍注意到刘瑞堂神色凝重,立kè

问道。

“老王,你说的那个……要你的林逸青林爵爷,过来了,现在正在叶大人的营里,和叶大人喝酒呢。”刘瑞堂叹了口气,打量着王士珍,苦笑着说道,“也不知dào

他看上你老王哪里好了,竟然怕叶大人不放人,亲自过来要人了。”

听了刘瑞堂的话,王士珍反倒冷静了下来。

“这位林爵爷来山海关,只怕未必是为我一个小小的掌旗头目而来。”王士珍摇了摇头,说道,“他有皇上御赐的银令牌,到地方上来,定是有重yào

的事儿要办……”

王士珍忽然想到了苏月的急急回山,不由得心中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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