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学士卧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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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高阳站在客厅门前的台阶上,冷冷的看着站在台阶前的曾经是自己的得yì

门生的洪筠。

洪筠一身素青锦袍,站在阶下,目光灼灼地看着阶上的李高阳,脸上一副昂然之色。

师生二人就这样的对望着,良久,李高阳才开言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李高阳的声音里既有愤nù

,更多的则是惋惜。

“学生使欧归来,交卸完了公务,便即刻前来探望老师。”洪筠说得很是平静,但语音之中,已无昔日的恭谨。

“呵呵,我还以为,你洪涛士早把我这个老师给忘了……”李高阳冷笑了一声,“难得你还能记得起来,呵呵!”

“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忠臣无境外之交,弟子有柬修之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圣人之教,须臾不敢或忘。”洪筠拱手躬身为礼,但马上便又站直了身子,直视着李高阳。

“呵呵,好一个不忘圣人之教!”李高阳怒道,“你还敢说不忘圣人之教!你那《使西日记》里都写了什么,你难道全忘了?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不忘圣人之教!真是岂有此理!”

李高阳此时已是声色俱厉,他这个老师在学生中素有积威,以往要是他如此发火,洪筠早就吓得瑟缩发抖了,可是这一次,洪筠脸上却丝毫不见畏惧之色。

“老师此言差矣,学生著此书,乃是奉朝廷之命,将行程所见,记载完全,以供咨用,学生书中所言,泰西政制,亦以圣贤之道为依归,并非虚言。”洪筠昂然道,“学生此书,并无丝毫悖逆之言,总署已预备刊刻,不知老师何出此言?学生不明,倒要请教老师。”

“此书如何,士林此有公论!你在泰西,穿洋服吃洋食喝洋酒,这事儿总不是假的罢!?”李高阳不想和洪筠辩论这本书的内容,因为他并没有全看过,是以转换了话题。

“敢问老师,是从何处得知,学生穿洋服吃洋食喝洋酒的?”洪筠向李高阳又施了一礼,礼数上不曾亏欠半分,但言语间却不曾退让分毫。

“你且说你有无此等情事!”李高阳已经隐隐然察觉到了这个学生今天的来意,但却不敢妄下结论——毕竟那件事自己作的甚为隐秘,照理自己的这个实心眼的学生是万万不会知dào

的。

“有自然是有的。”洪筠朗声道,“礼从宜,使从俗,亦礼也。我朝世宗皇帝尚未以穿洋服为耻(荣方皇帝便有洋服肖像画),学生此次出使西洋,穿洋服怎地便成了罪过?真是可笑!至于吃洋食喝洋酒,乃是为了防范行船脚气之疾,学生此行,仆从十余人皆因拒食洋食,得此疾而亡。学生不吃洋食喝洋酒,只怕此时便见不到老师了!”

听了洪筠的回答,李高阳一时语塞,脸色也涨红了起来。

“学生再问老师一句,老师是从何处得知,学生穿洋服吃洋食喝洋酒的?”

洪筠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更象是请教什么问题……但李高阳听在耳中,却不啻于平地间乍起惊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竟然敢做,难道还怕人知dào

么?”李高阳强自说道。

“学生并不怕人知dào!学生只是想知dào

,老师是如何得知的!”洪筠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是不是有人暗中将学生的一举一动,都报与老师知dào

了呢?”

李高阳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片干涩,头也有些眩晕起来——他知dào

,自己安排洪顺暗中监视洪筠的事,只怕是洪筠已经知dào

了。

“学生自跟从老师以来,自认无有亏负老师之处,但这一次学生出使西洋,老师之所作所为,却是有违师道!”洪筠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呈向了李高阳。

李高阳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去接那封信。

看到李高阳不肯接信,洪筠俯身将信放在了石阶之上。他的动作异常缓慢,好似放下的是一块千斤巨石。从俯身到起身,他的头始终抬着,双眼紧盯着李高阳,目光中既是愤懑,又是伤心。

“这封信,便是洪顺写给老师的,只是洪顺已于法京巴黎遇义大利国暴徒袭害身亡,这封信,便由学生代为捎给老师了。”洪筠起身,向后退了两步,“请老师过目!”

李高阳看也不看那封信,只是定定地看着洪筠,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

“学生斗胆,请问老师一句,为何要如此对待学生?”洪筠大声的质问道。

“你且告sù

为师,这洪顺是否为你和那林义哲合谋害死的?”

李高阳无言以对,只好再次施展起“转进”神功来。此是清流们保身对敌的不二法门,李高阳作为“北清流”的领袖,自然运用得炉火纯青。只是他这一次用来对付自己的学生,未免有失清流领袖身份了。

“老师切莫做此荒唐之言!令学生看轻了老师!”洪筠厉声道,“林鲲宇是坦荡君子,博学多闻,明理重义,一路上对学生多有照拂,其心性朴诚,亦同学生一般,从不行伤天害理之事!学生与鲲宇此次出使西洋,共历风涛,肝胆相照,已是至友!还请老师自重!莫要肆口抵毁!”

“我看你是受了那姓林的小竖子蛊惑,中洋毒已深,无药可救了!”李高阳挥动着胳膊,大叫了起来,“罢罢罢!你既然铁了心要维护那姓林的小竖子,那便随你!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学生!”

听到李高阳说出这样的话,洪筠的脸上浮上了压抑不住的怒意。

“是老师有违师道在先,老师既然不肯认我这个学生,学生再恋师门不去,便太过不明事理了。”洪筠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缓步上前,躬身放在了石阶之上。

“这是学生退出师门之函,请老师过目。”洪筠缓缓起身,“自今日起,你我之间,再无师生之谊。”

李高阳万万没有想到洪筠会和自己来这样一手,一时间如五雷轰顶,呆立在那里,作声不得。

洪筠说完,向后退却两步,再次向李高阳躬身为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李高阳呆呆地看着洪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再也站立不住,身子缓缓的软倒,坐在了台阶之上。

……

客厅里西洋座钟的报时声将李高阳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转头看了看那座精美的金色法国造“五朵祥云”座钟,禁不住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

这个非常好用的座钟,便是洪筠千里迢迢从法国邮寄而来,委托张霈伦孝敬他这个恩师的,据洪筠信中说,此钟为法兰西国主赐物,甚是珍贵。

洪筠虽然远在万里,但对他这个当年给其内心造成巨大创伤的老师,还是满怀眷念。差不多每隔几个月,洪筠便会委托张霈伦给自己送来礼物,或为衣食,或为书画,或为药石,至今未有中断。

而自己对洪筠,碍于士林议论,却并无片言只语寄送……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李高阳抬头望去,看到管家引着自己的门生张霈伦走了进来。

张霈伦是李高阳继洪筠之后最为得yì

的弟子,李高阳特意吩咐过管家,他来时不必通报,师生之谊可见一斑。

“老师怎么独坐于风口之中?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么?”看到李高阳呆坐在那里失神,张霈伦关切的问道。

“天儿热,贪会儿风凉,不打紧的。”李高阳微笑着摆了摆手。

仆人给张霈伦上过茶点后,便退了下去,没有呼唤不必前来,让他们师徒自由说话,这已经是李府不成文的规矩了。

“涛士那里,最近可有消息么?”李高阳向张霈伦问道。

“恩师问及,学生正是为此而来。”张霈伦有些讶异于李高阳主动问起洪筠的情况,“涛士前日寄来法兰西国属邦马达加斯加所产玛瑙一块,其图案有如山水一般灵动,乃奇石之妙品也,涛士称此物可医老师目眩之疾,特意嘱我送于老师。”张霈伦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白色玛瑙,呈到了李高阳的面前。

李高阳接过玛瑙,看到上面果然是一幅浑然天成的惟妙惟肖的山水图画,端的是一件奇宝。他知dào

洪筠寻找这块玛瑙定然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心中不由得流过一丝暖流。

“涛士可曾有说林瀚鹏的事?”李高阳看着手中的玛瑙,象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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