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无端浩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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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疾进。成墟的屋宇,曝野的尸骸,就是他们进军的见证。他们进军有如雪崩。一路过去,毁灭一切。在他们的前面是田园锦绣,在他们后面则是一片荒芜。他们好似传说中的怪兽,步伐所过,鲜血四溅;嘘气为火,燃焚万物。

叛军的抢劫一直不停,而且不管是谁,只要看去象个乾国人,他们就杀。从残破的窗口,可以见到那大群的人,身上斑斑血渍,卷着单衣袖儿,从这个屋到那个屋,从这个地窖到那个地窖,角壁角落的搜索,搜索一切阁楼,搜索一切廊台。时时会听得一声恐怖的喊叫,那就准有一名渤族人、一名夏族人、一个男人、一个妇人,或是一个小孩儿给他们找着。牺牲者于是就给拖到广场,幸灾乐祸的人们用最恐怖的办法把他们处死。为着争夺死者的残尸,他们竟会互相斗杀。为着逗乐儿,他们把人血抹在脸上、胸上,并且扒出死者热汤汤的肝花五脏,缠到他们的脖子上。他们对付夏族人的小孩儿,先抓住他们的腿,然后在暴民的狂笑声中把他们肢解掉。

乱七八糟的人组成的叛军,狂暴到这种地步,最后竟至互相砍杀。天黑了下来,好多老百姓的家都给放了火,谢天谢地,大风把火头吹向了城边,这才阻止了火势在全城的蔓延。可巨大的火球熠熠映照,广场给照亮得就象在太阳下似的。叛军的乱子闹的过大,他们的头领要制止也制止不住。

远方传来阵阵可怕的炮声,“他们在那儿打得可真热乎,”打扮成畏吾儿人混在落难人群当中的岑春轩听到一个老人低声说道;“大乾天兵到底总是厉害,可不是含糊的。方春来总兵可是个好样儿的将军。”他指着窗外的叛军:“他们这会儿在这儿猖狂哩,可只要前边挨了揍,他们就要作鸟兽散啦。”

这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蹄卢,一批骑兵骑着口喷涎沫的马,直扑广场。他们的脸给硝烟熏得黝黑,衣服都撕成了碎片,有些人的脑袋用破布破裳缠着,这都表明他们是怆怆惶惶直接打战场来的。

“信胡达的百姓们,你们快逃命吧,乾国人打了咱们啦!”他们这么高声嚷嚷道。

紧跟着就是一阵大乱。人群动荡,简直就象风掀浪头。骤然之间,惊恐攫住了所有的人。人们抢奔逃窜,可街道却给车马堵死,一面广场成了火场,逃命无处,人众就开始挤轧,号嚷揪打,揪得喘不过气,呼天抢地,乞求饶命。

岑春轩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一阵狂喜,但突然间,又一阵杂沓蹄声响起,这时有好几百茴部骑兵出现在广场上。他们在撒野狂奔,可混乱的民众在前面堵了他们的路。他们就扑向人群,一阵敲,一阵打,把民众打散,然后扬鞭打马,取道奔逃。

“他们溜起来可真象阵风啊!”老人笑道。

岑春轩连转身都未来得及,第二批败兵跟着开到。接着又是第三批。败兵逃命简直成了一窝风,甚至连一些哨兵都着了忙,他们也都想赶紧溜走。

“给我站住!”有的首领向他们大声吆喝道。

街上烟雾腾腾,焰火炙人,到处乱七八糟。那得得的蹄声,那慌张的吵嚷声,那民众的号救声,在这冲天火光之问,汇做一幅恐怖的末日图景。岑春轩自窗口凝望,一切尽收眼底。

“准是一场惨败啦。”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自归林逸青麾下之后,他也一直盼着有能够上阵的一天。

正在这时,新的成群结队的败兵奔将过来。那火炮雷吼,震得房舍都打墙基开始抖起。猛然间,从屋角右首,有人敞开嗓门,在没命的大嚷:“逃命啦,逃命!乌斯特曼给宰啦!尤勒巴斯给宰啦!马克曼给宰啦!”

整个广场于是真zhèng

末日临头。惊恐万状的人群,无路可逃,就直向火里扑。此刻,恐怖攫住了城里每个人的心。每时每刻,都有新来的人成群结队的逃命。那些畏吾儿人、蒙古人、哈萨克人、茴族兵,个个狼奔豕突,都象插了翅膀似的,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尽管如此,可叛军的主力兵马,想必还在鏖兵苦战,胜败看来还没有完全决定。因为火炮越轰越猛,打得成倍的猛、成十倍、百倍的猛。

大炮的轰鸣,这时变做漫漫雷霆。空旷的街道,于是重新响起阵阵的蹄声。一名光着脑袋,用布袖缠头的茴族兵,骑一匹无鞍马,以闪电般的速度奔来广场。他的脸给一把剑劈开,血汩汩的流着。他勒定马,向自前伸出两手,可等他回过气来,就张大着嘴巴,开始大嚷起来:“乌斯特曼大首领揍了乾国狗!那些高贵的老爷们,不可一世的官儿们,那些乾国狗将军们,那些骑在咱们头上的家伙,全都垮啦!那些夏纳武士们,渤罕骑兵们全都完蛋啦!”

话才落音,他就昏厥了过去,猛地掼倒在地面。几个茴人跳上前去抢救。

岑春轩的脸,顿时一阵火红,一阵苍白。

“他在讲些什么?出了什么事儿啦?这不可能。老天,这绝对不可能!”

广场的对面,火舌仍咝咝在响。星火成簇,八方进溅,时不时的一幢焚燃的房屋在崩坍,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更多的茴部骑兵这时纵马奔来。

“打败了乾狗,咱们胜啦!”

随他们之后,一队茴族骑兵开进。他们按辔徐行,因为他们在四处警卫,押解那些步行的人们,显然他们是战俘。

岑春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完全认出,这些战俘确然穿的都是薪疆巡抚刘金堂麾下的乾军甲胄服色。他垂下头,喃喃的在心里固执地重复着一句话:“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火炮的怒吼,还能听得到。大战尚未了结,但是沿着兵火幸存的街巷.拥挤前来的是成群成群的畏吾儿人和茴部兵。他们的脸都是黑的,他们的胸膛在粗重喘息,可他们来的那副模样,简直个个如痴如狂,嘴里都唱着歌儿。如此归来的肯定只能是胜利之师。

岑春轩的脸渐渐变自,变白,白得就如同一具死尸。

“这怎么可能……”他在心里不住的重复说:“这绝不可能!咱们大乾……不会给打败了的……”

这时,一番新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又一队茴部骑兵入了城。他们带回成捆成捆的军旗,他们一到广场中心,就把这些军旗扔下。啊啊,这不是别的,这是乾军的各色军旗!

火炮的吼声渐渐变弱,远方,听得那愈来愈近的辚辚车声,其中有辆在前面的,是一辆西洋式的四轮马车,随后则是一长列车队。整个车队是由茴部士兵围着押解的。

冲天的火光,叫人什么都看不清,岑春轩瞪着眼,急切地想把坐在马车上的战俘看个分明。突然间,他倏地跳回,有如心窝给射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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