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瑶心中了然，“属下猜对了是吗？”

姚枟不想承认却也不愿意欺骗，只能继续沉默。

尹瑶无奈的叹气，哪怕她已经把事情挑破，姚枟仍然不愿意对她开口。但她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必要停在一半。

“宗主，《天都》只是一个游戏，‘瀛婪宗’协会哪怕用着瀛婪宗的名字，也只是游戏里的一部分，您大可不必把瀛婪宗的责任强加在一个游戏里。”

“可是——”姚枟欲言又止，她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们既然把“瀛婪宗”协会看作是在现代世界的归宿，又怎么可能仅仅把它看作一个游戏这么简单。

尹瑶张开双臂把姚枟抱在了怀里，在姚枟看不到的地方露出无比心疼的表情。

“宗主，属下明白，其实压在您心头的并不是游戏里的‘瀛婪宗’协会，而是对我们穿越这件事的遗留恐惧，您不知道我们能这里停留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到以前的世界。您真正忧虑的，其实还是我们的瀛婪宗。”

听到尹瑶的这番话，姚枟僵硬的身体终于在尹瑶怀里卸下劲来。或许是互相拥抱着姚枟看不到尹瑶的脸，那些话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我其实，很惭愧。”

尹瑶抱着姚枟的手微微一紧，姚枟也深吸了一口气，抱住了尹瑶的后背。

“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们，是因为我竟然产生了连我自己都感到唾弃的想法。我竟然感到这个世界的生活是如此的轻松，让我开始逃避那些我本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一直在问你们过得累不累，是因为我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以来，虽然也会感到空虚和陌生，但再也没有过之前那种‘累’的感觉。在瀛婪宗的时候，我每天夜里都会醒来好几次，整夜失眠也是常有的事。但是来到这里以后，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再也没有在夜里惊醒，再也不用半夜爬起来去杀人。”

“尹瑶，我很抱歉，因为我竟然，有点贪恋这样的生活。成立‘瀛婪宗’协会之前我也还会质疑我在这个世界似乎没有意义，但是在我们成立协会的那一刻，我竟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宿。”

“我曾以为我早已经生死看淡，无欲无求，可是这样的生活，竟然让我奢望自己能够再多活一天。”

尹瑶难以抑制自己心头涌上的心疼，“那我们就享受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姚枟趴在尹瑶的肩头，语气有些酸涩，“尹瑶，那我们岂不是太贪婪了吗？”

“我总觉得这样的日子都是偷来的，不知道哪一天就要还回去。我们也是应该回去的，不是吗？游戏里的瀛婪宗到底只是假的，真正的瀛婪宗弟子们还在等我们回去。我们三个一起消失，那些正派人士会怎么欺负他们？三年了，尹瑶，我甚至——连瀛婪宗还存不存在都不知道了。”

“每次想到这里，我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现在的生活。”

“所以您只能把对瀛婪宗的责任都寄托在协会上面，是吗？”

姚枟轻轻点头，“是，这样我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哪怕她知道这样做并没有任何意义。

尹瑶抓住姚枟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两人的目光紧紧相对。

“宗主，属下对您感到很失望。”

尹瑶从来没有这么和姚枟说过话，姚枟也没想到尹瑶会说出这种话，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

“什么？”

尹瑶甚至还重复了一遍，“我说，属下对您感到很失望！因为您根本没有把我们当做瀛婪宗的一部分！”

姚枟立刻辩驳，“我没有！”

“您如果没有，为什么要一个人扛起瀛婪宗的所有责任，瀛婪宗明明是我们所有人的瀛婪宗！”

“因为我是宗主！”

“如果是宗主就要一个人承担全部的责任！那还要我和龙骁这两个护法做什么！”

两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守在门外的助理还以为两人在里面吵了以来，虽然她听不清楚吵的内容是什么。

姚枟被尹瑶说的猛地顿住，她竟然觉得尹瑶说的有道理。

尹瑶察觉到了姚枟的动摇，立刻趁热打铁，语气依然凌厉。

“如果您一个人就可以撑起整个瀛婪宗，那又何必需要成千上万的瀛婪宗弟子。如果瀛婪宗只能依靠您才能在江湖上立足和生存，那瀛婪宗又何必再叫瀛婪宗，不如就叫姚枟算了。”

尹瑶这一番话其实说的十分狠厉，她说出口时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生怕姚枟听了之后会生气。

但是令尹瑶意外的是，姚枟竟然吃硬不吃软，刚才她劝了半天半点效果都没有，现在语气重了点吼了姚枟两句，竟然奇迹般的奏效了。

姚枟沉默了片刻，小声说了句，“我明白了。”

或许真的是她钻了牛角尖。尹瑶说的对，她瀛婪宗的弟子绝不是离开了他们三人就无法生存的懦弱之辈，哪怕他们三人不在，他们也一定过得很好。她或许可以稍稍放下一点肩头的重担，小小的喘一口气。

可是姚枟也知道，即使是这样，她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

未来仍然未知，他们的灵魂，仍然挣扎在两个世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