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小了，还不算晚，家离得又不远，我说不愿和她们两个在一张床上挤，便走着回家。

刚走出中医院后门，厉行就来了个电话问有么有事，我说没什么，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犹豫，我打着伞也不方便，便挂了。

第二天早上上完课给张清一个电话，张清说今早覃立辉来接覃丽娅回家了，她想去覃丽娅家看看，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等晚上再给覃丽娅电话。

晚上覃丽娅约我出去，张清值班，我和覃丽娅又到烧烤店见面。当老师之后我很少吃烧烤了，嗓子老是不舒服，张清陪我去检查说是声带小结，还是一边一个结，问医生可不可以手术，医生看了眼张清，又看看我，笑了：“你还当不当老师的？如果当，那做了之后也极有可能复发，不如保守着，泡些胖大海之类的茶平时喝，用蜂蜜水润润喉。你看怎么样？”

我还没做声，张清就谢过医生拉走了我，她说手术之后要当几个月的哑巴，还是先保守着治疗，看看情况，但的确得忌食刺激性的东西。

覃丽娅这次说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一点儿都不敢刺激她。

她一反常态居然到的比我还早，已点了饮料和菜自顾自地烤着。我仔细盯着她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异样。

她笑着把一块香干放到我碗里说：“没事了，我都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了，和爸妈覃立辉也没事了。”

我还在琢磨这两天覃丽娅的弯怎么转的这么快，覃丽娅自顾自说起来：“我在武汉以为覃立辉是捡来的，已经想了好大一通说辞，准备劝他的，昨天我把这所有的说辞都放在自己身上，好受多了。而且我一直那么得宠，覃立辉被我压了二十几年，他说漏嘴让我知道了后被爸妈骂得狗血喷头，爸还踢了他一脚，他也急得不敢回学校，大早来接我。回家姑妈姨妈全来了，爸妈跟我道歉，说对不起瞒了我那么多年，他们哪有对不起我！”

我真正放下了心，说：“还好，这次你还不错，没有慢吞吞的死不开窍。”

我们开始大快朵颐，吃得有些撑了，点的菜还剩不少，我们靠着椅背中场休息，一会儿再接着作战。

覃丽娅玩着炭火，告诉我：“我是姨妈在医院门口捡了送给我妈的，爸妈结婚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我三岁时妈怀上了覃立辉，奶奶他们说可以把我再送给别人，爸不干，说这就是我女儿，谁能把自己女儿给别人，妈吓唬奶奶，再提这话她就不要肚里的孩子了。生了覃立辉，他们都说是我带来的福气，更疼我了。”

这是真的，覃丽娅在武汉读书时放假回来总是大包小包往家带，除了一点点小礼物如手套围巾之类的，剩下全是她没来的及洗的被套什么的，带回来妈妈洗，覃爸爸只要去武汉，就买大堆零食带去，生怕覃丽娅不会花钱。其实覃爸爸工资虽高，但养活一家四口并不宽裕，可覃丽娅自小没穿过别人的旧衣服，倒是覃立辉还穿过覃丽娅的衣服。

我问覃丽娅有没什么打算，比如找找自己父母之类的，电视还有网上常有这样的事，覃丽娅嗤了一声：“是他们不要我的，有什么好找，再说我有自己爸妈弟弟，找他们干什么？”

覃立辉发来短信，说他明天回武汉，正在买吃的东西，问姐姐要不要，覃丽娅说不要，她告诉我，张清帮她向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才没那么傻，怎么都玩到下个星期再回去。

继续吃时，我突然想到一个准备见面就问她但被这突来的血疑给吓忘了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方鸣海有女朋友了吗？”

覃丽娅瞟了我一眼：“你不是有那医生了吗？问这个干什么？”

我懒得理她，继续问：“到底有没有？”

“好像还没有。”

我小心地加了一句：“你觉得方鸣海怎么样？”

覃丽娅如烫着一般吐出嘴里的烤肉，瞪着眼看着我：“你不会是想着我跟他怎么怎么的吧？”

她喝了口水，很不是那么个滋味地嘀咕：“怎么可能？那可是张清的坚定追求者！”

我真的不善于谈这个问题，如果是张清来说，一定会比我要温和委婉，能让人接受，我都觉得自己问得太直接了，可这件事又没对张清提过。

我硬着头皮接着说：“方鸣海以前是喜欢张清，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的，好几年了吧，张清马上就是成康的媳妇了。关键是——”

我犹豫着不知该怎么样措辞，覃丽娅瞪着她圆圆的眼睛看着我，我咽了口唾沫，闭着眼说：“关键是你喜不喜欢方鸣海？”

覃丽娅嘴角弯起，眼也笑眯了：“切，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他？”

我盯着她，盯得她慢慢拉平了嘴角，慢慢丢掉笑意，慢慢蜷在椅子上。

我不做声，她也不做声，听得见烤架上发出的“嗞嗞嗞”的声音，烤肉焦了，肉片边卷起，散出焦香味。我赶紧用筷子拨开，夹起扔到垃圾盘里，烤架上留下冒着油的一小圈黑色。

不知过了好久，覃丽娅可怜巴巴地望向我，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主见，她挤出一个笑脸，像是苦笑：“我，我好像真得喜欢他！我才发现我好像一直就喜欢他，怎么办？啊？”

我一点儿也不意外，其实我都想了几天了，所以早想和她说说。

我故作轻松：“知道吗，这方面你还是反应太慢，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居然自己都不清楚，还把方鸣海当哥儿们。”

可覃丽娅一点儿笑意都没有了，她想从我这儿找点依靠，我越发想着张清的好了，那是一个会帮你拿主意会为了你着想的朋友，我和覃丽娅有时候都像是依靠着她的孩子。

“他没女朋友，你就当他的女朋友呗！”

覃丽娅还有些发愣：“怎么当？我自己跟他说我喜欢他？”

我摇头：“你傻呀，再喜欢他也别告诉他，别让他觉着自己是块香饽饽，有多了不起！”

“那怎么办？”

“制造机会呀，反正你们都在武汉，平时就想办法躲在一块儿，你不是要敲他几顿的吗？一顿顿来，回来时也尽可能和他一路，让他注意到你再说。”

覃丽娅似乎一点儿信心都没：“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该怎么看着他，和他说话了。”

有人说，单恋的人的心是低到了尘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