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梦得私鸠(2 / 2)

如水剑道 花淡茶浓 1881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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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太子李适脑中思索着梦境,却不知该作何解。于是用早膳时,也一直心不在焉、食不甘味。

坐在下首的李长源,就着清水、勉强吃下半只胡饼,却是不动声色瞧了他数眼。直待早膳草草用毕,太子李适才终于按不住心中疑团、开口问道:“真人,昨夜酒后入寝,本宫忽又发一奇梦,不知真人可否再为我解之?”

李长源面色淡然,拂尘一收、拱手行礼道:“不知殿下何梦,贫道愿闻其详。”

太子李适微一沉吟,又将左右宫婢、卫率遣开。旋即一五一十、将梦中所见与李长源细说了一番。

一番离奇梦境,只听得李长源连连称异,心中却也拿捏不定起来。照实讲,解梦之说本是毫末小道,真正精通易象的宗师、是不屑为之的。盖因其要义不过八个字“察言观色、借题发挥”,再杂糅几句玄奥易理,当真是“七分虚、三分实”,比之卜卦算命尚且不如,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奈何这位太子李适,近来偏偏迷于此道。说到底、还是因为朝堂内外明争暗斗,边患、藩镇之事错综复杂,令他常生忧虑、心绪不宁所致。

上回“太真托梦”,可以确定是那狐妖柳晓暮刻意为之。他尚可以从《出师表》《十思疏》入手,结合当下朝堂情势,夹带着讲一些君臣之道的“私货”。

可此番太子殿下这一梦,却是随意而发、无迹可寻。且又与朝堂之事全无关联,他便有些犯难,只得拱手告罪道:

“解梦之道,其实与谶纬之学、卜筮之法相通,贫道所知亦只是皮毛,实有愧于殿下厚望。不过,贫道那位道兄公孙真人,却是精研此道数载,当可为殿下一解悬疑!”

太子李适听罢、不怒反喜:“公孙真人风骨凛然,本宫素来敬慕!昨夜大殿中,还曾与他以茶代酒、欢饮数杯……那便有劳真人,快快将他请来!”

李长源闻言,当即行礼退下。少顷,果然引着一脸肃穆的上清观观主公孙玄同,来到东宫正殿。

两人向太子稽首罢,公孙玄同却从怀中摸出一把筮筹来。

筮筹以竹木削切打磨而成,两端包有铜皮,根根纤细、却泛出莹润微光。只看包浆色泽,便知是有些年头的旧物。筮筹凡五十根,不多不少、恰是大衍之数,全装在一只牛皮囊中。

公孙玄同也不谦让,在殿中石砖上趺坐下来,就地起卦。

先将五十根筮筹取出,双手紧握、一端直冲眉心,双唇翕动,似念咒、似诵经,片刻便停了下来。旋即取出一根、以象太极,置于身侧,只余四十九根握在手中。接着,随手将四十九根筮筹分作两股、以象两仪,分左右置于石砖地面上。

旋即从右边筮筹中取出一根、夹在左手小指指缝间,以象三才;再以八为数、将左面筮筹逐一数过,不足八时,所余筮筹与取自右边的筮筹合为一股,依先天卦序数之,即为下卦卦象……

一通忙碌推演,公孙玄同口中念念有词,眉头时紧时松。看得太子李适一会儿双拳紧握、一会儿十指又散开来,掌心全是沁出的冷汗。

良久后,公孙玄同小心收起筮筹、塞回怀里。才从地上起身,向太子李适拱手道:“方才贫道先斩后奏、斗胆以殿下生辰起卦,还望殿下恕不敬之罪!”

太子李适摆摆手道:“真人勿忧!本宫生辰为何、朝中多有人知,算不得什么宫闱隐秘。真人若窥得什么启示,还望如实相告。”

公孙玄同这才站直了身体,面色微正道:“殿下此梦,着实玄奇!贫道倾力而为,也只窥得一线天机。给殿下解梦前,须容贫道先讲一桩《幽明录》中所载之事,以为佐证。”

太子李适其实早便迫不及待,便简短道:“真人快讲!今日所言无论为何,皆不以罪论处。”

公孙玄同终于放下心,双眉微舒、侃侃道来:

“岭南之林有异鸟,名曰私鸠。是鸟生性贪惰狡黠,无恒心,有诈智,善变幻其卵羽,伪作诸雀。

私鸠雄雌皆好欢淫,然不育其后。伺他雀外觅食,将卵产于其巢,每巢止产一、二卵。鸮巢则鸮纹,鹰穴则鹰纹,虽大小有分,然斑纹无二。只待他雀孵之。

私鸠之卵,孵期略短。若先自卵出,必啄食他雀之卵,以壮已身。若后自卵出,必引他雀之弱雏、攻其健雏,以夺其生;数日体健,又攻其弱雏,以专其宠。及至羽翼渐成,则与他雀斑纹俱同。而巢中止余一、二私鸠矣。

私鸠及长,离巢而飞,或以性聚,或以习归。夺他雀之食,不避荤素;占他雀之巢,不弃崖木。逢弱翎则独辱之,遇猛禽则群啸之。虽非诸雀之长,然诸雀皆避之唯恐不及。

私鸠之于诸雀,譬如乡愿之于君子,实德行之贼也。

岭南有谚云:梦中得私鸠,必为阶下囚。时人亦有言,若梦得私鸠,日后必遭构陷,祸至巢覆卵倾。求佛问道,亦无法可解!不亦悲夫!”

太子李适听罢,哪里还不明白公孙玄同语意所指?登时口干舌燥道:

“如此说来,本宫梦中所得鸡距笔……竟是私鸠所化?!怪道那鸟鸣声奇特,总是‘思旧、思旧’叫个不停……”

公孙玄同闻言,徐徐颔首:“确是此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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