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了扶额，真的，我有时候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虽是江府，我也是江大人收养的义子，可我到底还是一个小乞丐，没有那么金贵，凡事可量力而行，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着。

我记得阿笙刚来江府的时候，一直唤我“少爷、少爷”，我一生气，把他揍了一顿，他完全不敢还手。

我有时候就不是很明白，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条条框框，凡事不都应该随心所欲，怎么简单怎么来嘛。我于他们，不过是命好了些。

“吁——”一声长长的吆喝，伴着马儿的嘶叫声，停在了江府门口。

“哈哈，真好‘锦绣布庄’趁着入冬，又新进了一批料子，他们说啊，这批料子做出来的衣裳，嘿！暖和。”是外出采购的管家钟伯回来了。

姑娘们各自挑了些料子，开始寻思着做成什么样的样子，一面给大家量着尺寸。江府只有加上新来的十二个人，一共只有三十二个人，任务也不是很大。

“公子，我来给您量量身形。”晚秋的声音怯怯的，怕不是早上被我吓到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配合着她的动作比划着，凶她是我的不对。相比之下，我也是很怕她的，怕她突然把什么惊世骇俗的纲常伦理搬出来，我也是消受不起的。

没过两天，我就看到了爹房里那件新做的衣裳，他看见我打量的目光，解释道：“一个叫吟春的姑娘做的，着实心灵手巧。”

很少听他夸人，我也听得出来，他的这句话是真心的，他没有对这十二个姑娘心存芥蒂，我就很感激，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女孩子真的很优秀呢。

十二个姑娘的领头叫“知画”，是个略懂些曲艺的女子。在她的带领下，姑娘们识字练曲，比划女工刺绣，也在慢慢进步着。

日子久了，我注意到，有个叫“北疆”的女孩子，性子冷淡，不擅言辞，目光中却带着一丝丝的凌厉，跟其他的叽叽喳喳聒噪的姑娘们大不相同。

日子过得久了，便会越来越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我甚至都忘了当初是因为谁的一个眼神一口气带了十二个人回家……

好几天我都没去醉红楼。一方面，因为那天的事，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月柒，另一方面，我也不行因为常去醉红楼引得父亲担忧，再者，江府多了十二个女子，一切都需要有人打点着。

那天处理完公事回家，一进门就听见了那曲琵琶。和着熟悉的调子，软哝的声音，我想大抵是父亲很高兴吧，请了人在府里奏乐，难得他有此雅兴。

抱琵琶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绾青丝，如瀑长发及腰。爹在一旁听着，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还不等我来的急问，那姑娘看见了我，欠了欠身子：“无意见过公子。”

是曲无意！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调子熟悉了，月柒是醉红楼的乐师，她写的每一首曲子都弹唱给我听过。

江府十几年来未曾有过一个女主人，连皇上亲指的姻缘都曾被爹以“微臣已有妻子，不想委屈了陛下一番良苦用心”拒绝了。就在刚刚，我幻想过那个女子，可能是爹的一妻一妾，但不曾想，那个此刻端坐手持琵琶的，却是我口中念念不忘的女子。

我觉得山雨欲来，心中暗暗祈祷无意能配合着演完这一出。

“妙手圣音，无意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执儿心心念念的女子。”爹在一旁拊掌道。

“承蒙江大人抬爱，如此盛名无意自是承受不起。整个醉红楼谁人不知，江公子相中的，是‘月柒姑娘’。”琵琶声戛然而止，曲无意笑如银铃，我却噤若寒蝉。

我不敢抬头去看爹的神情，正巧曲无意曲罢，收了琵琶，欲离去，我迎步跟上。

我将她送到门外，“我爹可有为难你什么？”

“不曾。倒是大人说着公子年方十六，也是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娶妻？现在的我除了月柒，还会娶谁？只是，我爹他会答应吗？

正在陷入沉思的我，却听见曲无意笑吟吟一句“公子告辞，后会有期”，蓦地看见了她扶上马车的手上虎口处那道老茧。

她大概是察觉到了我异样的目光，随口说了句：“并无大碍，只是小时候淘气，割伤了手罢了，如今早已痊愈，公子不必太过惊讶。”尔后朝我粲然一笑，便放下帷幔，马车渐行渐远。

这话要是用来骗骗月柒，她没准会信。说是这么说，我要是信了那我就是傻了。

据我长时间的观察，醉红楼俨然是个卧虎藏龙之地。陈妈妈除了会酿酒，身上还有什么本事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能顺利经营醉红楼二十多年时间，其背后的势力是不容小觑的。

如今新上任的头牌叫早杏，是真实身份是朝廷的朝廷安插在民间的眼线，至于我如何得知，因为早杏的房间就在月柒隔壁，我曾不止一次看到朝中大臣出入，那些个人都是皇帝身边的心腹，而早杏每次出入，势必小心翼翼，被我多次撞见，她也只是当我来找月柒。

还有云深，她是个执行秘密任务的探子，背后势力庞大，一连三条命案在她手上，她却安然无恙，想想就觉得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