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凉风,冷得刺骨,白衣女子与阿满在朝阳城一座座房屋上疾掠,免不了阵阵寒意侵袭,越发觉得瘆人。
他们在来之前就先联络过了主子身边的线人,大致晓得人在哪里,并非空找,因此没过多久,便在一座凉亭中寻到了主子。
诧异的是,主子面前还坐着一位玄衣男子,他们与玄衣男子许久未见,一时之间也有些惊喜。
玄衣男子见有人扰,自觉起身,冲对面的人稍一拱手作拜别,“今日便叙到这里,不必相送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自然是银面男子,显然也没有要送他的意思,斜倚在座上,气质冷颓,他一边抿酒一边不急不缓地抬眸睨去,点头“嗯”了一声。
玄衣男子转身离开凉亭,瞬间便消失在了街道上。
“主子,”凉亭内只余三人,阿满踌躇地上前两步,舔了下干涩的唇,措辞道,“就在方才,大约两刻钟前,叶姑娘因身体不适来光风霁月寻医问药,白露为她诊脉后得知……”
“……”银面男子稍稍停住动作,挑起一边眉,抬眸看他,“得知?”
白露,说的便是这位白衣女子,她上前一步,接着说道,“叶姑娘她身体不适,或因轻微中毒引起。”
“中毒?”银面男子微微蹙眉,“……如今怎么样了?中的什么毒?”
“不碍事。”白露看了一眼阿满,轻声回道,“她中的是藏红花、麝香、水银之毒……”
“……”这配方不必多问就能想到,银面男子动作一滞,缓缓握紧酒杯,神色琢磨不透地盯着虚空一点,好半晌后,唇瓣轻启,吐出几个字,“避子汤。”
白露和阿满没有出声。
私心里以为,这件事实在不好判断是非,对叶姑娘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家来说,人家这么做合情合理,但对主子来说,这事儿大概就有些损面子伤自尊……?
在白露眼中,是主子有错在先,那晚上不该欺负人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在阿满眼中,是叶姑娘招惹在先,让走不走,也就是主子,别的什么人中了这种药谁忍得了那么久,更别说仁至义尽跟她耗。
不过话就说回来了,怎么偏偏就是叶姑娘呢,如果主子真的对她提不起兴趣,让她滚出门实在有千万种方法。
道理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子不忍心对人家小姑娘耍狠。否则叶姑娘的下场就会和那晚身怀异香的美人比肩。
阿满和白露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谷雨和惊蛰,这两位站在门外听了活春宫后阐述的一系列发自内心的感慨。
他们私以为……当时房内的情形很混乱,主子这个禽兽,心底对叶姑娘应该很有好感,所以占有欲作出杰出贡献,又所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忍住,再所以后期主子对人家叶姑娘挺温柔。
可也有后来接触过那位异域美人的手下说,她身上带着的不是寻常的媚药,更贴切说来,这是一种毒,站在主子的角度,叶姑娘遭殃可能真的只是因为离得太近了。
究竟是因为哪一样,他们这些局外人不得而知,只有主子自己知道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让他失控的情愫。
银面男子神色淡淡,抬手将被风吹得有些凉的茶抿入口中,道,“随她去。”
白露迟疑地问道,“可据属下行医多年经验看来,避子汤并不是万全之策,叶姑娘有所顾虑,想要再服一剂猛药。依属下看,叶姑娘身体为重,毒性虽小,却不得不防。不知主子意下如何?”
阿满有些责怪地看了白露一眼,心里啧了一声。
主子都说了随叶姑娘去了,明显就是不在意叶姑娘服下避子汤这事,她怀不怀也并不上心,还问个什么劲,非要再强调一遍叶姑娘对主子极力撇清嫌弃至极,闹得主子觉得颜面扫地,尊严尽失。
纯粹是站在医者角度为病人着想、站在女子的角度为叶拂灵着想的白露丝毫不了解男人所思所想,她回了阿满一个怨怼的眼神。
两人静等着银面男子发话,后者却已经轻轻蹙起了长眉,眸底有冷意和恼火交织并行,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看起来确实挺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