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的荷塘长廊上,银面男子正倚着栏杆,借着刚被雨水洗过的月光和长廊上的灯光,拈着鱼食一点点地往荷塘里扔。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一双招子异常阴沉,拈鱼食的动作却随意之极。
谷雨掠身闪至他的身边,跪伏道,“主子有何吩咐?”
银面男子眯眸睨着被月光笼罩的荷塘,漫不经心地随口吩咐道,“去把慕北璿给我叫过来。”
“是。”谷雨下意识遵命,随即又是一顿,迟疑道,“四公子带着鱼稚姑娘回府的时候说不见任何……”
还没说完,银面男子便偏头一转斜睨着看向了他,眼神漠然且冰冷。
谷雨心领神会,立马改口,“属下这就去。”
银面男子这才转回头,继续丢掷鱼食。
约莫过了两刻钟,一位身着白衣服的老头拄着本不必要拄的拐杖从回廊另一方走了过来,他拈着胡须,缓缓踱步,“这三更半夜的,有什么事情如此重要?听说连老三都跟着立春那小子去了京兆尹,看来有人要倒大霉了呀。”
说话的人正是歃血营八位血师中排名第一的,名为郭乾,也就是上回在墨白小筑里被银面男子称为“郭先生”的那一位。而他口中的“老三”,也是八位血师之一,名为成震。
如今的二十四使都是被八位血师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立春才会尊称成震一声“三师父”。
一般新编入歃血营的人大都由二十四使进行调教,但是锦桦是银面亲自叮嘱交由八血师栽培的,可见银面男子对锦桦的器重。
“我隐约记得,你和户部尚书有过往来,算得上相识。”银面男子将鱼食拈在手心里把玩,最后搓成了粉末,他才随手将其倒入荷塘之中。
郭乾拈着胡须笑道,“当年我当着他的面,杀了他亲爹,想来,我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他这样一副把杀人当作寻常便饭,浑然不在意,甚至还十分自豪的模样,甚是令人胆寒。
银面男子却毫不在意,毕竟歃血营里随便哪个人都是杀人如麻的,他继续道,“那么这件事情,就非你莫属了。户部尚书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私自将流民挡在城外,导致一众百姓无家可归,他女儿白日宣淫,草菅人命,罪不容诛。一桩桩、一件件,由你细数给他听,最合适不过。”
郭乾拈着胡须点头,一边听一边沉吟。
银面男子气定神闲道,“你只需替我把这些事告诉他,再送他白银万两,劝他识时务些,免得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足够了。”
郭乾只想了片刻,就彻底明白了银面男子的心思。
表面看上去,主子是想要威胁户部尚书不许追究他女儿的死因,乖乖收下银子闭嘴。
实际上,主子并不是这么善良的人,想要彻底根除障碍,只靠着威胁是远远不够的,只有户部尚书本人死了,叶姑娘才能彻底脱罪。
而户部尚书要如何从正常途径死亡,就得靠御史台的监察和京兆尹的判夺了。
“今日天亮上朝之前,务必把此事办妥。”银面男子望着荷塘的水面,淡淡地道。
郭乾笑,点头评头论足道,“虽然表面上瞧着没什么情绪,但总觉得,你今日挺生气的。年轻人,这怒意太明显了些,火有点儿大啊。”
点评完这句话后,郭乾便闪身消失在了傅府之中,只剩下一阵夹杂着雨水味道的凉风。
天渐渐放亮,点点光芒从云层中渗透出来,又到了每日百官上朝的时候。
幼帝端端坐在龙椅上,睥睨着文武百官,面色凝重,“有事起奏。”
一阵短暂的私语之后,几名大臣站了出来,简明扼要地逐个逐个汇报近期要务进程。
汇报要务的顺序是按照六部的排名:吏、户、礼、兵、刑、工。轮到户部站出来汇报的时候,大家都把视线黏在了他的身上,十分刻意地关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