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祂的世界中只有那深深的海水,还有那无法解脱的、深藏灵魂的空洞。

  祂自有意识起,就于深海之下等待着。

  祂不知这世间生灵、不懂他们的痛苦欢乐。

  只独自盘亘于深海,在那冰冷黑暗的世界里,只有祂。

  祂没有悲欢的本能,不懂沉浮于这世间的生灵。

  有时睡醒,能看到他们与天争寿。

  有时看到他们互相残杀。

  有时看到他们以血溅理想。

  繁繁杂杂看到了许多,但祂从未升起什么情绪,只是观察着,看着。

  ——

  白离再睁眼时,惊觉自己竟然没死。

  眨巴着眼看着头顶的房梁,白离想:难道这是穿到别的地方了?

  白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没被祂照顾死。

  瞥眼随便看了下自己所处的范围。

  好像在一个篮子里,身下铺着一层软软的被子。

  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浓郁的药香,不仅是熬煮的药,还有各种草药的香气。

  嗯?

  好像还有寂海的味道?

  “不能过热过凉,差不多这个温度,记住了吗?”

  两个人?

  白离听到陌生人声音时竖起耳朵,仔细去听他们的对话来判断这二人是谁。

  然而,还未等到那边说话应答,篮子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在小婴儿的视觉里如同巨人,压迫力巨大。

  而且婴儿的视觉也看得不远,只能模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呀呀叫了两声,这人蹲在身子。

  白离这才看清了对方,正是熟悉得不得了的那个精致男人。

  祂左手捧着一个小碗,右手拿着一把白瓷勺子。

  勺子上下翻滚,碗中飘着一股羊奶香味。

  白离努力吸了吸鼻子,眼前一亮。

  在小阿离醒来的一瞬间祂就感知到了,赶紧接过连大夫手中的羊奶,凑过来喂给小阿离。

  看着她忽然变得活跃起来,祂心中的悔恨更重了。

  为什么没早点发现呢?

  人类婴孩这么容易死的呢?

  差点,祂差点就要害死小阿离了。

  在听到连大夫解释了许多关于婴儿的问题后,祂差点想冲破皮囊,把自己浸入死厄之中,分割自己的躯体,让自己承受比小阿离千百倍的痛苦。

  但小阿离还生着病,要尽快治。

  祂稍微惩罚了自己,悄无声息地将黏腻的躯体斩断碾压,捏碎成沫。

  祂蹲下身,舀起碗中的羊奶送到白离嘴边。

  温热的奶接触嘴唇,白离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不停嘬着羊奶,瞬间勺中的奶没了。

  “吃的挺欢的。”那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然后白离就看到蹲在寂海之主身边的连大夫。

  四五十岁,山羊胡子。

  眼睛很小,但又看起来很精明,而且他过来的时候,药香味更浓了。

  “对,就是这样,别一次性灌,让她自己嘬,能锻炼她的咀嚼力。”连大夫说着,把手伸向白离,拿出一个小软包垫在她脑袋后面。

  “喂的时候,尽量让她头抬起来一点,免得被呛着。”

  连大夫教的很尽心,祂目不转睛盯着连大夫的动作,然后点点头继续将碗中的羊奶喂给白离。

  白离对于送上门的食物来者不拒,赶紧吃。

  吃的同时也把刚才连大夫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

  这个人是个医者吧?

  白离吧唧嘴吃着羊奶,虽然吃到后面脸有点疼,但胃终于被填满了。

  吃饱喝足后,白离迷迷瞪瞪地想睡觉。

  “诶,想睡觉了?”连大夫盯着白离,看她迷瞪的眼睛。

  白离强睁着大眼睛看着连大夫,看他要做什么。

  祂沉默蹲在一侧,扭头直直盯着连大夫。

  为什么要一直看着这人呢?

  祂不好看吗?

  被莫名其妙盯着,连大夫浑身打了个哆嗦。

  妈呀,又怎么惹到这祖宗了?

  脑袋赶紧快速转动,赶紧把话题引到白离身上。

  “有的婴儿睡觉必须要被熟悉的人抱着才能睡,她现在想睡又不敢睡,肯定是周围环境不舒服,你可以抱抱她,哄她睡觉?”

  连大夫一口气说完,果然看见这祖宗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重新放到白离身上。

  连大夫默默长舒了一口气。

  别看这位不说话,但祂肯定不是普通人。

  他只是个凡人,最弱小的修者都能碾死他。

  还是尽量保命,把这祖宗送走为好。

  祂听到连大夫说要抱着白离,哄白离睡觉后头瞬间就扭过去。

  放下手中的碗,祂把手伸向篮子里的白离。

  白离被这话吓得赶紧闭眼。

  谁说她睡不着的?

  她这就睡给他们看。

  然而,睡觉的速度并没有祂出手的速度快。

  祂一手扶着白离的脑袋,一手带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揽。

  连大夫定神看着祂的动作,观察祂每一个步骤。

  “对,放在腰上的手往下点,腕部到小臂部分撑着屁股,让婴儿差不多是坐在小臂上,手张开扶着腰。对对……就是这样。”

  连大夫赶紧上手指导:“手这样,这个手包住脑袋,这个手放在腰上的手轻轻拍一下,可以拍出奶嗝,这样对她的胃好,避免溢奶。”

  祂盯着连大夫的每一个动作,将这些动作深深映入脑海。

  白离舒服得眯着眼。

  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抱,这样抱小孩才是正确的姿势嘛。

  但是……

  白离斜眼看到祂精致的面容,心中想法五味杂陈。

  这是真喜欢她,要养她?

  当女儿养吗?

  白离头被扶着,祂的手轻轻拍在背上,刚才喝奶时进入胃中的空气被排出去。

  白离微微张着嘴,带着羊奶味的嗝被拍出去。

  祂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一晃一晃,像是摇篮。

  本来就吃饱喝足,此时正是想睡的时候。

  眯着眼,白离就慢慢睡过去了。

  睡前,脑子里还在想关于任务的事。

  看来被祂捡着也不算什么坏事,祂可能是太孤独了?

  捡着她来逗乐玩的?

  嗯……可能真是这样吧。

  不过,用亲情也可以降低恶意值的吧?

  决定了,今后,她就尊祂为父,为长辈!

  白离迷迷瞪瞪想着,然后就在祂的轻轻拍抚下睡过去。

  等白离睡着,连大夫轻轻指了指竹篮:“睡着了就放在篮子里吧,抱久了会累。”

  祂视线看了眼竹篮,然后继续抱着白离在房间里转。

  连大夫:尴尬微笑。

  行吧,你们修者都厉害,抱孩子都不会被累着。

  揉揉额心,摁了下眼底的青黑后,朝外面看了眼。

  太阳才升,连大夫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门。

  还有病人等着他上门问诊呢。

  连大夫脚踏出门,走到药堂里准备药箱时,周身环境猛然一变。

  白茫茫一片,他看到一个纯白的、闪着光的球。

  “连方,前世记忆可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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