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珩现在住的地方是这镇上的一户普通人家。这家人的家主叫王世孝,是个读书人,可惜科举场上屡试不第,学而无用,幸而家里略有薄产,尚可维持生计。后来娶了妻子陈氏,勤俭持家,更把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孟珩穿越过来的时候,正是王世孝和陈氏在田间劳作时发现了他。

  当时他意识虽然很清楚,可却被原主满是重伤的身体拖累,动一下都很艰难,更不要说开口呼救了,是以在王世孝发现他之前,他已经在这层层麦田的遮挡下干躺了三天了。

  幸而身为一个催眠师,也许身体不是最强悍的,可精神意志的强悍却是无人能及。

  因为只有拥有足够强悍的意志力,才能在进入他人内心的时候始终保持本心,而不迷失方向,也才能在一次次的催眠与反催眠、暗示与诱导的较量中,存活到最后。

  孟珩就是凭借着这样的意志力,拖着一副奄奄一息的身体,强撑了三天。

  所幸最后王世孝和陈氏还是发现了他。并且两人并没有很冷漠地对他置之不理,而是充满善意地将他带回了家养伤。

  他现下,正是借宿王家。

  孟珩此时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先是从行李中找出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换上,然后解开包裹,把那石菖蒲取了出来,将它挪移到早上出门前就准备好了的陶盆中去,以土覆盖,悉心培植。

  石菖蒲,有安定心神、宁神静气的功效。在现代,有时他给人开的镇定药里面也会含有石菖蒲的成分。可惜现在没有镇定药,这里的医馆药堂也没有卖石菖蒲的,所以他只好亲自寻了来。

  不过……重要的不是药材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象征意义。

  孟珩往石菖蒲的根茎上覆盖了最后一抔土后,起身在水盆中净了净手,走出了房间。

  时间已经不早,他不能再耽搁了。幸好那户人家离王世孝家并不远,他徒步过去也花费不了多久。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先给王世孝夫妇说一声。借住在别人家里,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

  这个时候,王世孝夫妇已经吃罢晚饭,两人闲坐一起,一个在翻看账簿,计算着这月田里的收支,一个手捧着一卷书,时不时地略翻两页。

  两人一见孟珩过来,忙把手中事务放下,亲切问道:“回来了?”

  陈氏更是体贴道:“厨房里给你留的有吃食,可是饿了?”

  “我在外面吃过了。”孟珩颔首笑答:“大哥大嫂今日又下田了?可要早些休息。”

  “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做的都是田里的粗活,简单省心,不像孟小弟你……”陈氏笑眯眯地,话说到一半看到王世孝的眼色,却猛地住了嘴。

  孟珩挑了挑眉。

  王世孝连忙打圆场:“孟小弟,看你这身打扮,是还要出去?晚上出去小心点啊,早些回来,别让你嫂子担心。”

  孟珩嘴角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又定定看了王世孝夫妇一眼,应答了一声,转身而去。

  看到少年离去的背影,王世孝夫妇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眼中,这个负了重伤、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田间地头的少年身上,一定另有隐情。况且他样貌俊美却偏偏易容改装,年龄尚小而举止之间却气度非凡,若不是什么落了难的大家公子,就是什么邪道上经历传奇的江洋大盗,绝非他们惹得起的。

  而从不久前开始,少年不断带回来的银钱更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动辄就是百十、上千两银子,他们夫妻二人半辈子的积蓄也没这么多啊。偏偏少年口气轻松,只说让他们收着,权当报恩,别的事情却是一点都没提。

  这夫妇二人也只好不闻不问地收下。

  救人是出于同情和善心,可其余的事情,一来他们无权干涉,二来问得多了,难保不会牵涉到什么隐秘事情中去,因而还是少管、少说为妙。

  只是这夫妇二人的心思却逃不过孟珩的眼睛。

  这样谨慎疏离甚至略带着些敬畏的态度,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不,应该说,他早已习惯被他人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了。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虽然他一贯擅长进入他人的内心世界,可那也仅仅限于催眠过程中。

  而至于其他的,他却鲜少有那个兴趣,去试图和什么人的内心靠得更近一些。

  也许正是因为见过得、深入得太多,所以才愈发失去了与之亲近的兴趣吧。

  孟珩沿着王家虽然朴素却也别具一格的庭中小径走着,眼看快到了门口,却又遇上另两个人。

  王世孝的堂弟王世朴,和王世孝夫妇的儿子王启。

  两人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不知去干了什么,俱是风尘仆仆的样子。那尚且只有八岁的稚儿王启更是一身泥巴,从门口风一阵地奔过来,然后冷不丁地从孟珩身边蹭过去,推了他一把,又一阵风般地往院里窜得无影无踪,只听见他口中大呼的“饿了”“累了”云云。

  孟珩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头,目光在腰侧被王启留下的泥印子上停留了一会儿。

  却听得一声冷笑骤然响起:“哼,赖在别人家不走的穷丁。”

  孟珩眼睛微眯,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人。

  王世朴双手环胸,斜睨着的一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少年的不屑和鄙视,他见少年看他,鼻子里更是重重地冷哼一声,而后把脸一甩,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里面走去,连看也不再看少年一眼。

  态度极其恶劣。

  孟珩却并没有被这样无礼的举动所激怒,他的神色平静得如一汪湖水,没有被激起一丝波澜。

  在他看来,用粗俗的举动和充满进攻意味的言语来表达对一个人的怒意,是最愚蠢的行为。

  甚至被激起怒意这件事本身,就相当于已经在他本人的身上布满了漏洞,只要轻轻一击,这个人就会立即崩溃。

  不过,王世朴这种人却是连让他出击的价值都没有。

  孟珩脸上的表情未变,他轻轻地拍了拍腰间的灰尘,然后从王家的大门走出,快步离去。

  *

  与他约定好的那家人是一户比较殷实的乡绅之家,家里的老爷在朝中做员外。

  孟珩站在街角,远远地望着这座宅第的大门,门口刚刚挂起的两个红灯笼摇摇欲坠,忽明忽暗的,似是快要承受不住风的吹拂。

  然而此时街上却是一丝风也无。

  这家人的管家找到自己时,说是府上夫人中了邪,神志不清,六亲不认,口齿难辨,希望自己能医好她。

  他当时以为所谓的中邪不过是因为受了某些刺激而导致的急性应激反应,通过催眠再加上心理疏导,便应能治得好,毕竟古人一向将应激障碍看作是“中邪”。

  只不过现在看来……情况似乎略微地有所不同。

  不过他此次受人之托,前来的目的仅有一个,那便是治好这家的夫人,然后拿着诊疗费走人。

  至于其他的,只要那东西不找上门来,他是不会多加干预的。

  孟珩走上前去,门口的小厮立即迎上来,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略有迟疑地问道:“可是孟大夫?”

  “正是在下。劳烦小哥儿通告一声,在下是来为贵府夫人看诊的。”孟珩道。

  “不用了。老爷吩咐过了,若是孟大夫来了就请随小的直接进去吧。”说完,那小厮便拉着孟珩迈开步子往里蹿,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

  像这种病患家属心急火燎的样子,孟珩并不少见,因此也不以为怪,任这小厮拉着自己一路疾驰到了正堂上。

  只不过这一路上他已经从这庭院里感觉到了不少熟悉的诡异气息。

  若是那东西待会儿胆敢出来骚扰他,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这家人看样子是一点异样都没感觉到——除了那位中邪的夫人。

  孟珩平复了下自己微喘的呼吸,不着痕迹地扫视着那被几位丫鬟扶在榻上的女子。

  女子年纪三十上下,应是平日养尊处优的缘故,看起来很年轻丰满,然而女子的皮肤却很白,那甚至是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的苍白,可见是时常遭受惊吓所致。女子的双手护在胸前,那是很明显的保护性动作,女子的下颔却微微扬起,正对着他,又表现出一定的敌意和攻击性。

  女子整个人处于微微的发抖状态,她的牙齿甚至紧紧咬着下唇。

  这个女人,正处于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情况,而且,她对周围人的信任感似乎极度缺失,不停地躲避着丫鬟对她的碰触。

  孟珩在心中飞快地思量了几番,他走近了几步,伸出一只手在女子面前晃了晃。

  “看着我的手心,不要动。”他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然而女子却对此置若罔闻,她的肩膀不停扭动着,试图挣脱丫鬟对她的桎梏,口中不断地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音节。她的双目更是一点焦距也无,漆黑空洞的眼珠在眼眶里来回乱转。

  看来她不仅精神状态不稳,连最起码的注意力也无法集中。

  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通过一瞬间的目光对视来进行催眠的。

  这家人的老爷始终站在一旁,他此时有些心焦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相貌平平,看起来甚至有些其貌不扬的少年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了夫人连脉也不号,却伸什么手,真是怪哉。

  他不免有些埋怨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老管家,让他去请名医,谁知他竟请了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真不知道能起什么作用!

  这么想着,冷不防却见那少年的目光幽幽地看过来,和他撞个正着。

  那是一双剔透如墨玉一般的眼睛,它美丽得甚至有些过分,而他刚刚竟没发现,这双眼睛在少年那张平庸的脸上竟显得如此不相称。

  甚至这双眼眸里投出来的目光也远不像少年的外貌那般平和无害。

  那是仿若明镜一般能够映照出他人内心的目光。

  男子蓦地一怔,恍惚间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几步逃离开少年的目光,脚下一动,才发觉自己身后即是桌椅,已经无路可退。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凝固状态。

  所幸下一秒钟,少年神色一闪,那眼神里的凌厉旋即消失不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听少年清澈的嗓音说道:“赵老爷,令夫人的情况有些特殊,因此接下来我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还请赵老爷莫以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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