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斯特兰奇差点惊惶地把自己手里的锅铲扔了出去。
带着有些莫名心虚的表情，斯特兰奇回答道：“没什么，我从开始学魔法起就一直睡得少，倒是你，很少这个时间醒吧。”
“我好像梦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又不记得了。”
费尔南多揉着眼睛，声音略带迷茫：“捕梦网昨晚有好好地工作吗？”
“我——不太确定。”
斯特兰奇犹豫着说道：“梦境是带有变数的东西，所指示的内容往往也都不那么精确，所以，我也不知道它是否网到了正确的内容，我希望是这样。”
“噢，好吧，一个非常‘魔法师’的精确描述。”
费尔南多点了点头，下一秒消失在原地，大概是去了盥洗室。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木桌上放着煮好的番茄炖豆子和炸土豆块，两片培根以及一根香肠。费尔南多伸手在橱柜里取刀叉，顺带打了个响指给自己的那个正躺在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你的需要翻吗？”
“不了我喜欢单面的。”
斯特兰奇将自己的那枚煎鸡蛋扣进盘子里。
飞机七点起飞，也就是说，六点半的时候两个人就要到候机大厅就位。斯特兰奇的便装确实很罕见，红发的魔法师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围观了半天，直到一本正经打着领带的家伙自己都有些浑身不舒服：“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明明对方才是形象大变样的那个——斯特兰奇愤愤不平地想道，而且还特地剪短了头发。
“就是觉得有点意外。”
对方一边往嘴里塞香肠一边说道：“很少见你穿成这样……”
“怎么？”
斯特兰奇抬起眉毛。
“我觉得很好看。”
——对方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于是斯特兰奇不吭声了。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收敛为何物，这点他应该早就明白了才是，而且还有可能是来路不明的危险生物，但是……
三口两口将最后一点炖豆子吃完，斯特兰奇打了个响指将刀叉盘子重新恢复至整洁，然后一股脑又塞回橱柜里：“走吧，咱们去机场。”
“坐机场大巴吗？我听说有这个东西。”
费尔南多满脸期待：“在学校里的时候听假期准备出去滑雪度假的同学说的。”
“……不，咱们走传送门。”
“哦。”
*
六点三十分钟am，纽华克自由国际机场。
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但他们很快就像是普通乘客一样通过了安检，一人一杯可乐地坐在了候机大厅里。
费尔南多先是饶有兴致地检查了自己的机票，紧接着盯着航站楼上显示飞机行程的指示牌，看够了之后甚至整个人都要贴在窗户上，满脸神往地看着一架接一架的飞机起飞。
“你不是学过高中物理吗？”
斯特兰奇站在他的身边：“机翼下面那两个短舱吊挂里面装着发动机，然后由两个发动机给飞机提供动力……我猜你看得明白这个。”
“但是理论上明白和实际能看到是两回事啊。”
对方理直气壮地回答：“你理论上能明白基于浮力操作的飞行原理，但是不也每天都在圣殿里到处乱飘，都不舍得下地多走几步路。”
斯特兰奇：“……”
他干咳了一下：“我没有，那是因为我在灵魂出窍站久了以后容易身体不适。”
“那你完全可以躺着灵魂出窍。”
对方寸步不让。
“……咱们换个话题。”
斯特兰奇注视着一架飞机放下前起落架正在降落，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辩。
*
纽约到费城属于短途航班——短到大多数人都不会去搭乘的那种。
出于某种隐秘的想法，斯特兰奇还是认为这趟行程需要留下一些可以查询到的内容，而不是刷地张开传送门，前一秒他还在曼哈顿的布里克街，下一秒就出现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某个校门口。他将这趟航班的机票拍了照片，通过邮件通知了自己的母亲，但并没有期待能够收到什么回应——他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自从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之后，费城的那个家在记忆当中就变得逐渐淡薄，之后的人生里更是没有了能够让他得空休息一下，顺带回忆家庭的余裕。
哪怕在人生的滑铁卢，手部受到重创，职业生涯近乎毁于一旦的那段时间里，他连魔法和诅咒这种过去从未考虑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曾联络过费城的父母。
这种情绪太过复杂，斯特兰奇偏过头看了一眼仍在兴致勃勃看飞机的家伙，自认为对方肯定理解不了，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据说索尔第一次去机场的时候也对飞机表示了极大的兴趣，斯特兰奇兀自感叹了一番，幸好费尔并没有索尔那么大的破坏力，一伸手就能把飞机的门给拆下来。
神经外科医生带着他的魔法师小伙伴通过了廊桥，一路上，对方的态度都显得异常的拘谨。
“你在紧张什么？”
斯特兰奇问。
“电影鉴赏的艺术课上我们看过《空难调查》。”
费尔南多说道：“我很难不会去想如果这架飞机失事的话，我该怎么做才能够从中逃生。”
“你是个魔法师，我想这对你来说太容易不过。”
斯特兰奇觉得对方这样的表现格外新奇，忍不住多说一些：“哪怕你的魔力被限制在了大概两倍寻常法师的水准，我猜你也有足够的手段安全着陆。”
“没错，重力操作（fracta），加护之盾，甚至我还会一部分简化过的卢恩。”
费尔南多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是一架普通的波音737能够容纳一百五十名左右的乘客，波音777的乘客人数可以高达三百多人，我的魔力范围达不到那么远。”
新晋的至尊法师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魔药的效果过于拔群，让断骨都能够在一夜之间恢复原样。如今的魔法师先生只是仍旧需要避免剧烈运动，从外表上看已经显露不出什么异常，这家伙正亦步亦趋地紧跟在自己的身后，对廊桥、站在机舱之前的空乘人员和这个不需要魔力驱动就能够自己飞上天的大型交通设备都带着好奇的神色。
那些从离奇的梦境当中醒来所裹挟着的那些不安，仿佛都因为这些对话而逐渐烟消云散。
他想要拯救这一飞机的人，哪怕是臆想当中不存在的空难，对方也下意识地想要拯救这一飞机素不相识的乘客。虽然不知道这种“像个英雄”的举措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但是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觉得安心。
或许这家伙是个危险的混沌法师，或许有可能不是人类，或许甚至不是这个平行宇宙之内的生物，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把时间暂停，然后让咱们有办法在这段暂停的时间之内想出拯救所有人的办法。”
斯特兰奇回答道：“你知道的，只要有了足够的时间，这一飞机的一百五十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这听上去棒极了，毫无疏漏，史蒂芬。”
等到被空乘提示升舱，两个人坐在头等舱宽敞的区域内，斯特兰奇都还觉得自己有点沉浸在那句简短的称赞当中。
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劳驾，我想我们应该没有购买头等舱的机票……”
而且全程只有一个小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前半个小时爬升后半个小时降落的旅途确实没什么头等舱的必要。
“是斯塔克工业提出的升舱需求，以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先生的个人名义。”
穿着制服的空乘笑靥如花：“祝你们旅途愉快，斯特兰奇先生，卡奥斯先生。”
看起来就像是那个托尼斯塔克能做出来的事情，斯特兰奇想。
*
费城。
很幸运，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晕机，斯特兰奇一开始还准备了能够有效遏制晕车的妖精用树叶，但是费尔南多看上去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我只是不喜欢汽油味，对于晃动的适应性其实还好。”
费尔南多对此的解释是：“毕竟彼得带着我在曼哈顿的大楼之间来回飘荡我都觉得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真是再好不过，一出航站楼，斯特兰奇就施展了传送门离开机场，来到了费城的街区。两个人身上环绕着中等强度的认知干扰，这能够有效地防止一些充满窥探意味的小恶咒。
神盾局驻费城分部的驻扎地点表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个平平无奇的律师事务所，但建筑物的内部别有洞天。墙面的展示板上贴了不少关于这次事件的信息tip，费尔南多第一眼就看到了关于赛迪斯希瓦纳的房间拍照，桌椅都随意倒放在地面上，从照片里就能够看到一团混乱的场面。
斯特兰奇随意扫视了一眼，伸手甩出一个探查魔术，很好，这里并没有被植入什么基于神秘学的窃听手段。
“谈谈最近费城发生的事情吧。”
他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们之后可能要去这位硕果仅存的希瓦纳先生家里去一趟，希望在这之前尽可能地了解一下这个人。”
“啊，好的，他在医学的研究方面颇有建树……”
这群探员的第一句话就让知名的神经外科医生哼了一声。
“——并且一直都在研究一个，全世界范围内小频次集体幻觉的现象。”
这听上去就有点意思了，费尔南多跟在身后说道：“讲讲这个现象。”
简而言之，全世界范围内，有一小批人类开始做同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一个白发苍苍气场像是黑化邓布利多一样的家伙们在对他们进行考验和遴选，宣称他要找到自己的后继者，而梦境结束的时候，他们没有通过这个考验，被斥出了那一片奇怪的峡谷。
“听上去就很有嫌疑。”
斯特兰奇判断道。
“就很纽约之前所爆发出来的大规模昏睡病现象差不多，官方最后给出的结论好像也是某种综合征。”
一个探员开口说道。
“但是一开始为什么没人能想到这个？算了，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
斯特兰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有了主意：“我们需要先见一见这个人，这种大规模的遴选仪式很显然是不正常的，而且也已经突破了某个法师想要给自己寻找继承人的基准原则了。”
“古一也没什么基准原则，她直接把你扔进了雪山里导致你差点当场暴毙好吗。”
费尔南多把挂在墙上的照片一个一个仔细检查完：“只不过他们的区别在于古一选择继承人还是要挑一下的，不会这么广撒网。”
而且古一起码不至于把这件事情闹腾得沸沸扬扬，以至于让医学界都去介入，这听起来也太丢人了。
斯特兰奇对此态度不置可否，他放下这一叠资料：“有没有做这种怪梦的当事人的说法？或许我需要读取一些他们的记忆。”
“有，有视频记录。”
其中一个探员去搬笔记本电脑：“但是如果想要让他们当面对质的话比较麻烦，因为之前负责这件事的，就是赛迪斯希瓦纳本人……”
好吧，那他的嫌疑几乎已经实锤了。
短暂地讨论之后，斯特兰奇决定直接前往对方的家里，进行下一步的探查，如有必要的话直接读取对方迄今为止的研究资料。这件事毫无疑问地被两人定性为神秘学的大范围泄露事件，除却提交给神盾局之外，后续的处理过程和结果还需要同步提交一份给时钟塔之类的魔术师结社。
“我不负责写这个报告。”
费尔南多斩钉截铁地撇清关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只负责帮你打架。”
“我也没期待你会去写报告，你把你的假期作业完成就不错了，毕竟圣诞节假期过了之后如果不出意外你还得回去继续上学，完成你另一张身份证所需要的的日程安排。”
斯特兰奇瞥了一眼显然成年了的“高中生”：“或者一口气考完所有的课程申请提前毕业，斯塔克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为什么，因为比奇高中他更加期待自己的大学生活吗？”
“说不定只是因为这家伙讨厌在高中待太久而已。”
斯特兰奇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
*
赛迪斯希瓦纳的住所早就已经被戒严。
等到两名法师踏过传送门之后，还能看到周围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探员在驻守。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绕开翻倒的桌椅，一般来讲，涉足一个魔术师自己的魔术工房应该算得上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毕竟只要身在纽约圣殿之内，斯特兰奇可以自信地宣称自己的术法甚至能够在短时间内制服索尔那个自称九界第一法师的弟弟。
一个工房就像是魔术师们最熟悉的堡垒，形同托尼斯塔克无法随时穿在身上的战衣，绝对的不动要塞。因此，在进入工房的时候，这两个人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几乎每一步都做好了像是在前线排雷的步兵一般的警觉。
费尔南多转了转自己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深红色的魔力弥散在房间之中。
“什么发现？”
斯特兰奇的拳心也缠绕着金色的魔力流束：“除了这间房子的选址确实选在了地脉相对丰沛的区域之外，我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魔术太过偏门，我还没学到。”
“什么都没有。”
费尔南多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凌乱地堆放着厚厚的文献资料，他把它们取出来潦草地翻了翻：“没有恶咒，没有防御环绕，没有空间折叠，甚至没有入侵者的报警系统，什么都没有。”
那大概真的没什么值得警惕的，斯特兰奇将一部分魔法撤了下来：“所以这个人的实力不怎么样？”
“也有可能是强得离谱，根本不屑于做这些事情。”
对方回答：“不过可能性不是很大就是了，太过傲慢的家伙一贯活不长。”
两人穿过玄关和客厅，书房里也是一派正常，书架上存放的书籍全部都被斯特兰奇认真地挨个扫视了一遍，其中的大多数是和医学相关的内容，凭借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记得自己看过的每一本，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包罗万象，大多都是自己搜罗来的神秘学知识，其中有正确的也有错误的，但正确率不是很高。
而卧室里则有他们今天最大的发现。
房间门的背面用粉笔写着地狱语构成的词汇，从痕迹和上面微弱的魔力波动来看，这个术式已经是触发过的状态了。费尔南多伸出小拇指沾了一点点上面的粉笔痕迹，刚打算伸到鼻子下方嗅一嗅，手腕就被身边的另一个人抓住：“我猜你的化学老师应该教过你这种时候应该伸手招气入鼻。”
“但是化学老师没有说过在面对地狱文的时候也这么做，我起码没有像那些刚刚开始接触这些能够撬动自然力语言的蠢货们一样开口念出来。”
费尔南多耸了耸肩，但仍旧还是采纳了斯特兰奇的建议，他伸手在空气当中挥了挥，将粉笔上所带有的气味冲着自己的方向划拉了几下。
“没有地狱的味道。”
红发的魔法师断定道：“这是个引路符文，连通到别的什么地方。”
地上还有散落的小半截粉笔，斯特兰奇弯腰将它捡了起来，重新一笔一划地试图将门板上被消耗掉的符文恢复完整。地狱文的书写本身就伴随着魔力的流淌，而且这是对人类而言相对比较危险的文字，一旦用不正确的方式触发就很有可能会受到地狱不灭黑火的焚烧。这其间费尔南多曾经建议由自己来写完剩下的部分，但神经外科医生只是摇了摇头：“希瓦纳作为一个外行能达到的程度，你总不能认为我连这个都不做不到。”
“但是希瓦纳花了半辈子，而你只是看了它十几秒。”
魔法师站在他的身后，仍旧没有放松警惕：“……而且我猜这件事情要花掉咱们不少的时间，为什么你不先去见见你的父母呢？前期收集资料的内容交给探员或者干脆让我去做也是一样的。如果费城存在某种神秘学层面的危险的话，你起码来得及去给他们施展一两个保护咒。”
斯特兰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写上了最后一个扭曲的字母。
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联通在了房间门的背后。
“如果咱们能够在今天之内就把这个问题解决掉，那就没有这个必要。”
神经外科医生慢吞吞地回答道。
带着有些莫名心虚的表情，斯特兰奇回答道：“没什么，我从开始学魔法起就一直睡得少，倒是你，很少这个时间醒吧。”
“我好像梦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又不记得了。”
费尔南多揉着眼睛，声音略带迷茫：“捕梦网昨晚有好好地工作吗？”
“我——不太确定。”
斯特兰奇犹豫着说道：“梦境是带有变数的东西，所指示的内容往往也都不那么精确，所以，我也不知道它是否网到了正确的内容，我希望是这样。”
“噢，好吧，一个非常‘魔法师’的精确描述。”
费尔南多点了点头，下一秒消失在原地，大概是去了盥洗室。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木桌上放着煮好的番茄炖豆子和炸土豆块，两片培根以及一根香肠。费尔南多伸手在橱柜里取刀叉，顺带打了个响指给自己的那个正躺在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你的需要翻吗？”
“不了我喜欢单面的。”
斯特兰奇将自己的那枚煎鸡蛋扣进盘子里。
飞机七点起飞，也就是说，六点半的时候两个人就要到候机大厅就位。斯特兰奇的便装确实很罕见，红发的魔法师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围观了半天，直到一本正经打着领带的家伙自己都有些浑身不舒服：“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明明对方才是形象大变样的那个——斯特兰奇愤愤不平地想道，而且还特地剪短了头发。
“就是觉得有点意外。”
对方一边往嘴里塞香肠一边说道：“很少见你穿成这样……”
“怎么？”
斯特兰奇抬起眉毛。
“我觉得很好看。”
——对方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于是斯特兰奇不吭声了。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收敛为何物，这点他应该早就明白了才是，而且还有可能是来路不明的危险生物，但是……
三口两口将最后一点炖豆子吃完，斯特兰奇打了个响指将刀叉盘子重新恢复至整洁，然后一股脑又塞回橱柜里：“走吧，咱们去机场。”
“坐机场大巴吗？我听说有这个东西。”
费尔南多满脸期待：“在学校里的时候听假期准备出去滑雪度假的同学说的。”
“……不，咱们走传送门。”
“哦。”
*
六点三十分钟am，纽华克自由国际机场。
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但他们很快就像是普通乘客一样通过了安检，一人一杯可乐地坐在了候机大厅里。
费尔南多先是饶有兴致地检查了自己的机票，紧接着盯着航站楼上显示飞机行程的指示牌，看够了之后甚至整个人都要贴在窗户上，满脸神往地看着一架接一架的飞机起飞。
“你不是学过高中物理吗？”
斯特兰奇站在他的身边：“机翼下面那两个短舱吊挂里面装着发动机，然后由两个发动机给飞机提供动力……我猜你看得明白这个。”
“但是理论上明白和实际能看到是两回事啊。”
对方理直气壮地回答：“你理论上能明白基于浮力操作的飞行原理，但是不也每天都在圣殿里到处乱飘，都不舍得下地多走几步路。”
斯特兰奇：“……”
他干咳了一下：“我没有，那是因为我在灵魂出窍站久了以后容易身体不适。”
“那你完全可以躺着灵魂出窍。”
对方寸步不让。
“……咱们换个话题。”
斯特兰奇注视着一架飞机放下前起落架正在降落，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辩。
*
纽约到费城属于短途航班——短到大多数人都不会去搭乘的那种。
出于某种隐秘的想法，斯特兰奇还是认为这趟行程需要留下一些可以查询到的内容，而不是刷地张开传送门，前一秒他还在曼哈顿的布里克街，下一秒就出现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某个校门口。他将这趟航班的机票拍了照片，通过邮件通知了自己的母亲，但并没有期待能够收到什么回应——他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自从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之后，费城的那个家在记忆当中就变得逐渐淡薄，之后的人生里更是没有了能够让他得空休息一下，顺带回忆家庭的余裕。
哪怕在人生的滑铁卢，手部受到重创，职业生涯近乎毁于一旦的那段时间里，他连魔法和诅咒这种过去从未考虑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曾联络过费城的父母。
这种情绪太过复杂，斯特兰奇偏过头看了一眼仍在兴致勃勃看飞机的家伙，自认为对方肯定理解不了，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据说索尔第一次去机场的时候也对飞机表示了极大的兴趣，斯特兰奇兀自感叹了一番，幸好费尔并没有索尔那么大的破坏力，一伸手就能把飞机的门给拆下来。
神经外科医生带着他的魔法师小伙伴通过了廊桥，一路上，对方的态度都显得异常的拘谨。
“你在紧张什么？”
斯特兰奇问。
“电影鉴赏的艺术课上我们看过《空难调查》。”
费尔南多说道：“我很难不会去想如果这架飞机失事的话，我该怎么做才能够从中逃生。”
“你是个魔法师，我想这对你来说太容易不过。”
斯特兰奇觉得对方这样的表现格外新奇，忍不住多说一些：“哪怕你的魔力被限制在了大概两倍寻常法师的水准，我猜你也有足够的手段安全着陆。”
“没错，重力操作（fracta），加护之盾，甚至我还会一部分简化过的卢恩。”
费尔南多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是一架普通的波音737能够容纳一百五十名左右的乘客，波音777的乘客人数可以高达三百多人，我的魔力范围达不到那么远。”
新晋的至尊法师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魔药的效果过于拔群，让断骨都能够在一夜之间恢复原样。如今的魔法师先生只是仍旧需要避免剧烈运动，从外表上看已经显露不出什么异常，这家伙正亦步亦趋地紧跟在自己的身后，对廊桥、站在机舱之前的空乘人员和这个不需要魔力驱动就能够自己飞上天的大型交通设备都带着好奇的神色。
那些从离奇的梦境当中醒来所裹挟着的那些不安，仿佛都因为这些对话而逐渐烟消云散。
他想要拯救这一飞机的人，哪怕是臆想当中不存在的空难，对方也下意识地想要拯救这一飞机素不相识的乘客。虽然不知道这种“像个英雄”的举措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但是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觉得安心。
或许这家伙是个危险的混沌法师，或许有可能不是人类，或许甚至不是这个平行宇宙之内的生物，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把时间暂停，然后让咱们有办法在这段暂停的时间之内想出拯救所有人的办法。”
斯特兰奇回答道：“你知道的，只要有了足够的时间，这一飞机的一百五十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这听上去棒极了，毫无疏漏，史蒂芬。”
等到被空乘提示升舱，两个人坐在头等舱宽敞的区域内，斯特兰奇都还觉得自己有点沉浸在那句简短的称赞当中。
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劳驾，我想我们应该没有购买头等舱的机票……”
而且全程只有一个小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前半个小时爬升后半个小时降落的旅途确实没什么头等舱的必要。
“是斯塔克工业提出的升舱需求，以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先生的个人名义。”
穿着制服的空乘笑靥如花：“祝你们旅途愉快，斯特兰奇先生，卡奥斯先生。”
看起来就像是那个托尼斯塔克能做出来的事情，斯特兰奇想。
*
费城。
很幸运，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晕机，斯特兰奇一开始还准备了能够有效遏制晕车的妖精用树叶，但是费尔南多看上去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我只是不喜欢汽油味，对于晃动的适应性其实还好。”
费尔南多对此的解释是：“毕竟彼得带着我在曼哈顿的大楼之间来回飘荡我都觉得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真是再好不过，一出航站楼，斯特兰奇就施展了传送门离开机场，来到了费城的街区。两个人身上环绕着中等强度的认知干扰，这能够有效地防止一些充满窥探意味的小恶咒。
神盾局驻费城分部的驻扎地点表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个平平无奇的律师事务所，但建筑物的内部别有洞天。墙面的展示板上贴了不少关于这次事件的信息tip，费尔南多第一眼就看到了关于赛迪斯希瓦纳的房间拍照，桌椅都随意倒放在地面上，从照片里就能够看到一团混乱的场面。
斯特兰奇随意扫视了一眼，伸手甩出一个探查魔术，很好，这里并没有被植入什么基于神秘学的窃听手段。
“谈谈最近费城发生的事情吧。”
他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们之后可能要去这位硕果仅存的希瓦纳先生家里去一趟，希望在这之前尽可能地了解一下这个人。”
“啊，好的，他在医学的研究方面颇有建树……”
这群探员的第一句话就让知名的神经外科医生哼了一声。
“——并且一直都在研究一个，全世界范围内小频次集体幻觉的现象。”
这听上去就有点意思了，费尔南多跟在身后说道：“讲讲这个现象。”
简而言之，全世界范围内，有一小批人类开始做同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一个白发苍苍气场像是黑化邓布利多一样的家伙们在对他们进行考验和遴选，宣称他要找到自己的后继者，而梦境结束的时候，他们没有通过这个考验，被斥出了那一片奇怪的峡谷。
“听上去就很有嫌疑。”
斯特兰奇判断道。
“就很纽约之前所爆发出来的大规模昏睡病现象差不多，官方最后给出的结论好像也是某种综合征。”
一个探员开口说道。
“但是一开始为什么没人能想到这个？算了，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
斯特兰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有了主意：“我们需要先见一见这个人，这种大规模的遴选仪式很显然是不正常的，而且也已经突破了某个法师想要给自己寻找继承人的基准原则了。”
“古一也没什么基准原则，她直接把你扔进了雪山里导致你差点当场暴毙好吗。”
费尔南多把挂在墙上的照片一个一个仔细检查完：“只不过他们的区别在于古一选择继承人还是要挑一下的，不会这么广撒网。”
而且古一起码不至于把这件事情闹腾得沸沸扬扬，以至于让医学界都去介入，这听起来也太丢人了。
斯特兰奇对此态度不置可否，他放下这一叠资料：“有没有做这种怪梦的当事人的说法？或许我需要读取一些他们的记忆。”
“有，有视频记录。”
其中一个探员去搬笔记本电脑：“但是如果想要让他们当面对质的话比较麻烦，因为之前负责这件事的，就是赛迪斯希瓦纳本人……”
好吧，那他的嫌疑几乎已经实锤了。
短暂地讨论之后，斯特兰奇决定直接前往对方的家里，进行下一步的探查，如有必要的话直接读取对方迄今为止的研究资料。这件事毫无疑问地被两人定性为神秘学的大范围泄露事件，除却提交给神盾局之外，后续的处理过程和结果还需要同步提交一份给时钟塔之类的魔术师结社。
“我不负责写这个报告。”
费尔南多斩钉截铁地撇清关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只负责帮你打架。”
“我也没期待你会去写报告，你把你的假期作业完成就不错了，毕竟圣诞节假期过了之后如果不出意外你还得回去继续上学，完成你另一张身份证所需要的的日程安排。”
斯特兰奇瞥了一眼显然成年了的“高中生”：“或者一口气考完所有的课程申请提前毕业，斯塔克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为什么，因为比奇高中他更加期待自己的大学生活吗？”
“说不定只是因为这家伙讨厌在高中待太久而已。”
斯特兰奇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
*
赛迪斯希瓦纳的住所早就已经被戒严。
等到两名法师踏过传送门之后，还能看到周围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探员在驻守。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绕开翻倒的桌椅，一般来讲，涉足一个魔术师自己的魔术工房应该算得上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毕竟只要身在纽约圣殿之内，斯特兰奇可以自信地宣称自己的术法甚至能够在短时间内制服索尔那个自称九界第一法师的弟弟。
一个工房就像是魔术师们最熟悉的堡垒，形同托尼斯塔克无法随时穿在身上的战衣，绝对的不动要塞。因此，在进入工房的时候，这两个人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几乎每一步都做好了像是在前线排雷的步兵一般的警觉。
费尔南多转了转自己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深红色的魔力弥散在房间之中。
“什么发现？”
斯特兰奇的拳心也缠绕着金色的魔力流束：“除了这间房子的选址确实选在了地脉相对丰沛的区域之外，我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魔术太过偏门，我还没学到。”
“什么都没有。”
费尔南多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凌乱地堆放着厚厚的文献资料，他把它们取出来潦草地翻了翻：“没有恶咒，没有防御环绕，没有空间折叠，甚至没有入侵者的报警系统，什么都没有。”
那大概真的没什么值得警惕的，斯特兰奇将一部分魔法撤了下来：“所以这个人的实力不怎么样？”
“也有可能是强得离谱，根本不屑于做这些事情。”
对方回答：“不过可能性不是很大就是了，太过傲慢的家伙一贯活不长。”
两人穿过玄关和客厅，书房里也是一派正常，书架上存放的书籍全部都被斯特兰奇认真地挨个扫视了一遍，其中的大多数是和医学相关的内容，凭借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记得自己看过的每一本，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包罗万象，大多都是自己搜罗来的神秘学知识，其中有正确的也有错误的，但正确率不是很高。
而卧室里则有他们今天最大的发现。
房间门的背面用粉笔写着地狱语构成的词汇，从痕迹和上面微弱的魔力波动来看，这个术式已经是触发过的状态了。费尔南多伸出小拇指沾了一点点上面的粉笔痕迹，刚打算伸到鼻子下方嗅一嗅，手腕就被身边的另一个人抓住：“我猜你的化学老师应该教过你这种时候应该伸手招气入鼻。”
“但是化学老师没有说过在面对地狱文的时候也这么做，我起码没有像那些刚刚开始接触这些能够撬动自然力语言的蠢货们一样开口念出来。”
费尔南多耸了耸肩，但仍旧还是采纳了斯特兰奇的建议，他伸手在空气当中挥了挥，将粉笔上所带有的气味冲着自己的方向划拉了几下。
“没有地狱的味道。”
红发的魔法师断定道：“这是个引路符文，连通到别的什么地方。”
地上还有散落的小半截粉笔，斯特兰奇弯腰将它捡了起来，重新一笔一划地试图将门板上被消耗掉的符文恢复完整。地狱文的书写本身就伴随着魔力的流淌，而且这是对人类而言相对比较危险的文字，一旦用不正确的方式触发就很有可能会受到地狱不灭黑火的焚烧。这其间费尔南多曾经建议由自己来写完剩下的部分，但神经外科医生只是摇了摇头：“希瓦纳作为一个外行能达到的程度，你总不能认为我连这个都不做不到。”
“但是希瓦纳花了半辈子，而你只是看了它十几秒。”
魔法师站在他的身后，仍旧没有放松警惕：“……而且我猜这件事情要花掉咱们不少的时间，为什么你不先去见见你的父母呢？前期收集资料的内容交给探员或者干脆让我去做也是一样的。如果费城存在某种神秘学层面的危险的话，你起码来得及去给他们施展一两个保护咒。”
斯特兰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写上了最后一个扭曲的字母。
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联通在了房间门的背后。
“如果咱们能够在今天之内就把这个问题解决掉，那就没有这个必要。”
神经外科医生慢吞吞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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