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警长

  珍宝馆暗室里的魔法物品资料册,我偷符文的时候一并带了出来。匆匆翻了翻没看到什么有用的,除了这段关于符文的事情。我当时第一念头就是告诉拉克丝,因为她一直和我争辩无畏先锋军团的出身。这念头刚出现就被我打消了,从任何方面来说都不合适,过分了。

  但出来时我撞见了嘉文,他发现了这本册子,而又默许了我拿走。我想过为什么,也许是他没认出是这一本,但更可能是他认了出来,觉得这里面会有对我有帮助的内容。

  可我还是没找到,没时间仔细看。所以在医院时我想让警长带走它,放回皮尔特沃夫。如果里面有有用的内容,我随身带着它就太危险。一则不能让它步莎草纸的后尘,二则,我担心自己被秘术中心抓到而又来不及销毁它。被他们拿到那就彻底完蛋了,不止我,连着嘉文连着德玛西亚也要一起。

  “这支部队称其为德玛西亚奠基者也不为过。他们帮德玛西亚抵御住了诺克萨斯的大举进攻,守住内城,还一路打到卡拉曼达以东,划下了整个德玛西亚的领土。”我说。

  “无畏先锋军团。”警长轻声说,“他们团徽也换了。”

  “是啊,换成了羽翼。”我答,“嘉文一世见识过了符文的威力,我猜他被震惊了,所以都不让他的士兵在战场上用。这枚符文最后被光盾家族收藏起来做族徽,也挺符合他们的名字。”

  而现在这位德玛西亚****,嘉文四世,前后两次有人问他符文时问的都是无畏先锋军团,他回答真的没有。但他其实一直知道,或者在被问完之后就知道了来人所求其实是这枚族徽,原先蒂玛希帝国卫队的队徽。他没吭声,所以就连安德烈也不知其实另有一枚符文在光盾皇室这里。

  而他最终上交了一枚符文,萝卜符文。秘术中心显然抓住了无畏先锋军团这条线索,而他得应付他们。虽然我觉得不是我最后扔给赵总管的那一枚,但既然他追了,我给了,那上交的那枚必然要称是从我手里抢回来的。德玛西亚也得撇清关系。

  嘉文,我真是欠了他好一笔账,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

  “所以嘉文——嘉文四世上交的就是这枚符文么?”警长问。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是,而后听到警长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要这枚符文做什么呢。”她说,“要这些符文都是用来做什么呢。”

  “违禁品。联盟是该收回去。”我答。

  “那安德烈法官为什么要让你偷偷来找呢,直接以联盟的名义不就是了。”

  我没答,我越发懂得了不能乱说话的道理。德玛西亚这一程,嘉文真真切切地教会了我这件事。

  “看来嘉文说对了。”警长又说。

  “他说什么?”

  “这不是联盟通缉能解决的问题。”

  “是。但不管解决不解决,我都是联盟在逃通缉犯。”我说。

  “是啊。全城邦通缉,秘术中心都派人来查火车了。”警长答。

  我想起曼诺尔。“你把三十张车票甩出来时,曼诺尔的脸色一定不错。”我说。

  “很好看。”

  “我真后悔没开门看一眼。”

  “那你就被抓走了。”

  “他抓不到。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说。

  “这我信,你是我见过的最难抓的犯人。”警长轻声答。

  “可你是瓦罗兰最好的警长。”我说,“我被你抓到过多少次了。”

  “我一次也没真正抓到过。”警长答。

  警长大人,她带了五十个夹子和一个小蛋糕,联系了皮尔特沃夫在德玛西亚的医院,借了救护车,还借了重症监护室,最后开了张转院证明。短暂的时间里她如此精心准备,不止因为她是要在联盟眼皮底下偷偷押走一个通缉犯,还因为她与我打交道太多,知道我是个最难抓的犯人。

  她成功了。她把我从德玛西亚的全城搜捕下救了出来,又买了头等座车厢全部三十张车票,把我押上了往铁刺山脉以北的火车。然而最终,她还是不得不亲手把我的手铐打开,亲手放掉她终于抓到手的这个最难抓的犯人。刚刚听说曼诺尔要来查车,那短暂的对视之时,我们两个就都心知肚明,而且彼此知道彼此心知肚明。

  别无选择。手铐一开,我就再也不会回来,瓦罗兰最好的警长知道,瓦罗兰最难抓的犯人也知道。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最难抓的犯人在一门之隔后消失,再也不知在哪里。

  而警长就这样做了。

  我突然想笑,于是就笑了一下。凯特琳问我怎么了,我回答说以前在皮尔特沃夫,她抓到我的时候,我永远会反问一句自己哪里违法。她会报出一堆罪名,而我会一一反驳。

  “现在不行了。”我说,“我是真犯人了。”

  “以前也都是歪理。”警长说,“我还不知道你?一顿胡说八道,就为了让我分心,以便逃走。”

  “然后你就会马上举枪来一发和平使者。”

  “然后你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说一句又没打着,就彻底逃了。我就纳闷峡谷里的技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锁定发射之后子弹还能大角度拐弯。要是离开峡谷也能这样,你还想跑?”

  “那你以后再抓我,就背着峡谷结界吧。”我说。

  我们一起笑了一下,声音很轻,有点开心但没有太开心。不过也够了。

  “你总是这样,被抓住了就说很多,然后突然消失。”警长又说,“刚刚你非要给我讲这么长的蒂玛希帝国卫队的事,也是这个企图。”

  “这次真不是。”我答,“火车还开着呢。”

  “是啊,可如果突然停下来呢。”

  “突然停下来。”

  我想了想。

  “那故事就讲不完了,你要自己看结局。那本小册子里都写了,就是在医院里你见过的那本旧的,字是现在的通用文字,你肯定看得懂。不过翻的时候要小心点,那是古籍资料,别大面积碰书页,别使劲捏,最好是轻轻拨书角。”

  警长没答。我猜我要求太繁琐了,我的职业病没办法。我刚想再解释一句不用太在意,警长又开了口。

  不过不是接我的话。“你刚才说的蒂玛希帝国卫队的事情,那个最后把符文给嘉文一世的将领叫法雷尔,他姓什么?”

  “怎么?”

  “我想问问有记录吗?是不是皇冠守护?”

  “哈。”

  警长问得挺有意思。“想知道吗?”我反问。

  “想啊。”

  “那就自己看吧。”我说。

  “算了。”警长说,“回头你再告诉我答案,如何?”

  我愣了一下。

  “好。”我答。

  我们没再说话,因为车速渐慢了,而乘务员又走了过来,小声提示说蛇纹河平原就要到站,马上要锁洗手间。警长应了一声。

  “里面还有人。”她说。

  “那我先去前面,一会儿回来。你要用的话也尽快。”乘务员答。

  乘务员的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我抬头看看天花板,如此狭小一块。

  车速现在已经很慢了,列车有了变轨时的轻微震动,我还从洗手间的磨砂玻璃后面看到了微弱的灯光。

  马上就要进站了。

  我转过身,轻轻把门锁打开,但没开门。

  而门那边也没有动静。

  “多谢你。”我说。

  门突然开了,我顺势往门边一侧身,瞬移跳了出去。不是刚刚我躲秘术中心时过道那个位置,而是另一侧警员所在的那个车厢。落地时一回头,我果然看到警长正拿着手枪指着过道那里。她也立刻发现了我不在,就要回身。

  警长最终看到了我,因为我面前也有警员迎着。但无济于事,她不能开枪而他们也来不及抓我。再一次用奥术跃迁离开的时候,我特意留下了一点点逸散的能量,明亮而不耀眼的金色光点足够引来瓦罗兰最好的警长的目光。警长一定很熟悉这场景,因为她在皮尔特沃夫抓捕我时我一向如此,尤其是她以为她抓住了我,而我正打算逃走时。我就是要在她面前消失,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我不见。

  这行为极其挑衅,可我喜欢。那两道光点会围着她身边轻轻一转而后消逝,我熟悉她那一刻的表情,因为那时往往我就呆在离她特别近的地方。我看得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有时她会伸手抓一下光点,但也抓不住。她碰不到光,没有人能碰得到光,我是异类。

  但我猜她也乐在其中。因为偶尔我还会看到她一点点笑容,并非无奈,而是另一种——一种追捕猎物时的兴奋。射手常常会有这种心情,我们尤其喜欢逃跑的目标,没有哪个射手不爱追人。对方转身时给予致命一击,大概是我们最享受的一刻。虽然是皮尔特沃夫的选手,但所有皮尔特沃夫的人也都知道,我很少守规矩。我常常在城里犯条例,于是皮尔特沃夫就能天天看到警长大人拿着枪追着我跑。偏偏作为一个最擅长逃跑的犯人,我从未让警长大人做到这一点,所以她就越发想要抓到我。

  而一直未曾如愿,于是这种追捕就渐渐成了种有意思的事情。我想这种过程其实挺享受,而我也喜欢在她面前消失,喜欢看她的求而不得。

  除了这一次。诚实讲,这次我真的不想逃,我知道皮尔特沃夫是我现在最好的归处。

  可我不得不逃。

  我终究不是个好犯人,而且还是最难抓的那一个。

  德玛西亚卷结。

  谢灵魂已燃尽打赏。德玛西亚卷结,下一站该去哪儿了呢。

  (本章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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