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滋。脑海中乍然浮现出一段电流声。滋滋,滋滋。

  【宿主你好。我是系统喵喵。】机械女声依旧温柔,但这次有点漏电。

  「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宿主不用担心,我的声音只有你能听到。你用心音就能与我无障碍地交流。】

  眼前的橘衣青年仍专心致志地帮我系着系带,确实没有听到系统声音的表现。

  「你来得正好!赶快告诉我,眼前这个人是谁啊?他说是我多年的好友,真的是原身的好友?」

  【是的没错。他是七皇子——原时秋,是许之江的,咳,青梅竹马。】

  一个黄豆扶额表情发送给系统喵喵。

  「这就是我此刻的心情。」

  “江江,你记起来了吗?”原时秋系好系带,又整理了一下斗篷的边缘,确认没有风可以吹进后,眼神立马锁定我,用只有我们俩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要是还记不起来,呵呵,我可要把你七岁还尿床、九岁算学岁考得零分等糗事全部曝光!”

  「是原身许之江的糗事,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发送一个摊手表情给系统喵喵。

  【宿主,你现在就是许之江。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看来,你就是原身,原身就是你,原身的糗事,悉数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什么!做了糗事的是原身,承受名誉扫地后果却是我?!」

  【嗯】

  我连忙拉起原时秋的衣袖,“殿下!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原时秋却眉头一皱,“你竟然会唤我殿下了?”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难道这几年,你的脑子真的突然长好啦?”

  「他果然是个欠扁的人。」

  “你怎么不唤我时秋哥哥了?”他表情又一变,换上一张欲哭无泪的脸。

  「喵喵,我要吐了。」

  【宿主,忍耐。】

  “殿下,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我早已及笈,是时候换个正式的称呼啦。”我忍住想吐的冲动,郑重其事地拍拍他的肩。

  他的表情又恢复到正常状态,“可我希望,你能一辈子唤我啾啾哥哥。”

  突然心里生出一丝愧疚。那个在他身后追着他跑,口齿不清喊着啾啾哥哥的小姑娘,已经不在了。

  与其说是我要承担原身出糗的后果,不如说是我享受着本应该属于原身的善缘。被原时秋包容关照的应该是原身,被阿尔其温柔以待的也应该是原身,而不是我这个来自异世的冒牌货。

  昨晚雁雁已将她初次见阿尔其的时间告知,是元平十七年九月十六日,也就是她穿过来的第二天。我不可能在雁雁之前进入这个世界,而“我”闹肚子的时间又在雁雁初次见阿尔其之前。所以,与阿尔其结缘的是原身。

  「喵喵,原身真的彻底消失了吗?这样直接占据他人所有的社会关系,我心里过意不去。等我完成任务回去之后,能让原身回来吗?」

  滋滋,滋滋,回应我的只有一阵电流声。

  「喵喵?喵喵!你不会又突然消失了吧!我还没问你,雁雁怎么会没有系统?我要通过什么方式才能呼叫你呢!」

  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每次都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江江,你提着一个大包袱,是要上哪儿去啊?”

  包袱,对啊我的包袱!刚才摔进雪堆里,包袱就飞出去了,“喏,在这儿。”他招招手,旁边的侍从便立即出现,怀中正是我的包袱。

  “殿下,我也要去太医署。”我接过包袱摸了摸,确认完好无损。

  “那好,我们同去,”说完他就要来牵我的手,我立马躲开。看到身后的侍从一个个早就低下了头,感觉他们误会了什么。

  晾着原时秋在原地尴尬地伸出一只手,也不太好。于是又贴着他肩膀,耳语道:“殿下。现在我只是个女史,你是皇子。而且我都已经成年了,牵手会引起误会的!不信你看后面。”

  —————————

  还好最后原时秋放弃了牵手,这一除了亲人和恋人之外,只有孩童时期才被允许存在的异性之间的亲密举动。

  沿着林间小路绕过承欢殿,很快就看到了内侍别省的院墙。

  因为有七殿下这尊大佛在,我没有花一份心思,就成功收获了巨量的治各种疾病的药物。鉴于能如此顺利地达成目标全靠了他,所以决定将精心准备的龙井茶糕赠予他。大佛本人十分动感,并拍了拍我的脑袋说我真是长大了,懂得感恩了,还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无语望天。

  —————————

  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瓢柳絮。

  本欲与原时秋在内侍别省门前告别,不料还未踏出宫门就被一群服色各异的人拦截。

  “小侯爷,就是她。”一个有些面熟的宫女跳出来瞥了我一眼,向最前头那个身穿玄色绣麒麟纹翻领袍的青年回复道。

  那青年表情严肃,审视的目光让我心生不安,不自觉退后两步。身旁的原时秋按住了我的双肩,神色自若地把我拉到他身后,“柏舟,发生什么事了?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神色。”

  “殿下,您身后那位女史犯了命案,下官奉命前来,将她押入掌刑司。”秦柏舟见我被原时秋护着,面色更加不虞。抬手朝身后一勾,那群侍卫收到命令,上前将我和原时秋团团围住。其中一个腰配虎尾的侍卫,得了秦柏舟的眼神示意,直直将我拽出。

  “放肆!”原时秋转身,一个手刀劈向拽着我的那个侍卫的手臂。趁那个侍卫手臂一痛放松之际,将我扯回他身边。

  “小侯爷,奴婢究竟犯了什么命案?”我揉着被抓疼的胳膊,义愤填膺。

  “女史好歹毒的心肠!今日巳时就是你将掺了牵机的糕点送入珠镜殿,托我将其交给云姜小姐,”刚才那宫女又站出来指着我说道,“想借云姜小姐之手毒害五公主!”我说怎么有些面熟,原来是早间在珠镜殿帮我开后门的那个宫女。

  “牵机?这是个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说过!”突如其来的污蔑,让我怒火中烧,“我根本没有动机去毒害五公主,况且云姜小姐曾救过我,救过奴婢,奴婢又怎会让云姜小姐陷入不义之地!”

  “有没有关联,押入掌刑司严刑拷打之后,”秦柏舟的声音陡然变冷,步步逼近,绕过原时秋,手如鹰爪般擒住我的右臂,“自会知晓。”

  手臂被拖拽得生疼,我急忙用另一只手推那只鹰爪,可惜力气太小,压根儿推不动。突然横过一只手,抓住了禁锢我的鹰爪,“如今你连本宫都敢冒犯了吗?秦柏舟。”

  我闻声转头,原时秋眼中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肃穆。

  突然手臂一轻,“殿下恕罪。”是秦柏舟放开了我右臂,向原时秋行了个拱手礼。

  原以为就此罢休,不想他行过礼后直接将我拽倒,扔向那群侍卫,“此事涉及五公主和户部尚书家的云姜小姐。殿下素来明辨是非,定能谅解下官这唐突的举动。”

  “带走。”不等原时秋作何反应,秦柏舟直接下令,抬脚走人。

  我被两个侍卫驾着肩膀,拖行在雪地里。想回头看看原时秋,却被身后侍卫们重重挡住。又伸长脖子寻找能看到人的缝隙,结果脑袋挨了重重一拳。

  这一拳下手挺狠,我垂头缓了好一会儿,耳边还回响着嗡鸣声。我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眼前忽明忽暗的场景倒是明亮了起来。

  “小侯爷,”我微微喘息,“不知云姜小姐和五公主现下如何?”朝刚才给我一拳的秦柏舟发问。

  秦柏舟斜睨我一眼,并不作答。

  我不放弃继续解释道:“小侯爷。如果奴婢有心害五公主和云姜小姐,怎么会蠢到直接送有毒的糕点去珠镜殿?之后还明目张胆地跟着七殿下去内侍别省求药?不应该做贼心虚地藏起来吗?如果猜测奴婢是受人指使,幕后主使肯定会为了摘清嫌疑不让人发现,直接杀了奴婢,或者让奴婢销声匿迹,又怎会让奴婢这么轻易地就被抓住?”

  自认为逻辑清晰地分析了一堆,但奉命捉我的秦柏舟不曾理过我分毫。

  眼看着离掌刑司的铁门越来越近,我心里也愈发慌乱。之前听尚宫局年长的女史们说,只要进了这掌邢司的铁门,不死都要脱层皮。能脱层皮竖着出来的人,过不了多久,也会横着被抬去乱葬岗扔了。里面的掌刑姑姑,据说还被称为阎罗的刑部侍郎指点过,要如何用刑才能让嫌犯生不如死,让他们就算没了舌头,也要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吐出来。

  “小侯爷!云姜小姐是认识奴婢的,您让奴婢去见见云姜小姐,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我被拖着进了掌刑司,四周充斥着浓郁的铁锈味和凄厉的惨叫。我分不清那铁锈味来自鲜血还是刑具,亦或是沾染过无数宫人鲜血的重重锁链。只是想呕吐,想把整个胃都呕吐出来。

  幼时严重贫血的经历,让我对血的味道异常敏感。那味道是被后桌打断鼻梁时的酸涩,是被所谓的好友推下楼梯时肌肤摩擦破裂的辛辣,还是被高年级学姐抓住头发把头往墙上撞时混着汗水流下鲜血的咸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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