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容从袖袋中取出一朵小白花,这花约莫铜钱大小,看起来像是白玉雕成的,它叫解语花,是灵界的一种双蒂花,一分为二可以用来互通音讯。它在灵界不算常见,但也不算珍稀。至少没珍稀到礼容不敢在人前拿出来。

  礼容对着花朵说:“梅城,你现在在哪里?”

  薛梅城刚回游轮上,手腕上的白玉花朵突然发出声音,他被吓一跳……万万没想到会被查岗啊!

  “咳,我又回游轮上了……风家小崽子不是第一次参加夜宴吗,我想我还是看着他点,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他爹肯定得急……”

  “我知道了。”礼容没在意薛梅城回游轮上的事,只道,“你注意安全,我就在附近,有事你叫我。不聊了。”他说完便把解语花收回袖中。

  “……”突然被查岗又突然被挂电话的薛梅城很纳闷,谁来跟他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解语花在人界也能用?”旁边的黑衣人问。

  “在灵力消耗完之前能用。人界没有灵气,所以无法补充灵力。”

  “这里真的一点灵气都没有?”

  “那倒也不是,也有少量,只存在于某些比较特殊的地方。所以别在这里滥用灵力,如果耗尽了体内灵力,在这里没法补充,到时可能会回不了灵界。”礼容跟黑衣人说这个,不是因为同乡之谊,是想告诉他最好别在这里胡来。

  “多谢提醒。”黑衣人投桃报李,也为礼容提供了一个信息,“伥虎喜欢阴暗的地方。”

  礼容看着面前泛着夜光的幽深湖水:“例如湖底?”

  “很有可能。”

  礼容跳进了湖里。黑衣人站在湖边望着泛着层层涟漪的水面。

  ……

  湖中的游轮上,被偷窥的危机感过去之后,风望北心有余悸地想找吴不晓聊一下那种诡异的感觉,结果发现对方不在附近,奇怪,人呢?

  风望北四处张望,舱里人太多,不好找。他拿出手机想给吴不晓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信号。

  奇了怪了,京州市居然还会有地方没信号?开什么玩笑。

  一个美女侍者从旁边走过,接触到风望北的视线时她露出嫣然一笑。

  风望北也回以微笑,侍者像收到暗示般地停下了脚步,风望北从她的托盘上取了杯酒,顺便问她:“船上没有手机信号吗?”

  美女侍者回以迷人笑容:“抱歉,我不知道,我没带手机。”

  她身上只有几片巴掌大的布,的确不方便携带手机。

  “如果你需要我的号码……”美女欲言又止地朝风望北抛了个媚眼。

  啊,被当成找借口搭讪的人了。风望北没有解释,只是顺水推舟地道:“如果可以的话。”

  “我的荣幸。”美女把号码报给风望北,又自我介绍说她叫方心。

  “很好听的名字。”风望北恭维了一句。

  “谢谢。”方心略停了一下,察觉风望北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便轻扬下巴,朝他嘟了下嘴,隔空飞给他一个吻,然后笑意盈盈地款款离开了。

  风望北笑着看人走远,然后低下头删除了刚刚礼貌性存下来的号码。

  “那个美女是?”吴不晓回来了。

  风望北抬头:“你回来了?我正找你呢。”

  他想说刚才突然感觉到危机感的事,吴不晓却先开启了话题:“刚刚我看到你和一个美女聊天,她谁啊?”

  “谁也不是。”风望北举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我只是找她要了杯酒。”

  “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吴不晓试探着问。

  风望北斩钉截铁地回复:“不是。”

  “哦。”

  风望北笑道:“你怎么回事?突然关心起我喜欢的类型来了。”

  吴不晓长叹一声:“那女的让我想起我前女友了。”

  哦?风望北深感意外,吴不晓很少提自己的感情生活。“是长得很像?”

  吴不晓点头:“刚刚我差点以为那就是她。”

  “这么像啊?”

  “是啊,没想到我还清楚地记得她的样子。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想起她了,毕竟我们早就分手了。”

  吴不晓和他前女友是三年前分手的,原因是他前女友长得漂亮,单位领导总是明里暗里向她示好,吴不晓吃醋想让她换个工作,他前女友不愿意,毕竟找个好工作不容易。后来两人因为这事矛盾越来越深,最终分了手。

  风望北边喝酒边听八卦,很快便把那杯酒喝完了。

  “她后来怎样了?”

  吴不晓苦笑:“听说真的和那个领导在一起了。”

  “那你和她分手是明智的。”

  “我不知道。其实我后来经常后悔,如果我当初不那么小心眼,好好和她说……”

  不久后两人挪到沙发上继续聊。风望北第一次知道吴不晓还有这么苦情的一面,他兴致勃勃地听着,但不知怎的却开始泛困,他悲摧地想,别人跟你掏心窝子时你打呵欠,应该会被绝交吧?

  好在吴不晓这时渴了,他说:“我去拿点喝的,你要吗?”

  “要!给我来杯黑咖啡。”提提神。

  吴不晓一走远,风望北立刻跳起来,打算冲去卫生间洗把脸。

  走到外面走廊上时,他更加晕乎了,已经走不直路了——不过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坚强地歪歪斜斜地走着,一不小心撞到了人。“对不起对不起。”他揪住那人的衣服,努力站直。

  那人裹着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式长外套,把自己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而且他上半张脸上还扣着半截漆黑面具。他露在外面的那片皮肤很苍白,衬得他的嘴唇红润得像是涂了口红,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风望北盯着那人的嘴唇看。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风望北,然后推开他,转身走了。

  “你等等,别走啊,等我一下……”风望北跌跌撞撞地跟在那人身后,跟到拐弯处时那人突然不见了,风望北眯着眼睛左看右看,“我猜,是这边!”他选了左边那条路,然后就七绕八绕地出了船舱,拐到别的地方去了。

  游轮上的其它楼层没有开放,顶层的甲板倒是可以上去,风望北绕啊绕的上了甲板,这里凉风习习,把他脑袋中的昏沉吹散了些许。

  他眨了眨沉重稍减的眼睛,看看周围,然后看到薛梅城也在甲板上,对方似乎在打电话。

  风望北打了个呵欠,在甲板上的躺椅上坐下,托着脑袋望着船外,湖水在游轮灯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湖畔的假山树木在夜色中只能看到剪影,远处是繁华的城市夜景,有几栋京州的标志性建筑正在表演彩色灯光秀。

  “你在这干嘛?”薛梅城也看到风望北了,通完话便走了过来。

  “我在……”风望北卡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你怎么晕乎乎的,晕船?这没风没浪的,不至于吧?”

  “不知道,我想睡觉……对了,我的咖啡,吴不晓呢?”

  薛梅城摇头,这小崽子是每晚九点就得上床睡觉,超过了就要打瞌睡吗?薛梅城从口袋里取出个小玻璃瓶,开盖倒出一颗黑豆般的东西给风望北:“吃了吧。”

  风望北现在脑子不够用,也没问是什么就拈起黑豆丢进了嘴里,瞬间他瞪大了眼睛,挺直背脊,精神得像是突然发现自己正在高空走钢丝。

  “薛哥,这什么东西?这么刺激?”这感觉像是你被拎到冰瀑布下反复洗刷,寒气渗透了你的灵魂,你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薛梅城笑道:“独门秘方,非卖品。”

  “好吧。”风望北看看周围,回想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哎呀,他把吴不晓给落下了,得回去找他,正要起身,他想到件事,“薛哥,你能打电话啊?”

  “我为什么不能打电话?”薛梅城刚才是在和礼容说话,用的不是手机,他心想难道风望北发现了什么?

  “我是说你为什么有信号?”风望北拿出自己的手机,“你看,我的手机没信号。”

  哦,原来是说这个。薛梅城拿出自己的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我的现在也没信号。”

  风望北伸头看了一眼,是啊,也没信号。“奇怪了,不过既然你刚才能打电话,那估计只是暂时性的信号不稳定?”

  “当然不是,是船上屏蔽了信号。”

  “那你刚才怎么在打电话?”风望北怀疑地看着薛梅城。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姜还是老的辣,知道吗?”

  “……”风望北撇嘴。

  “都跟你说了这里是黑市,难道还会留手机信号方便你挑事?你对黑市一点概念都没有是吧?”薛梅城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风望北。

  “……我家做得的是正经生意,我有什么理由需要对黑市了如指掌?”

  “哎呀,你这小崽子……”薛梅城停了口,当人面这么叫不好,有些年轻人自尊心强,会和你翻脸。他瞥向风望北,准备随时接招。

  风望北没什么反应,他习惯了,他家里人也会这么叫他,一般是这么叫的:我的小崽诶。或者:我的小老爷诶。尾音都拖得很长。

  在他小时候还会有配套的肢体动作,把他抱起来举高高之类的。他爸,他家的管家帮佣都这么做过。蛮烦人的。

  看风望北没翻脸,薛梅城便又起了个话题:“你爸最近还好吗?”

  “好啊,心宽体胖。”

  风玄有这么个儿子也挺有意思的。薛梅城笑道:“你爸‘体胖’主要是因为他能吃……”他突然想到礼容说都广野人好吃、什么都吃,看来风玄还真是都广野人?

  船外的水面突然哗哗作响,风望北望了眼,然后吃惊地道:“好大的鱼!”

  薛梅城转头,只看到水花。“这湖里有大鱼?据我所知只养了锦鲤。”

  “刚才那鱼真的很大,鳞片闪闪发亮……又来了一条!”

  湖面上又哗啦一声飙起一大片水花,这次薛梅城也看到了,确实是条大鱼,非常大。

  水花落下,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真的很大吧?”风望北在旁边道,“要长这么大得花多少年,这鱼要成精了吧?”

  “别乱说话。”薛梅城寒毛直竖,他明白礼容为什么特地叮嘱他注意安全了,估计是有什么东西跑进游仙园里了,那东西现在在湖里乱窜,把水底的大鱼都赶到水面上来了。希望礼容能尽快解决那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在水里赶鱼的就是礼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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