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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瞬, 谢枝山是当真喘不过气来。

  拱在爱妻怀里不拔脸,虽然他也时常有这种想法,但当被迫埋了进去,才发现这动作不仅下流, 还很要命。

  好不容易脱离魔窟, 谢枝山活喘着气:“什么行……还是不行?”

  司滢不说话, 但饥似渴地盯着他,两只眼睛一狼一虎。

  他喘得可真好看,脸红红地跌坐着, 两肩支着,胸前一起一伏。

  都这时候了, 实在拖不得,再拖下去,估计连他是谁都不认得了。

  强烈的需要推动着司滢, 她这时候很有一股子果决的力量, 走上前便把谢枝山拎起来,朝眠床边拖。

  很明显, 这是要强来了。

  不是谢枝山不挣扎,也不是他力道不如个小女子,实在是官服珍贵,妻子凶猛,他只能试图跟她讲道理,然后于推就之间,被一步步搡到榻边。

  膝头打膝头,两个人轰地砸上去, 谢枝山的手磕到榫头, 柄手吱溜溜地转, 把帐扇带下来,遮了个严实。

  陕陡江急,俯看,有轻舟追波逐浪,被迫于野径入港。分明是秋季,港岸一株瞧不清品种的花儿却冒了芽尖,被不讲理的船头舂几下,最终歪倒在了江水里。

  ……

  另厢,皇宫大内。

  窗开一扇,庞贵人撑着头,恹恹地伏在窗屉子上。

  宫人过来替她搭了件衣裳:“贵人,夜风凉,仔细吹得头疼。”

  “病就病吧,反正陛下也不见我。”庞贵人泄气地动了动嘴。

  一个不慎,从贵妃到贵人,跌得太狠了。

  这些日子的际遇,简直让她梦断魂劳。

  前日好不容易解了禁,她仔细收拾了去干清宫请安,哪知被人拦在外头,说陛下恤她刚刚解禁,身子受不住外头的风吹,便免了她的礼,叫她回去歇息。

  说得可真体贴,但她都歇多久了?摆明是赶她走罢了!

  那一刻她的心掼到谷底,难堪得想找地缝钻进去。

  而且最气人的是,回来就听说临阳宫那个贱人带孩子去了干清宫,还留下来用了午膳,这叫她怎么不伤心?

  越想,人便越发难过。

  “红豆,”她喊贴身伺候的宫人:“睡不着,随我出去走走。”

  红豆应是,给她换件披风,跟了出去。

  虽然降了位份,但住的是还是棠明宫,只这宫室殿庭再是华丽,主人光芒被压,处处也看得蒙蒙一片。

  庞贵人很伤嗟:“红豆,你说陛下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这辈子,我是不是再起不来了?”

  红豆当然忙不迭安慰她:“贵人莫要气馁,您才刚受完禁,陛下兴许只是抹不开面子才晾着您,只要您耐心等着,别失了寄望,陛下早晚还会来的。”

  “早晚,是多早晚?”庞贵人喃喃。

  红豆想了想:“婢子听说齐总兵再有几日就率兵凯旋了,到时候肯定会有庆功宴……迟一些还有陛下的万寿宴,贵人总有机会能再见圣颜的。”

  “庆功宴……我眼下这位份,也不知够不够格去了,万寿宴……还有好几个月呢。”庞贵人无神地摇摇头,走到安了料丝灯的地方,烛光灌射着那张妩媚的脸。

  “我感觉我没有指望了,临阳宫那个贱人这会子正风光,等她的孩子封了太子,我还熬什么呢?”

  听出她的灰心,红豆开解道:“这回贵人从轻发落,全靠皇妃娘娘的求情,婢子觉得,兴许皇妃娘娘……”

  话还没完,被庞贵人一声嗤笑打断。

  “蠢不蠢,她假成那样你瞧不出来?分明是拿我博她的贤名罢了!”庞贵人无比哂然:“那是天字第一号的巧诈之人,你想想当初她为什么要帮那两个说话?但凡有个聪明的,也该知道她图的是什么!”

  听出这话指的,应该是在御前伺候过的那两位,红豆琢磨道:“贵人的意思是,皇妃娘娘……也不想让那二位留在宫里?”

  “她当然不想了,齐家的留下来哪还有她的位置?齐总兵立这么大的功,女儿跑不脱就是继皇后了。还有杨斯年那个妹妹,太监都是腌臜货色,他让她妹妹留下来,保不齐就是想动用手里权势,最后扶他妹子上位!”

  越说越气,庞贵人恨恨地踢了一脚土。

  她径自发泄,却不知她口中骂的皇妃,正和身边嬷嬷站在墙的另一边。

  就这么不出声地立了许久,等墙那头的庞贵人走远了,皇妃吩咐嬷嬷:“后日陛下会去燕雀池,想法子,差人给她递个信。”

  嬷嬷踟躇道:“娘娘是要替庞贵人复宠?”

  “陛下本就惦记她,心里记得厉害,她也想见陛下,本宫既摄六宫事,自然得体上察下。”淑妃声音低缓又淡淡,略停,又低头看着腕子上的手镯,自语般添了一句:“况且陛下身边,可缺不得她。”

  嬷嬷小心翼翼觑了主子一眼,应了个是。

  皇妃原地发了会儿呆,复又举步朝前,慢慢走进咫尺难辨的夜里。

  彼时已入亥,天穹藐看着这一片龙楼凤阁,再放出星斗,将月华停潴到燕京城的每一处屋宇。

  谢府的陶生居外栽了株银杏,顶上有个新凿的洞,里头栖着一只啄木鸟儿,树下可闻潺潺的声浪,是有一捧清水缓流,注进十八弯的渠里。

  房室之中,烛芯乌了长了,撞出个灯花。

  轻微的劈啪声中,顶着满额细汗,谢枝山睁开眼,长出一口气。

  他倦极,四肢好像被钉在榻上,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缩在他身边的女人。

  侧身,那位睡得正酣,眼睫趴着,两颊像娇熟的花,完全瞧不出方才的荒唐样。

  上天入地,这样的女人真是难寻。

  原来强行被拉过来,他还在羞耻当中有些期待,但这人以前没试过,显然也没把里头的章程琢磨到位,一度闹得他不汤不水。

  最气人的是,渐入佳境时她停下来摸他的脸,问他哪家郎君。

  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得亏是她坐姿还像点样,甩得也及时,他才没有爆肝。

  遇见这么位妻,真真花了他两世的福气。

  拭过汗,谢枝册轻轻抽手,下了榻。

  他去浴房拧了帕子,回来时,视线瞥见个可疑的碟子。

  碟子上头盖了他的折扇,走过去揭开,看到剩下的一枚酒梅子。

  真相大白了,谢枝山捏着折扇,眼皮狠狠搐动了下。

  他回到榻边望向醉鬼,目光很是难言。

  所以,是怕自己豁不出去,所以借酒壮胆。

  “这是吃了多少?这样胡来,吃出毛病怎么办?”

  他弯下腰,一边替她清理,一边满心无奈。

  新婚当夜的那场失败,让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是个庸才,想自己该看的或许不是洞玄子,而该读读黄帝内经,研习鬼门十三针秘术,将人体经脉穴位都摸索一遍,或者更有用。

  这段时日不是他不想,更不是他不行,是怕她再因他受罪。加上仔细忖度过,这时候确实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干脆先施些旁门左道给她尝尝鲜,等以后一切都定了,待要重温鸳梦,也是水到渠成的黏缠。

  他预想过她会忍不住,甚至喜欢她求而不得的急模样,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急得使这么个法子。

  足以见得,是当真渴极了。

  来回几趟,自己也简单擦身换上寝衣,谢枝山往博山炉里投两截粉香,重新躺回榻上,揽着妻子出神。

  帐里味道乱,细闻还有她的酒气,酒气里有复杂的药感,吸进鼻腔,透骨钻窍。

  不用看被面,谢枝山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个情况,然而能纾解的人睡得正香,万事不知。

  待想把她弄醒,然而见她睡得香甜,实在又狠不下心,只得默默熬着。

  就这么忍了小半夜,醉鬼翻了个身,终于睁眼了。

  四目相对,谢枝山板着脸问:“醒了?”

  见她点头,又问:“可还记得我是哪个?”

  “夫君……”

  谢枝山微笑:“怎么,我不是你的马了?”

  这一句,让司滢彻底醒了过来。

  天菩萨,她果然勇了一回。

  羞色抚上眼皮,司滢爬过去揽他的脖子:“夫君莫气,我已经不醉了。”想一想,又扶上他的肩,真诚赞道:“夫君方才,真的很了得。”

  谢枝山回了个鼻音。

  真是阴阳颠倒,现在他在她跟前,完全就是裙下臣似的。拿那些村话来说,就是软弱可欺的肉头,再难硬气得起来。

  堂堂大男人被这么欺负,地位垫了个底,谢枝山闹情绪:“我不行了!”

  司滢被吓到,忙问怎么了。

  谢枝山把眼一闭:“阳气被你吸光了,明天怕是要告病假!”

  说是阳气被吸光,眼中却扯出一线春来,时拢时放,蛛丝似地粘住她。

  这会儿的司滢特别灵,眨着眼笑起来,糊到他耳朵边:“夫君,这回不痛了。”

  谢枝山半睁着眼睛,并不表态。

  司滢使劲拱他,软声软气,最后被他当被子抱住:“那梅子明天叫人处理掉,往后不许吃了,吃出毛病怎么办?”

  司滢忙点头:“夫君放心,我再不吃了。”

  这百依百顺还像点样,找回些场子,谢枝山身腰一沉,正要重新填喂她时,却听她迟疑道:“夫君,我有事要问你。”

  谢枝山不大情愿,把她往身边勾紧了些:“非要现在问?”

  司滢捂住它,人往后退开些,想想还是不安全,摸到折扇敲他一下:“别闹,我就问一句话。”

  谢枝山劈手夺过折扇,仍旧挤了过去:“说罢,说快些,别耽误正事。”

  一个进一个退,在身子抵到床板之时,司滢抬膝顶住他:“你是不是有大事瞒着我?”

  谢枝山怔了下,终于不再进了,轻俏的眉眼沉重起来:“怎么这样说?”

  相处也这么久了,结合先前的猜测,司滢很快猜出来,果然有事藏着。

  “哪样的事,不合适告诉我的么?”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怯:“如果不方便,我不问了。”

  以退为进,瞒不过谢枝山的眼。他拗过去,在她肩下狠狠啃了两口:“还跟我耍小奸小坏,能得你!”

  司滢发笑乱躲,躲不开,干脆也抄手去威胁:“你再来?”

  谢枝山牙关发酸:“你真敢,真舍得?”他试图逃,但很快嘶了一声,连连认错:“我说我说,全部都说,但凡有一句隐瞒,娘子吸全我的阳气,让我当人干。”

  这话怪渗人的,司滢也不是泼皮,大方放人一马:“你别吓我……说吧,我听着。”

  谢枝山缓了会儿,细细地抽气:“不是不合适……是我一直在想,这事该怎么说,到哪个时候才跟你说。”

  然而眼下,已经等不及了。

  理了理思路,谢枝山沉下嗓音,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一边说,一边盯着她看,生怕她有不好的反应。

  哪知条条缕缕都说完,她定了会儿,眼睛咕噜噜一转:“啊,那,这是好事。”

  谢枝山栖过去:“我大难临头,你这么高兴?”

  司滢反过来安慰他:“夫君别怕,落一回难能换永远的平安,那叫浴火重生。”

  浴火重生,可真会想词。

  谢枝山哀哀地看着,然而司滢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就说哪里怪,现在终于理出来了,原来是那份刻意感。

  所以和袁大人那场不欢而散,分明就是在做戏给别个看,让别个传。

  唉,她叹一声:“你真狡猾。”

  谢枝山也叹,牵她的手放在唇上:“我以为,娘子起码夸我一句足智多谋?”

  司滢把他两瓣嘴捏到一起:“读书人……都像你这么精明么?”

  “也有不怎么精明的,比如你那位童养夫。”谢枝山很记仇:“不过他是丧德之人,心不正,再有才也立不起来。”

  但换个想法,万一那秀才是个品行端正的,她怕是早就跟人成婚了。

  司滢不知这人如此小肚鸡肠,想了想:“所以你很快会……”

  “所以眼下该快|活的时候就要快|活,别说那么多闲话。”谢枝山坐起身,把她揽在腿上,眼底缭绕的春色在细细抽拔。

  手臂打手臂,脊背的月光伏动着,有东西掉了下去,司滢嗳了一声:“扇……扇子……”

  还管什么扇子,谢枝山捕着那只手,放到他的扇骨上。

  象牙素扇,宜于掂试,司滢尝试着雕了雕:“这样吗?”

  是对的,但谢枝山此刻目的更明确:“你要练这个,改日罢。”他乖巧地偎过去:“娘子今日已然想到吃药的地步,我总要尽丈夫之道,让你尽兴了才行……”

  司滢在枕面,已经不大听得清他说什么了。

  不过可喜的是,都没出毛病,万幸。

  到第二天,司滢按着时辰起了个大早。

  他尽了太夫之道,她也得当个贤惠的妻子,伺候他洗漱着衣。

  送出府门时,夫妻两个相视一笑,竟然都不大好意思,各自撇了脸。

  谢枝山在马车上小睡片刻,而今心境更迭,越加意气风发。

  到宫门时碰见陆慈,几步外他就抬了抬眉:“怎么越发混得不如人,连衣裳都没得换?”

  “你眼睛下头都有坑了,修修身吧。”陆慈反唇相讥。

  谢枝山出门前照过镜子,自然知晓他是无中生有,遂提醒道:“你岳丈快回来了。”

  岳丈……他那个妻的父亲。

  陆慈有些头大,越发觉得谢枝山在幸灾乐祸:“那你也差不多了,大理寺那边,已摸到进一步证据。”

  晨风吹过来,微微地凉。

  谢枝山举起袖子挡了挡,自言自语道:“是啊,差不多了。”

  ……

  当日晚些时辰,慈宁宫西侧,大佛堂。

  盘香酽酽,浓得人一踏进去就想闭气。

  太后跪在蒲团上,捻动着手里的菩提子。

  片时门口动了下,有人提步进来:“娘娘,适才府里带话,说赵大人的腿快好全了,往后再不用拄杖。”

  听到赵东阶的腿伤差不多要好了,太后连拔几下佛珠,朝广额丰颐的神像念几声谢:“阿弥陀佛,法王显圣,佛祖保佑。”

  来人是慈宁宫的掌事,人称云尚宫,是打太后一入宫就跟在身边伺候的,比被杖死的罗进还要亲近好些的心腹。

  云尚宫跟着又报了一件事:“娘娘,宁州的庆功筵定好地方了,就在宝津楼。”

  太后点点头:“谢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云尚宫略作揣摩:“娘娘问的是?”

  太后没说话,手里佛珠撞了一圈,抬了抬臂。

  云尚宫忙去扶,扶起又,后抽帕子替她擦了擦膝头。

  待忙完,才又听太后重新出声:“成婚也这么些天,应该够了。”

  这下明白过来是在指什么,云尚宫呵着腰道:“娘娘慈厚心肠好,还帮谢大人娶了妻,对谢府,您真是仁至义尽,至于谢氏能不能留后,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话说到了太后心坎上,她慢慢将佛珠挂回衣襟,走到外头,漠然地看了看天幕:“如果有了孩子,到底也是哀家的外甥孙,哀家会帮他保住血脉,再多,哀家就办不到了。”

  “娘娘大仁。”云尚宫掀出个笑,恭敬搀着太后,掩下眼角那一线反常。

  后几日,天气好得让人不好动弹。

  司滢尤其移动懒安,纯是累的。

  她认定谢菩萨没毛病,且很行,然而他有了借口,抓着这个上瘾了似的跟她切磋。常常在院里,还听他跟人正正经经说着事,回房就开始发作,一开始求饶管用,后来非要把他也拍出响来,他才晓得适可而止。

  到昨天晚上,更把她抱出一种抵死缠绵的味道。

  于是到了晨早呵欠连天,司滢强撑着精神取了官服,等系上最后一截搭扣,谢枝山伸手摸她头发,她顺势扑过去,说了个困字。

  谢枝山挑起她下巴,眼里两泉泪,梨花带雨。

  他大袖一挥,把她罩进里头:“除了困,没有别的?”

  声音又虚又哑,敲在耳膜上,痒到心里头,有一种饱足后的慵意。

  司滢想在他身上擦眼泪,又怕弄脏官服,于是搓了把脸:“齐总兵回来了?那……就是今晚的筵上?”

  谢枝山替她揩了揩眼角:“看情况,不一定等得到晚上。”

  司滢哦了一声:“那你保重。”

  好干巴好无情的四个字,谢枝山支起肩,把她往上提了提。

  突然就两脚离地,司滢吓得吞掉一个呵欠,攥住他的袖子:“干,干嘛?”

  “本来只想抱一抱娘子的,既然娘子邀请……”谢枝山抛了个眼波,作势要解开腰扣。

  可又来!司滢忙去按住他:“别闹了,你还要上朝,时辰快来不及了!”

  “不妨事,总要先让娘子足了兴,不然娘子再去喝哪样补肾的药酒,岂不是我的罪过?”

  这话招来司滢乱拳敲打,谢枝山手忙脚乱地抵挡,然而挡得很敷衍,她的拳头一下没落,全接住了。

  到最后,他抱住气喘吁吁的妻子:“想为夫的时候可以哭一哭,夜里睡不着,可以抱着为夫的衣物解解相思之苦。”又体贴地亲她耳尖:“别担心,为夫不会介意的。”

  没脸没皮地挨蹭一通,谢枝山终于肯罢休了。

  他掸一掸袍角,拂一拂袖摆,眉眼依依:“那,为夫这就走了?”

  再不走,骑马也赶不趟了。

  被这么临了一闹,天大的担心也被冲得散散的,司滢送他送到院门,最后立住脚,看着那幅身影慢慢踱出老远。

  有时想想,真不晓得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人。讲他诙谐,他正派起来比谁都庄重,但要说他死板,他又轻佻得不像话,粘皮带骨,表里不一,人中罕见的浮滑之辈。

  又有呵欠并着眼泪泛上来,司滢扭了扭脖子,偏偏今天还有客来访,她连个睡回笼觉的功夫都没有。

  洗漱完用过早饭后,客人到了。

  司滢扑了点粉,顶着张缺觉的脸去接待。

  来的是泉书公主,比她还要无精打采。

  袁小郎告了病假,后头跟的锦衣卫也就换了人,在厅堂外头压刀站着。

  司滢喊了声贵主,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你得帮我。”泉书眼巴巴盯着司滢:“我喜欢袁四,我要收他当驸马。”

  还没办过保媒的事,司滢有些为难:“贵主跟四表弟怎么了?”

  男女间的事,总有些说也说不清楚的,泉书试图解释,最后直接伸出右腿:“你看,这是他给我的定情信物。”

  裙摆撩起,脚腕露出。

  腕上那条挂着金猴的长命缕一现,司滢心里大致有数了,知道媒公何许人也。

  “我想过直接求旨,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而且你们大缙的男人都好面子,不喜欢被压着拜堂。”泉书支着腮,闷闷不乐。

  司滢忖了忖:“这桩事,袁大人和袁夫人如何想?”

  泉书仔细想过:“袁大人倒是挺热情,但袁夫人好像一直客客气气的,不怎么待见我。”

  “贵主何等伶俐人,姑母怎会不待见贵主?想来是最近府里事忙,她分不开太多神罢了。”司滢笑着说。

  泉书把个茶盏子盘弄得滚来滚去,隐晦地提了句:“你们那个姑丈,手肘朝外的。”

  说完瞄一眼司滢,她蓦地坐起来:“不过你的意思是,让我在他爹娘身上下功夫,叫他爹娘逼着他娶我?”

  不是强嫁就是逼娶,司滢尴尬地滞了滞。

  她牵着袖子想两转,复又含蓄地开口道:“倘使贵主觉得彼此都有意,只是四表弟不大放得开,心里头转不过来,那么贵主或许可以……稍退一退,缓一缓?”

  泉书先是茫然,目光空洞一会儿后:“是个好法子,你说得对。”

  醒过腔来,她起身:“我得走了,晚点还有重要的事

  司滢也没虚留,对于这位贵主和袁小郎的事,她言尽于此了。

  倘使二人真有缘分有情意,主动的那个退一步,被动的兴许反会坐立难安。

  可要是男方反而长纾一口气,那就纯是她夫婿乱点鸳鸯谱,闲得肝疼。

  把人往出府时,袁逐玉又到了。

  狭道相逢,这对不知有没有缘分当姑嫂的,一个目不斜视,一个把脸撇上天,谁也不兴看谁。

  袁逐玉来后,发几句牢骚说想搬回来住,末了,又打听泉书公主来做什么。

  茶点重新换过了,司滢推过去给她,自己也端起一盏来:“就算不是泉书公主,四公子也早晚会娶亲,而且,五姑娘应该也是要嫁人的……”

  袁逐玉瘪着嘴:“我不是说了吗,当姑子嫁和尚。”

  司滢径自喝茶,吹开叶片后笑着看她一眼:“五姑娘不再考虑考虑?说不定,有锦绣前程等着你呢?”

  袁逐玉气苦不已,帕子快要被她绞开个洞。

  还什么锦绣前程,她已经认清事实了,恐怕就是个孤星命,这辈子一个人过算了!

  表姑娘要留宿,外家不能不安排。

  司滢唤人重新把她住过的院子打扫一遍,再带着她去正院和老太太一起吃午饭。

  饭桌上头,司滢正想着夫婿那头是什么情形时,有人风风火火奔进来。

  众人看过去,便闻得一声急报:“老夫人少夫人,郎君又被捉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娇:《官服珍重》,以及‘抗压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滢:我嫁了个什么人? 娇:我娶了个……

  全员开演,明天起发最后几章完结,打圆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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