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八千六百三十一】

  功德塔内。

  望着整整少去三千的剩余功德,欧阳戎寂寞一叹。

  终究是没忍住手。

  主要是忍不住好奇,这价值三千功德的福报到底是何物。

  “万一是对治水有益之物呢,磨刀不误砍柴工不是?另外,若是什么救命救急的福报,被错过了,那可就是好死了。”

  某人嘀咕:“功德没了可以再攒,小命没了可就真没了。”

  笑死,其实就是自我安慰。

  站在重新又被充填满、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弹的福报钟下。

  欧阳戎徘徊打转,摸着下巴分析道:

  “三千功德,上次捡个薇睐是一千功德外加五斗米,这次总不会是又来个大号的薇睐吧?笑死,身上一颗铜板也没有了。

  “唔,以往经验,每次新福报来,应该都是有个引子的,现在回头看,上一次福报的引子应该是小师妹通知我去口马行挑贴身丫鬟,当时我好像是嘀咕要整个便宜的来着。

  “上上次,地宫福报,是莲花台座阴影里的四字石刻。

  “那这次呢?

  “福报到来前,我在干嘛来着?

  “吃辣菜……把身上所有铜板分给了四个流浪汉……看花眼认错了人……帮小师妹买江湖小报……哦,还有带苏大郎来鬼混……

  “新福报是出在这几件事里面?”

  欧阳戎低头琢磨,细细推敲。

  试图弄清楚功德塔的某种逻辑规律。

  活像是一个深夜接到陌生来电的冤种,试图分辨清楚电话对面撒酒疯的熟悉嗓音到底是哪位前女友。

  就在这时,欧阳戎忽觉外界有些不对劲。

  怎么有人在翻动他身?

  欧阳戎吓得赶紧脱离出功德塔,回归现实,待眼睛睁开,看清楚某一幕后。

  他不禁紧抓被松开的腰带,凝眉无语问:

  “你在干嘛?不是叫你煮茶吗?”

  “公子,奴家怕你穿着衣服不舒服,想帮伱脱件外套。”

  “那你翻我身子做什么?”

  “奴家想在榻上垫条毯子。”

  “好端端的在下面垫一条毯子做什么?这些和茶艺又有什么关系?”

  “奴家怕……怕等会儿弄湿。”

  “你煮个茶还会打湿床榻?”

  “奴家是怕公子弄湿。”

  “放心,我手很稳,不会洒出来,你速速煮茶去,别净想着偷懒耍滑,消耗时间。”

  而且一贯钱的茶呢,一口一个薇睐,洒一口都得心疼。

  欧阳戎眉头紧锁,叹气回身,重新坐好。

  “可是……”

  “可是什么,两刻钟,你个茶艺师总得整点花样出来吧?”

  欧阳戎瞅她。

  翠儿脸色有点悻悻然,重新返回台前,摆弄起茶具。

  欧阳戎四望了下屋内,确定没其他动静后,吐了口气。

  另外,面上在看着高冠茶艺师茶道,心里其实等待起了福报。

  不过按照上回经验,福报好像并不一定是立即灵验,或者说是立即灵验,但是最后反馈到他眼前,确实有一段酝酿期。

  欧阳戎心中升起些期待,可旋即,看见眼前某位专业茶艺师的操作,他嘴角抽搐了下。

  光是一个茶饼入釜的操作,就洒了两口薇睐出来。

  就简单一个煮茶法,别说让她茶水三沸了,二沸都没整好……

  茶媛对吧?

  血压上来了。

  欧阳戎深呼吸一口气。

  他前世大学那会儿就参加过一个茶道社,平日里也挺喜欢摆弄茶水和咖啡的,而这一世,书院老师谢旬本就是爱茶之人,他跟在后面耳熏目染更是精通此道,

  欧阳戎板起脸:

  “你到底会不会茶道啊?”

  翠儿脸蛋楚楚动人的抬起说:

  “啊,奴家会的,很……很会。”

  说完,她眼神还有点小幽怨的看了眼面前的俊公子。

  她确实很会茶道,但公子不配合她好好施展啊。

  “你会个锤子。”

  “……”

  下一秒,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翠儿踉跄一步,被某人不由分说的推搡至一边。

  她小嘴微张:

  “公子,你这是……”

  “闪一边去,我来。”

  欧阳戎面无表情,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接管过茶具茶釜,手里开始熟练的清碗舀茶……

  翠儿怔怔。

  “茶水火器,需四合其美……这叫煮茶前的烤茶,你刚刚不烤就直接煮了,哪个老师教你的?”

  某人头不抬问。

  “……”

  她啊嘴无言。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你听,沸如鱼目,微有声,这才叫一沸,听清楚了吗?”

  “奴家听……听清楚了。”

  “你瞧这里,边缘如涌泉连珠,是为二沸,看见了吗?”

  “奴家看……看见了。”

  “你仔细看……腾波鼓浪,为三沸,这是防止把水烧老,你要加入二沸时舀出的这瓢水,让它止沸,这叫育其华,这茶汤才算是烧好了!懂了吗?”

  “奴家懂、懂了……吧。”

  看着面前亲自动手给她示范的客人。

  茶道手艺一向在三楼广受好评的头牌茶艺师翠儿目瞪口呆。

  “什么叫懂了吧?到底懂没懂?”欧阳戎皱眉,十分严格。

  “懂了懂了。”翠儿忙不迭点脑袋。

  “行,那你也来一遍。”他点点头。

  “……!!”

  就在翠儿当着板脸严师的面紧张的缩脖缩手、小心翼翼笨拙煮茶之际,门外忽然传来隔壁的开门声。

  “嗯?两刻钟还没到,阿山怎么就出来了……”

  欧阳戎好奇起身,暂时放过了欲哭无泪的某位头牌茶艺师,前去打开包厢门。

  果然是柳阿山。

  不过木讷汉子瞧见欧阳戎开门,也有些讶然:

  “老爷你怎么……”

  欧阳戎让开身:“还问我,我还想问你怎么就好了……唔,进来说吧。”

  柳阿山赶紧摆手:“算了,老爷,俺不打扰你雅兴,在外面帮你守着……”

  “雅什么兴,进来喝茶,别瞎想。”

  欧阳戎摇摇头,将门外微愣的瘦高汉子迎进门。

  二人在炉前落座。

  柳阿山看了看旁边老老实实认真煮茶的高冠茶艺师,脸色略愕,不禁侧目望向自家老爷。

  后者若无其事的给他倒茶,轻笑道:

  “阿山在隔壁应该是没喝茶吧?”

  柳阿山脸色有点不好意思,两手接过老爷递的茶杯,低头看着杯中倒影:

  “嗯,俺……不习惯这些高雅之物,让柜台把钱退了,不浪费苏公子的钱……老爷怎么猜到的?”

  欧阳戎笑了下,半开玩笑道:

  “还用猜?阿山与大郎,六郎,还有我,都不一样。”

  “不是的,没什么不一样,俺反而挺羡慕老爷,苏公子,还有燕兄的。”

  欧阳戎调笑:“那为何不学习一下,也去好好欣赏下茶道?”

  柳阿山脸色犹豫了下,如实道:

  “俺其实对现在的日子很知足了,在外面,能跟在老爷身后做些有益百姓的事情,在家里,也能养活老母与阿妹,不敢再奢望太多了。”

  说到这,柳阿山忽将暖杯中的茶水仰头一口饮下,手背擦了擦沾嘴角的茶叶,他忍不住倾述:

  “老爷,俺家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了,俺存钱在城郊那边买了间屋,还购了两亩田,前天去把阿母和阿青接下了山,俺再存些钱,就给她们脱贱赎身……

  “不过阿母却说赎身先不急,说要先给我说门亲事,娶个踏实的婆娘回家……不过俺这几夜想了下,俺再努把力,多攒些钱,看能不能把这两件重要事一起办了,都不能落下!”

  欧阳戎略怔,瞧见面前这个木讷汉子黝黑脸上露出些难言的光彩。

  有满足,有昂扬,也有希冀。

  有点像黎明时漆黑天幕上的朝霞,哪怕观者心情再差,望见后也不禁有一种同样被感染的振奋心情。

  “行,那我等你好消息。”

  欧阳戎失笑,语气又有些责备:

  “不过,前日接母妹下山怎么不和我说下,唔,下次把伯母和令妹带来,在梅鹿苑一起吃顿饭。”

  木讷汉子忙点头,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他脸色犹豫了下,还是希冀问:

  “老爷,那俺若是找到婆娘成婚,你……你有没有时间过来喝杯酒?”

  欧阳戎本想一口答应,顿了顿,斟词酌句:

  “若在龙城,一定到场。”

  他握拳捂嘴:“咳,不过阿山,你得尽量快点。”

  柳阿山一愣,想了想,赶紧点头:

  “放心老爷,肯定在您任期内,快的话说不定就是今年。”

  欧阳戎笑了笑,没再多言。

  提壶给木讷汉子倒茶。

  ……

  欧阳戎并不知道的是,他在楼上喝茶闲聊之际。

  云水阁一楼门口,正走进来一个沿着鹰钩鼻、绿眼睛的波斯商人。

  波斯商人平静挥手,遣退热情上前的店小二,背手径直走到一楼大堂角落,那个趴桌烂醉的独臂青年面前。

  他捡起地上斜倒的一壶桂花酿,坐到桌前,将酒壶搁放在独臂青年迷迷糊糊的脸庞前。

  “哟,这不是长安一百零八坊有名的断臂剑仙阿洁兄弟吗?怎么来这种小地方喝酒了,难不成”

  波斯商人似是后知后觉地脸上露出恍然神色,十分惊讶问。

  独臂青年似是没听见,宛若烂泥般撑起身子,继续抱起酒壶醉饮。

  波斯商人语气佯装愤愤道:

  “那云梦剑泽也真是的,谷中桃枝上都挂满了古今名剑,还年年强取豪夺呢,连阿洁大侠唯一的爱剑都不放过……欸,这世道,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桌前气氛静了静。

  呢喃歌谣的独臂青年顿了顿,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波斯商人未恼,笑吟吟:

  “巧了不是,鄙人在龙城有个朋友,最是仰慕英雄,正愁着家里即将新出炉的好剑,没有英雄般配……

  “鄙人去瞅了眼,虽不是什么相剑大师,但光看那剑炉蒸腾的气象,估计比大侠你的那柄桂娘好的不止一星半点啊。”

  一截断臂抱着酒壶仰饮的青年动作停顿。

  旋即,颓废垂敛的青色眼皮下,一双眼珠死死盯住波斯商人。

  “走。”

  ……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成猪了……下章在十二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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