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政大人,景虎请您到厅中一会,有事情想要和您商议。”

  略微停顿了一下,她最后还是继续说道:“听说是长尾政景在泛舟的时候溺水而死了。”

  在说话的同时,绫姬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毕竟那个男人曾经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不过她更多的是解脱,以及怀疑。

  对浅井长政的怀疑。

  实在是因为对方死得太巧了,也太快了。

  按照家臣们的推算,几乎是景虎刚刚返回春日山城,他就坠湖而死,这距离他正式宣布反叛还不到二十四个时辰,而且还是如此莫名其妙的死法,他简直要成为尼朋历史上最耻辱的叛逆者了。

  哪怕当时浅井长政就在春日山城中休息,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怀疑,因为只有对方是最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而且有传闻说,当日直江景纲大人的身影曾经在他溺死的湖中出现过,可是明明他的灵魂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浅井长政送往极乐世界的...

  浅井长政笑了笑:“也好,我也正有事情想要和景虎商议。”

  他和阿秀在春日山城盘桓了三日,可不光是蹭吃蹭喝,凭借白虎的脚力,他先去了出云一趟,接着又在三日内走遍了越后所有大小古战场。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大部分灵魂都已经不知所踪了,但长久以来的战乱制造了太多的死者,他实在是收获不菲。

  而且能够在没有外界能量补充,却仍旧留有意识的,也大多是精锐中的精锐,单就潜力而言,他们甚至比和直江景纲一起战死的那些家伙强了许多。

  现在这些战魂也够组建一支小型军队了,其数量之多,甚至让他不得不亲自出手,特意给他们扩建了一下住所,实在是原本的楼房不够分了。

  这同时也不由得让他越发肯定了之前的某个猜测,如此之多的魂魄沦落在野外,其中甚至有几十上百年,几乎变成厉鬼的魂魄,这说明冥府对魂魄的管束早已经丧失殆尽了,那里的异变一定发生在更早之前。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他都有必要进一步完善自己的那处空间。

  阿秀则和井伊直虎则在他的授意下,暂时留在了春日山城,没别的意思,就是和上杉家的诸多武士切磋一下武艺,毕竟她们两个之前都没有太多和人类交战的经验,尤其是井伊直虎,她一共也没打过几次架。

  至于成果嘛,也是非常不错的,至少现在那些鼻青脸肿的武士们全都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两个女人绝对不是因为美色才被浅井长政看重的,或者至少不单单是因为美色。

  阿秀自然不必多提,身为半妖的她,整个尼朋恐怕也没有可堪一战的人。

  而井伊直虎哪怕刻意压制了自己的力量,也并未动用任何法术,但是单单守护灵本身所给予的强化,就已经让她能够胜过大多数武士了,也正是经历了这几天的战斗,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甚至到了后来,连身为大名的上杉辉虎都忍不住见猎心喜,和阿秀展开了一场对决,不过还是那句话,半妖的天赋实在是太恐怖了,哪怕上杉辉虎也是真正的人中之龙,在不动用守护灵的前提下,她也只能惜败。

  这让从未落败的她很是有些想要全力以赴的冲动,不过她们毕竟不是敌人,所以上杉辉虎最后还是勉强忍耐了,只是每天都主动的向阿秀发起挑战,看起来她是真的想要赢过阿秀。

  只不过三天过去了,她的胜率仍然是零。

  同时浅井家的忍者也传来了好消息,伊贺忍者在对鼠人的战斗中已经渐渐的取得了上风,所以百地三太夫特意派人道喜了。

  说起来这和他还有很大关系,因为之前他路过飞弹国的时候,随手放了个法术,没想到就非常巧合的把不少鼠人的高层给一锅端了...

  虽然鼠人们很快就自发的选出了新的首领,但不管是力量还是智慧都远比之前的首领逊色,结果就是现在伊贺和其他忍者们所组成的联盟,已经正式的侵入飞弹国了,如果不是因为天寒地冻,恐怕再过几天战斗都该彻底结束了。

  这种事情,于情于理也都该和上杉辉虎通个气,毕竟飞弹国现在选的敌人正是她上杉家。

  倒是飞弹国掌权者三木良赖目前的处境,稍稍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了,当初他可是被“美浓蝮蛇”斋藤道三选为亲家的,谁能想到,他竟然落到了那样的下场?

  送到了大厅门口,绫姬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长政殿下,妾身有个疑问,不知道您是否方便,那个愚蠢的男人,真的是醉酒之后淹死的吗?”

  浅井长政不置可否:“或许是景纲大人的复仇吧。”

  他对直江景纲的出手还是十分满意的,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就一击致命。

  事实证明,对方身上和城中都没有任何和法术有关的东西,当初那些僵尸和骷髅的袭击只是个纯粹的巧合,而长尾政景本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这种死法倒也配得上他了。

  但绫姬却顿时就明白了,这一定是对方做的。

  同时浅井长政在她心中的印象也更加高深莫测起来,明明时间那么短,却还能杀死数十里之外的长尾政景,果然不愧是阴阳师。

  进了大厅之后,上杉辉虎就正式的告诉了浅井长政有关长尾政景的消息。

  由于长尾政景膝下无子,所以在他溺死之后,这场内乱就迅速的平息了。

  除了野望与能力完全不匹配的长尾政景本人以外,他家中还是有不少聪明人的,所以几乎在他的尸体刚刚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求降的使者就已经上路了,在整个越后,还没有几个傻子敢于挑衅大名鼎鼎的“越后之龙”。

  浅井长政道了句喜,然后也告诉了对方和飞弹国有关的事情。

  除了鼠人忍者们的事情以外,三木良赖也在日前被其子囚禁了,残余鼠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站在了姊小路赖刚的一边,这又是尼朋战国时代十分经典的“下克上”、“子逆父”。

  三木良赖以为自己把儿子推上了姊小路家大名的宝座,他就可以当上整个飞弹国的无冕之王,殊不知他的儿子却无法苟同,他不想忍受自己脑袋顶上还有一个人,哪怕对方是他的父亲。

  上杉辉虎固然是对这种叛逆的行为很是有些皱眉,但是身为军师的宇佐美定满却想到了更多。

  他试探性的问道:“那长政殿下的意思是?”

  飞弹国虽然土地贫瘠,到处都是山林,但毕竟有几个金矿在,而且还是四战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不止是上杉家想要,武田家和浅井家恐怕也同样想要。

  浅井长政笑了笑:“昨日有忍者来报,江马氏决议投效本家。”

  除了已经被三木氏取代的姊小路主家以外,飞弹国内原本还有江马氏、内岛氏两大势力,以及姊小路家的两家分家。

  不过自从三木家鸠占鹊巢之后,为了避免留下后患,那两家本来就很废物的分家已经被三木良赖给收拾得差不多了,内岛氏则成为了下一个目标。

  为了避免落得同样的下场,江马氏只能选择投效浅井家,毕竟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三木家已经和武田家结盟,而上杉辉虎因为三木家的诸多恶行,对于整个飞弹国的豪族都隐隐有些不满甚至是敌视,再加上浅井长政的慷慨也算是盛名在外了,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就不足为奇了。

  宇佐美定满顿时微微色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会影响到本家的策略了,可是他又实在是不想和浅井家交恶。

  虽然两家从未正式交锋过,但是基于对方展现出来的诸多力量,他宁愿和武田家和北条家同时开战,也不想面对浅井家这样的对手。

  不过没等他亦或者是上杉辉虎开口,浅井长政已经微笑着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有一个提议,在本家剿灭了那些鼠人之后,由本家和上杉家共分飞弹国,如何?”

  哪怕飞弹国有好几座金矿,但那里对于浅井家来说也宛若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现在伊贺忍者和加藤段藏他们又已经快把飞弹国的鼠人杀光了,那它真正的作用就只剩下了防止武田家参与针对浅井家的包围圈,从而从飞弹国进军美浓这一个了。

  但如果给了上杉家的话,先不说上杉家和武田家两家的仇恨,单单看上杉辉虎这个人,浅井长政都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她绝对不会放武田家进入飞弹国的,这同样可以达成那个目的。

  当然了,他也不能完全指望上杉家,所以浅井家还是需要在飞弹国内有一部分势力的。

  宇佐美定满闻言顿时就是一喜,他可不认为以对方的身份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不过他也没有马上回应,而是转而看向了自己的主公,然后他就发现对方似乎又在神游天外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不同于以往,主公大人这次不是因为对政事的厌烦,反而似乎是受到了其他东西的吸引,因为她目光的落点赫然是浅井长政的身上...

  他顿时就有些尴尬了,但这反而又一次提醒了他,主公也早都过了婚配的年纪,身负特殊力量的她看不上寻常武士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如果是换成了浅井殿下的话,倒是十分相配。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浅井家似乎已经和尾张织田家缔结了婚约之盟,如果主公太上赶着的话...

  不过还好,没用他提醒,上杉辉虎很快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如果这样的话,这会不会让长政你有些为难?飞弹国虽然小,但起码也有几万石呢。”

  哪怕是身为大名的她也无法完全忽视这些土地,更别说普通的家臣们了。

  浅井长政闻言轻笑:“但如果能换来上杉家的友谊,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甚至如果不是江马氏的臣服,我可能连一半飞弹国的土地都不需要。”

  不知道怎么,上杉辉虎闻言顿时就有些扭捏了,不过很快她还是点头同意了:“既然如此,那就平分飞弹国吧,为表诚意,姊小路家原本的金矿就都送给长政你吧。”

  听到这里,军师宇佐美定满明显有一丝不舍,但他也没开口,如果想要长久的维持着盟约,那最好就不要做一个过于贪婪的盟友,而且就算是剩下的那些土地和几个小型的金矿,也能让本家有所收获了。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决定了飞弹国今后的命运,但是在讨论完这一切之后,上杉辉虎的脸上却仍旧并无太多喜色,反而隐隐有些忧虑。

  身为军师的宇佐美定满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主公很少有事情会瞒着他,于是他立刻宣布散会,让大部分家臣都离开此地。

  这不单单是为了保密,更是因为就算是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只是徒生烦恼罢了。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上杉辉虎才面色一肃。

  “长政,武田信玄找到了传说中的龙。”

  哪怕是以浅井长政之淡定,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他也不由得瞳孔猛的一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有可能是黄龙暴露了。

  可是随后他又醒悟过来,这个可能性非常之低,因为武田家距离黄龙目前所在的出云国太远了,中间又隔了那么多的势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由他们率先发觉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尼朋有其他的龙存在!会是来自震旦帝国的龙族吗?

  他强行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在何处?”

  “金刚山!”

  “是位于越后、信浓、上野三国交界处的金刚山吗?”

  如果是那里的话,倒也未尝没有可能,那里自古以来就有诸多神异之处,而且浅井家的忍者也暂时还没有将手伸到那边,的确有可能被武田家率先发现。

  上杉辉虎点了点头:“故老传说,终日被雾气笼罩的金刚山附近,自从平安时代就有公卿隐居其中,建造了苇名城和源之宫,那里也终日被雾气笼罩,所以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传说,甚至有人说其中有人鱼之肉、长生之泉,其中的公卿早已经长生不老。”

  “可是哪怕过去了数百年,也从未有人真正发现,所以一直都以为那只是个传说,毕竟一座城池是很难隐藏起来的。”

  “但是日前上野国长野业正大人派人传来消息,在多日前,金刚山附近的雾气消散了一些,也的确有一座城池出现了,并且疑似有妖物出现。”

  雾气吗?浅井长政立刻想到了饭纲三郎他们之前待的那个山谷,那里同样有雾气缭绕,只不过实际上都是些极度浓缩的灵力而已。

  那这个突然出现的苇名城,会是和已经被自己彻底掌控的空间一样的情况吗?

  不过表面上他却并未表现得太明显,因为这里还有外人在,要知道上杉景虎可并没有把天狗和山谷的事情完全告诉给她的家臣,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箕轮城的长野大人吗?那么,他是否有派人前往探查呢?”

  对于上杉家来说,长野业正这个人很复杂。

  他原本是从属于关东管领上杉家,也就是将姓氏送给景虎的那个上杉氏,但后来为了权利和土地参加了一揆,并且暗杀了自己亲家,一度背叛上杉家,以至于间接的促使了上杉家在和北条家的战斗中惨败,不得不托庇于景虎。

  但大概是因为扩张的差不多了,以及长野业正的多个儿子都被北条家给杀了,当与北条家有联盟的武田家也和长野业正敌对时,他最终还是选择投靠已经正式接受了上杉这个姓氏,和关东管领的名号的上杉景虎。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上杉辉虎接纳了他,不过因为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他在上杉家的处境其实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当初被他坑了的上杉家家督可还没死呢。

  不过他的能力还是十分不错的,虽然前半生在整个尼朋寂寂无名,已经也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但是凭借先后在箕轮城两败武田信玄,就已经足够让他名声大噪了。

  “甲斐之虎”武田信玄的军略世人皆知,在过去多年征战中,能够与其匹敌的除了“相模之狮”北条氏康和“越后之龙”上杉辉虎以外,接着就是长野业正和村上义清了。

  可是与前两者相比,长野家的势力无疑要弱了许多倍,甚至也比不上已经被武田信玄击败,并且不得不投靠景虎的村上义清,这就越发凸显了他的军略。

  当然了,现在想来,其中必定有大名鼎鼎的剑圣-上泉秀纲的因素在内。

  之前大天狗饭纲三郎已经明确的告诉了他,上泉秀纲是有守护灵在身的,哪怕他无法在野外抗衡武田家的大规模骑兵部队,但如果是守城的话,恐怕他一人之力,更胜寻常百人。

  上杉辉虎闻言面色越发严肃:“这正是我想要说的,长野业正大人曾经派遣了包括剑圣上泉秀纲在内长野十六枪,以及他唯一的儿子长野业盛一同前往探查。”

  “并且为了提防武田家,他们身边也有诸多武士和足轻随行,可是他们一去不复返,目前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长野业正原本子嗣众多,足足有十几个孩子,可是在十几年和北条家的战争中,他的儿子都死光了,也就是他老当益壮,五十几岁的人了,后来竟然又生了个儿子。

  可是现在他这个儿子也失踪了,他的焦虑也就可想而知了。

  浅井长政仍旧微笑:“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辉虎你,而是在那位剑圣和儿子一同失踪后才传来了消息?”

  果然,能够为了土地和权利而狠心把亲家干掉的人,哪怕现在半只脚都踏进棺材板了,全家上下都还要依仗上杉家的支持,他也仍然怀有那么多的私心。

  不过也难怪,毕竟在关于苇名城的诸多传说之中,流传最广的一个则莫过于其中有长生之泉的存在。

  自古以来,谁不想长生不死?尤其是现在接近七十岁的长野业正已经没几年可活了,他更加渴望这种东西。

  上杉辉虎当然不会想不到这点,但她仍旧点头:“的确,但长野业正大人和本家是盟友,他也因为心忧此事而病倒,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前往探查。”

  这还真是上杉辉虎会说出的话,哪怕长野业正在这件事情做得十分不地道,但她仍然决意亲自前往。

  而且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上杉家固然有诸多猛将,可是强过那位剑圣的却是半个也无,也唯有身负守护灵的她亲自出马了。

  她接着满脸诚恳的看向浅井长政:“长政,你可愿来助我一臂之力?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而且如果真的有长生之泉的话,我愿取其中三成,剩下的都交给你。”

  浅井长政也稍微有些意动。

  随着体内黄龙之血的越发浓郁,他自己固然是已经不用再担心寿命的问题了,但是阿秀、宁宁、铃木茜、井伊直虎几女,以及浅井家的诸多家臣,对此也都是有所需求的。

  虽然他已经有把握让他们在那处独立的空间中,继续以幽冥鬼神的身份存活下去,但那毕竟和真正的人类之躯不同。

  所以他也就顺势点头:“好,辉虎,那就让我们携手前往苇名城,探查一下其中是否真的有永生之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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