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泽传 第二章 背叛者

小说:沧泽传 作者:寂行 更新时间:2024-08-24 06:33:55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渺...”

  模糊中似是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程渺看着四周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场景不由得一阵阵头晕目眩,紧接着画面一转居然来到了一座宅邸院落之内。

  院落的三侧是长长的走廊,一侧则是白墙隔断,走廊上片片深青色的瓦遮覆于顶,根根巨木搭成一个简单的支架,巨木上或是雕刻,或是镂空,做工精致而又华美,走廊两侧的栏杆则是由一种青白色类似釉质的事物所铸,隔断的白墙上则是一幅幅祥和的壁画。

  院落中茕茕孑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转过身来,五官竟是如此熟悉。

  院落中那人笑靥如花,似是呢喃细语一般轻轻的喊了一声:“渺...”

  程渺拔起腿顺着走廊想要往院内走去,可是无论怎样走好似都走不出那个走廊,院落内之人也越走越远,他想要大声呼喊却蓦然发现他无论怎样呼喊都发不出一丝声响...

  “曦儿姐姐!”

  程渺猛然呼喊出声,院落内的的一切却全以消失无踪。

  程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周围。

  衰败的寺庙,头顶破损的瓦片与破败的墙壁,早已无法履行它们遮风避雨的职责,泥塑而成却早已被风雨侵蚀坍塌的神像。

  而程渺就栖身在破败寺庙的角落,枕着略带湿气并不干燥的稻草。

  程渺用力摇了摇还有些恍惚的头,像是想要将什么人和事从他的头脑内清除出去,但那些记忆早已深深地铭刻于脑海之内。

  犹记那一日满若玉盘的银月高悬于空,在他十数年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如此圆满的银月,清冷的月光洒遍了记忆的每个角落,仿佛是为世间万物皆镀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银光。

  那一天是每个月例行的祭礼,每次祭礼过后的聚会也是忙碌的一月中唯一的放松时刻,正因如此,每次的祭礼总是那么隆重而又热闹,就连空气中也会弥漫着一种燃香特有的鲜甜味。

  而这次的祭礼的空气中的气味好似有点不同...

  举办祭礼的祠堂本是一个庄严肃穆,噤若寒蝉的区域,今日却传来一阵阵无奈嘶吼、愤愤怒骂、绝望悲呼、凄厉惨叫...

  光是阵阵传入耳中的声浪便能让人心生一副无间炼狱的场景,空气中弥漫着新鲜血液特有的腥臭味,气氛压抑到极致,仿佛被无形的鬼差扼住了脖颈。

  祠堂中一幅幅描绘镇压妖魔精怪壁画也溅上了新鲜的血液,在摇曳的烛光中明灭不定,光线的摇晃扭曲了这一幅幅往日中充满了神性的壁画。

  壁画中的妖魔精怪仿若活过来了一般,不断扭动着畸变的身躯,镇压精怪的天王,圣女也在鲜血的浸染下流露出一股扭曲的残忍...

  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留着五绺雪白长须的老者大声怒骂:“程曦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叛徒!当年若不是程家收养了你,你早已曝尸荒野,沦为野狗孤狼的腹中餐!如今你竟联合外人做出判族这种天怒人怨之事!”

  而那老者身前之人身着一身宽松轻纱,却难掩体型曼妙,双峰哪怕掩于宽松上衣中也隐约可见一抹惊人的弧度,腰着一根白色丝绦束腰,显出腰肢堪盈盈一握,行走间,双腿于轻纱中若隐若现,一瞥足以见得那一双修长的下肢。

  满头青丝如瀑垂至腰间,一只简单的凤钗斜插于发中,如一只精致小巧的凤鸟栖与满头乌发之中。

  鹅蛋脸上眉弯如柳叶色如黛,眼若幽谷清泉,葱鼻小巧笔挺,半点红唇紧抿,美艳绝伦的五官却布满了寒霜,如同千年寒冰雕塑而成。

  那女子冷冷的开口说道:“我早就说过无数次,要与九姓氏族中的一个联手,而你一次次固执己见,抱着过去那套腐朽的陈规陋习,守着往日的荣光自命非凡。”

  程曦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背叛与否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不过是让它提前迎来它的命运罢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处境已是摇摇欲坠,老者也早就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不迫,怒声斥责道:“我程家岂是奴颜屈膝之辈,依附九姓,任他人宰割?叛徒便是叛徒!”

  女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一声冷哼,寒声说道:“今日之祸本可避免,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老东西!”

  话音刚落,女子便以凡人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向面前的老人疾驰而去......

  祠堂外远处的院落内,程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从小到大他便是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就连杀鸡都不敢去看,见血便一阵阵发晕,而此时映入眼帘却是一幅幅如炼狱般的场景。

  空旷的院落内四处皆是残肢断臂,平整的地面被战斗地余波所殃及,好似就被犁了一遍,地面四处皆是坑坑洼洼与龟裂破碎的模样,而坑洼的地面中早已盛满了猩红的鲜血,似是还有温度一般。

  阵阵凄厉惨叫声传入耳内,程渺寻着声音麻木的转过头去。

  只见院旁走廊中一名程家内侍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滚烫猩红的鲜血从他的脖颈伤口处喷涌而出,走廊上的白墙洒满了他的鲜血。

  那凶手身着一身黑衣夜行服,若是在月隐星灭的夜里,怕是能够完美的与夜幕相融,无奈今日的月光竟是如此明亮,那一身黑色夜行服在堪比白昼的银光下,竟是如此显眼。

  夜行服男子面带微笑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以鲜血为墨,白墙为纸,信手涂鸦,抬手勾勒间一副极其抽象而又扭曲的画作便以完成。

  难以形容他的画作究竟描述的是一种怎样的场景,或许说这个场景程渺根本没有见过,所以无法去凭空想象,只是光看这幅画就能让他由心而生一种恐惧与绝望,还有一丝丝血腥的、扭曲的美...

  他眯眼看着他一手所勾勒的画作,嘴角微扬,轻轻开口说道:“多么美丽的一幅画...”

  若是细细倾听,能感受到他话语竟然带有丝丝颤音,似是兴奋到了极致,极乐至难以压抑。

  程渺木着脸,睁大了眼睛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并不是因为冷血而麻木,而是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内心的认知,他是被父母乃至整个程家细心呵护长大的,从未见过世界的险恶,更不了解如今程家的处境艰险。

  十来岁的光阴中,程渺作为程家家主一脉中唯一的子嗣,无论他想要什么便拥有什么,无论发生任何危险,总有人冲出来保护他,说是温室中的花朵毫不为过。

  看着眼前的场景,他内心生出一股极其不妙的感觉。

  身着黑衣的男子转过头来,两眼紧紧的盯着麻木的程渺,笑着开口说道:“这难道是程家的少主?细皮嫩肉的,真是如同一个精致的玉雕娃娃。”

  话语温柔,面带微笑,若不是他右手还沾满了那名内侍的鲜血,多数人怕都会错认为他是一个慈爱平和的长辈。

  他抬起脚便走向了程渺,走动间,鲜血顺着他手掌纹路滑落,直至指尖。

  “啪嗒”

  程渺好似听到了鲜血滴落至他脚下血池的声音,荡起了一圈圈涟漪,然后又再度归于平静。

  转眼间他已经走到了程渺的面前,他抬起了满是鲜血的右手向程渺伸去,不过他伸去的方向,是程渺的脖颈。

  程渺就这样眼睁睁着看着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向他伸过来,由心而生出一股极其不妙的感觉,不自觉的想要逃离,可他的身体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好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轰”

  就在程渺的身后,隔断院落的白墙突然间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破口处吐出大量的滚滚浓烟,一团黑影裹挟着白墙的碎石急速的向院内翻滚而来,转瞬间便滑至院中。

  浓烟夹杂着飞石,转瞬间便将程渺与那黑衣男子吞没。也正因大量浓烟的缘故,程渺也没看见眼前离奇的一幕场景。

  碎石携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程渺飞去,而那飞来的碎石像是活了过来一般,以一种诡异的曲线绕开了程渺,因此他竟然丝毫未损。

  站在他身后的那名黑衣男子转瞬间便被飞石砸的血肉模糊,尚还带着温度的膏脂与血液流的满地都是...

  待到程渺勉强恢复身体的控制权之时,他望向身后,待他看清那团滑至院中黑影是,他双眼圆睁,拖着兀自颤栗的双脚蓦地扑向了那团黑影。

  他凄声呐喊:“九爷爷!”

  很显然那团黑影正是那位身着青色长袍,留有五绺长须的老者。

  老者虽以接近身死但尚未气绝,弥留之际的他努力睁开了双眼,虽以被血痂糊住了眼睛,但依稀能够看出这是他那年幼无知的孙子,精瘦的好似枯枝一般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了程渺的手臂,张开了嘴,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咕噜噜...”

  奈何老者的脖颈上横亘着一道巨大的划痕,撕裂了咽喉,早已无法正常地发出音节,只能传来阵阵鲜血倒灌入气管,气管又吹出鲜血的咕噜声,好似一只被放了血的待宰羔羊。

  程渺虽年少且又堪称白痴一般的无知,但内心以对生死有了浅薄的认知,只知道这个疼爱自己的老者,怕是即将殒命。

  程渺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捂住那道仍在汩汩冒出鲜血的伤口,可这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

  “不要...不要...”

  程渺嘴里还不断呢喃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终究无法阻挡死亡的脚步,脖颈处的伤口以没有新鲜血液流出,意味着他心脏以停止跳动,不在将鲜血泵出,这位老者以身死。

  现实并不会以人为的意志而改变,无论我们正深处于欢愉亦或痛苦之中,我们都无法阻挡时间的流逝,也无法改变现实的无奈。

  现实的残酷,无论你哀嚎、痛苦、流泪、逃避亦或是追悔,都无法改变它的结果。

  只能在现实面前,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悲哀,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苦万分。

  昔日里的程渺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他根本没有见识过这物竞天择的世界,究竟是有多么的残酷。

  就在今日,冰冷的现实终于撕破了那个,程渺长辈们所营造出来的美好幻象,他也终于得见这世界真实而又狰狞的一面。关于时间的记忆已经模糊,程渺他以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他就这样趴在尸体上抽泣着。

  “咚...咚...咚...”

  就在此时,不知是什么事物滚动至程渺身后尾椎骨之处。

  那事物带着只有活物才具备的温度,但又一动不动的停在程渺身后,片刻过后一股又湿又黏的感觉透过了他的衣物传至身体。

  程渺回过头,只见那物呈圆形,上面缠满了长发,沾满了血污,光从表面根本无法分清究竟是何物。而就在此时,他赫然看见乱发中斜插着一只玉钗,银月照射之下,玉钗好似反射出一种无比瑰丽奇幻的光芒。

  就是那么简单的一瞥,那玉钗的颜色明明如此柔和,却像是一道强光闪过,竟然让他的双目产生一种强烈刺痛感。

  “这支玉钗明明是母亲的...”

  程渺不敢接着往下联想,只是在内心不断否认着那个残酷的答案。

  程渺他还是颤颤巍巍的伸出了双手,将那乱发缠绕的物体捧起,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像是溺水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一样,渴望着乱发缠绕之下不是自己熟悉的五官。

  程渺颤抖而又缓慢的手慢慢的拨开了缠绕着的乱发,就好像一个行将就木失去了活力的老人一般。

  每拨开一缕乱发,圆形物体下的面目就清晰一点,每清晰一点,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熟悉的五官逐渐在程渺的面前展现,这圆形的物体正是他母亲的首级,残酷的现实终于彻底撕破了他内心最后的防线,血淋淋的真相已毫无掩饰的,最残忍的方式,向他展露了真实的一面。

  昔日关于母亲的记忆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熟悉的就好像一切还在昨日一般,转瞬之间一切却全部消失,如同幻觉一般,一切定格于眼前这颗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首级。

  程渺甚至无法想象她生前的最后一刻究竟遭遇了什么,看着她那至死仍在圆睁双目,希望能从她的眼底得到答案,可惜这个答案他可能此生都无法得知。

  直至很久以后,程渺再一次在月光下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才能得出一些浅显的,模糊的猜测罢了。

  程渺张大着嘴,捧着首级想要放生痛哭,却发现此刻他竟然无法发生任何声响,泪如泉涌,大颗大颗的泪水如同雨水一般滴落在首级之上,混合着上面尚未凝固的血液,在首级之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程渺身体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气,失力的跪坐在地上,紧紧的将那首级抱入怀中,蓦然发出了一声嚎叫:“呜...啊...”

  声音根本不似是常人所发出的,更像是一头浑身是伤,走投无路的野兽。

  现实的残酷在于,它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悲伤,而停止向前的脚步,程渺尚还未从悲伤情绪中抽出,白墙的缺口中,一道身影缓缓踱步向前走来。

  转眼间便已经走到他的身前,然后那人就这样停到了他的身前,然后又将另一个物体扔在了他的身前。

  又是一个鲜血淋漓的首级,而这是他的父亲...

  程渺面无表情的再次捧起一个首级,麻木的就好像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一般,接二连三的打击像是将他的意识从他的肉体中抽离,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具失去了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

  待程渺意识回归之时,月已西沉,东方已露鱼肚白,天将亮起,曙光将至...

  曙光来临之时,意味着渡过了漫长而又寒冷的夜,人终究是日行性生物,只有明亮的阳光才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而漆黑的夜里隐藏着太多的未知与恐惧,残忍与杀戮。

  曙光以至,日出东方,这个场景或许会给很多人带来希望,也会引来很多人的围观,而此刻的程渺却感受不到一丝希望,只有无尽的绝望与痛苦。

  程渺身前那人仍停留在他的身前,就好像从未移动过一般,他抬起了头,欲要看清那人的面目。

  熟悉的面目五官映入眼帘之时,他心头先是一跳,然后又是沉得更深。

  程渺嗫嚅着喊出了那个昔日让他神魂颠倒的人:“曦儿姐姐...”

  话音落地一袭轻纱的程曦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低着头,冷着脸,看着跪坐在地上的程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冷的好似万载寒冰。

  程渺好似这才想起,正是他的曦儿姐姐,亲手将他父亲的首级送到了他的面前。

  念及于此,程渺好像是见着了什么可怖至极,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他连忙起身向后退去。

  程渺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往日中比父母还要疼爱自己的曦儿姐姐,那个自己最为深爱的人,却亲手杀了他的父母,还把首级送到了他的面前...

  程渺抱着双亲的首级,看着眼前的程曦,尚还未退出两步,便被身后的尸体绊倒,双亲的首级再次从他的怀中滚落,骨碌碌的滚向别处。

  程渺颤抖着向那两颗四散滚开的首级爬去,匆忙中手掌忽然按进一团黏软之中。

  程渺凝目一看,赫然看见那身着夜行服的男子双目圆睁,其余五官皆被碎石撕裂,扭曲的不似人样,颈部以下更是被碎石砸的上塌下陷,稀烂一片,肉与血混杂成了浆汁,白森森的断骨四叉戟出,好似钉耙一般。

  程渺按压之处似是一团脏腑,手落浆出,指掌中传来一阵冰冷而又黏又湿的触感,红黑的鲜血,白色的膏脂,绿色的胆汁,还有各种脏物混杂,好似各种染色剂混杂一起一般。

  程渺强忍着不适,抬起了沾满脏物的手,在身上胡乱的擦了两下,有一次爬起身,再度将那两颗滚动开的首级抱于怀中。

  而程曦则是静静地看着程渺,既没有出手阻拦也没有援手相助,待到程渺再次将那两颗首级揽于怀中之时,她似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一般。

  她轻笑着开口说道:“我的弟弟,你可是程家的少主呀!昔日里在这程家之中,无论什么事物尽皆统统属于你,剩下来的才是我这个姐姐的,不知道程家倒了之后,你还有什么可依仗的,弟弟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呀,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简单的几句话虽是笑着开口,但话语中却充满了浓浓的不满与讽刺,好像是在控诉她昔日的遭遇,控诉昔日中,无论什么事物都优先他这个弟弟,而她只配拾取他这个弟弟所剩下的。

  片刻过后她便转身离去,一个起落间,人便以从那满地狼藉,活似炼狱的院落中消失。

  转眼间程曦便来到那雄伟华丽,占地数十里,堪称城池的程家宅院之外。

  与宅院之内人间炼狱的场景不同,宅院外稀稀疏疏站着数十人,但是程曦知晓,暗地里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哪怕她不叛,程家亦难逃此劫。

  为首的华服男子看见程曦走出的那一刻便走上前来,笑着开口说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来者开口之时程曦便以收起了满面寒霜,似是春风吹过,脸上满是笑意,如百花齐放,她低头娇羞的轻轻回道:“谬赞了。”

  那男子又开口说道:“只是不知为何,雪仙子偏要独留那程家少主的一命?”

  程曦曾数次在沧泽闯荡,也留下了不少为人津津乐道的事迹,好事者皆传其人洁净胜雪,其性高傲胜雪,其色亦可称为雪色之外的另一绝色,便给她也冠以了“洁傲胜雪”的称号,而这个称号也颇受不少人的认可,江湖人称雪仙子。

  程曦目光一凝,扫过众人,凡是与她目光相触皆是浑身一紧,说的通俗点便如猫炸毛一般,好似被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所凝视一般。那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直觉,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他们都从她的眼中看见了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

  只是一瞬,程曦便以收起锋芒,好似刚才那个杀气四溢,气焰冲天的眼神只是一个幻觉。

  她笑意盈盈的说道:“我不过是程家的一个养女罢了,今日程家之劫以然是不可避的现实,我这个养女受人恩情,自当涌泉相报,替我的养父养母留下一丝血脉也是一件好事。”

  话语间美目流转,低吟浅诉,极为动人。

  为首那个男子嘴角扯起一丝极为僵硬的弧度,心里则不停暗骂:“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若不是你给我们开路,提供消息,我们也不会那么快攻破...”

  心里虽然腹诽,但他还是不会真的说出来,毕竟从此以后便是同一阵营了,表面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迎合着说道:“雪仙子当真是有恩必报,着实是我辈楷模...”

  在场的众人心里不由得都暗骂:“好恶毒的一个女人,好一副菩萨面孔罗刹心,若不是刚才那杀气滔天的眼神,若不是院内亲手手刃恩人的冷血,差点被这女人的演技给骗过去了!着实是又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

  暗地中注视着此地的人,亦不乏一些极为顶尖的人物。

  一个双眼深陷,面容枯槁,发如杂草的中年男子操着一口浓重地口音说道:“让一个十来岁,从小便在呵护中长大的少年,亲眼目睹父母惨死,失去家族庇护,从此跌落最底层,真是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呀!好狠心的一个女子。”

  天行纪529年夏初,西原程家纹脉系,一夜之间悉数惨遭屠杀,唯有三人得以逃脱,那便是养女程曦与少主程渺,还有一个程渺失踪多年的姑姑。

  至此,阵纹系合并纹脉系,两系也结束了长达数百年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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