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挺拔的天墓山，南北纵横八百余里。山顶寸草不生，奇峰怪石林立，山中树木成林，一眼望不到边，山脚百草丰茂，养活了几十个村子。
大王庄子就是这几十个村子里面的一个，并且是其中最贫穷的一个。
孙老先生以前是附近镇子上一个客栈的会计，年老之后，回到老家大王庄子养老。他没有什么种田的本领，只是会读书习字，便开了一个私塾，教村子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
从他手下，也有一些人走出了村子，虽然日子过得不咋地，但是却好过在黄土里面刨食。
二月十五，新年刚刚过去一个月，新一批学生已经在私塾学了一个月，孙老先生搞了一个测试，用来检验这一个月的学习成果。
此刻距离农忙时节还有几天，孩子们的父母闲的没事，坐在私塾门口的大树底下聊天，顺便等着结果。
“狗剩他娘，你也来了。”
“是啊，这孩子笨，得操心。”
“再笨还能笨过那二柱子……”
“说啥呢，小声点！”
大家坐在私塾外面，免不了谈谈孩子的学习，石大章坐在众人之中，拿着自家种的土烟，抽个不停，全程没说一句话。
烟雾之中，可以看到这汉子的脸上的燥红和气恼。
很快，孙老先生带着孩子们出来，这些家长全都涌上去，询问孩子的成绩。
唯独石大章还坐在原地，只是收了烟杆，看着那群人。
孙老先生精于人事，应付这些一辈子没去过比镇子更远地方的村民，实在是轻而易举。孩子成绩好的，夸奖，孩子成绩差的，勉励，一时间满场的欢声笑语。
明明刚刚才将烟杆放下，石大章却又想抽烟了。
烟杆在他手上晃了晃，最终还是没有抽上。
天色将晚，村民们带着孩子回家去了，仅剩下那么几位爱聊天的，聊得兴起，没有回去，他们的孩子也只能蹲在地上玩泥巴，不敢打扰父母的雅兴。
石大章趁他们不注意，悄悄走进了学堂之中，便看见孙老先生坐在一张凳子上，拿着一本颜色泛黄的古籍在看。而在孙老先生的旁边，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干瘦小孩盘坐在地上，表情木讷，双眼无神，身前的小凳子上，摆放着一张纸。
土坯的学堂刚刚修炼几年，但是因为那些调皮的孩子，已经出现了许多的破洞，夕阳的光辉顺着这些破洞照耀进来，连同大门和窗户的光亮，使得这学堂明亮非常。
没有桌子，凳子就是桌子，而孩子们学习的时候，就是坐在地上。
石大章的身影拦住了大多数的光芒，让正在看书的孙老先生眉头一皱，随即看向门口。
“石大章，你来了。”
他绽放出一个笑容，脸上的褶皱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丑的叫人恶心。
石大章忙不迭的点头，然后道：“先生，我们家二柱子……”
“嗯？”孙老先生不悦的哼了一声，石大章连忙改口道：“是石羽，石羽！”
村子里的人都没什么文化，名字都是随便起。石大章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柱子，二儿子就叫二柱子。孙老先生来到这里之后，教学生的时候喊这样的名字，感觉不符合自己文化人的身份，就给每个孩子起了一个大名。
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在这之前，所有的村民都是十二岁的时候，被大人带到镇上，请别人取名字的，那需要花钱。
听到石大章改口，孙老先生这才放下书，道：“来，你看看石羽的这一次的成绩。”
石大章走进来，看向石羽面前的那张纸，哪怕他一个字都不认识，他也知道了自己这个儿子的成绩——那是一张白纸。
“大章啊，我对所有的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但是你们家的这个石羽，实在是不适合读书。这一个月的时间，我教了他们整整一百个字。结果，你也看到了。”
孙老先生轻轻指了指那张白纸，随后将自己读的书摆在石大章的面前，道：“我们所使用的文字，总共八千多个，全都记载这本《万文书》里面。一个月，石羽连一个字都没有学会，你想想，这八千多个字，他要学多久？大章啊，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家的这个孩子实在是太……”
虽然孙老先生住口了，但是石大章知道他要说什么。
二柱子从小不哭不闹，那时自己还觉得省事，但是后来，到了玩耍的年纪，他还是这样。只要你不吩咐他，他就坐在那里发呆，你要是不跟他说话，他绝对不会主动搭茬。
一开始石大章也操心，只是后来实在弄不好，就这样的。
“大章啊，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地里刨食不也能活的好好的吗？你家这孩子，还是跟着你种地吧。”
“好，我就是这个想法。”
石大章笑着说道，好像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似得。
“二柱子，跟我回去。”
他一把拉住石羽的手，将其拉起来。许是力量用的大了，居然一下子将石羽拉的飞起，然后随着他手臂的摆动，落在地上。
石羽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就站在那里了。
“先生，我先离开了。”
“等一下，”孙老先生叫住了石大章，将手上的书籍递过去，道：“这本书是石羽的教本，用学费买的，你带回去。”
他给孩子们教学，自然是要收费的，一年也就是一百文钱。
石大章接过书，什么都没说。哪怕他知道这本书的价值，只有二十文钱。
出来的时候那几个聊天的村民还没走，用一种让人很不好受的眼神看着石大章。他们没有任何鄙视的意思，只是大概知道了那个村里有名的笨小孩的成绩，想要安慰一下，却没有说出口。
但是这样的眼神，偏偏最让石大章受不了。
他不发一言，带着石羽离开了。
回家，吃饭。
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吃完晚饭之后，就是睡觉。
父亲石大章，母亲李红花，哥哥石柱，加上石羽自己，一家四口人睡在一张床上。
夜，寂静无声。
石大章的眼睛黑夜之中，浑浊不堪，写满了半生的蹉跎。一家四口的生活压力，都压在他的身上，二儿子又笨的不像话，之前拿回了那本书，也就是意味着之前付出的一百文钱，都打了水漂。
有一块田的肥力大减，可能要放弃，重新开垦一块地。
家里的粮食储备不够，可能吃不到今年收成的时候。
大儿子也不小了，快到找媳妇的时候，但是那样的话，又是一大堆事。要盖房，要分地，要办喜事。
以后，还有那个二儿子……
石大章想抽烟了。
“爹，你不打我吗？”
黑暗之中，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虽然听得少，但是石大章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自己二儿子的声音。
“不想打，睡觉！”
石大章呵斥一声，被无数琐事堆砌的大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二儿子第一次主动的跟他对话。
呵斥完，石大章转头便睡下了。
“要是没有二儿子就好了……”
他才临睡之前想道。
大王庄子就是这几十个村子里面的一个，并且是其中最贫穷的一个。
孙老先生以前是附近镇子上一个客栈的会计，年老之后，回到老家大王庄子养老。他没有什么种田的本领，只是会读书习字，便开了一个私塾，教村子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
从他手下，也有一些人走出了村子，虽然日子过得不咋地，但是却好过在黄土里面刨食。
二月十五，新年刚刚过去一个月，新一批学生已经在私塾学了一个月，孙老先生搞了一个测试，用来检验这一个月的学习成果。
此刻距离农忙时节还有几天，孩子们的父母闲的没事，坐在私塾门口的大树底下聊天，顺便等着结果。
“狗剩他娘，你也来了。”
“是啊，这孩子笨，得操心。”
“再笨还能笨过那二柱子……”
“说啥呢，小声点！”
大家坐在私塾外面，免不了谈谈孩子的学习，石大章坐在众人之中，拿着自家种的土烟，抽个不停，全程没说一句话。
烟雾之中，可以看到这汉子的脸上的燥红和气恼。
很快，孙老先生带着孩子们出来，这些家长全都涌上去，询问孩子的成绩。
唯独石大章还坐在原地，只是收了烟杆，看着那群人。
孙老先生精于人事，应付这些一辈子没去过比镇子更远地方的村民，实在是轻而易举。孩子成绩好的，夸奖，孩子成绩差的，勉励，一时间满场的欢声笑语。
明明刚刚才将烟杆放下，石大章却又想抽烟了。
烟杆在他手上晃了晃，最终还是没有抽上。
天色将晚，村民们带着孩子回家去了，仅剩下那么几位爱聊天的，聊得兴起，没有回去，他们的孩子也只能蹲在地上玩泥巴，不敢打扰父母的雅兴。
石大章趁他们不注意，悄悄走进了学堂之中，便看见孙老先生坐在一张凳子上，拿着一本颜色泛黄的古籍在看。而在孙老先生的旁边，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干瘦小孩盘坐在地上，表情木讷，双眼无神，身前的小凳子上，摆放着一张纸。
土坯的学堂刚刚修炼几年，但是因为那些调皮的孩子，已经出现了许多的破洞，夕阳的光辉顺着这些破洞照耀进来，连同大门和窗户的光亮，使得这学堂明亮非常。
没有桌子，凳子就是桌子，而孩子们学习的时候，就是坐在地上。
石大章的身影拦住了大多数的光芒，让正在看书的孙老先生眉头一皱，随即看向门口。
“石大章，你来了。”
他绽放出一个笑容，脸上的褶皱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丑的叫人恶心。
石大章忙不迭的点头，然后道：“先生，我们家二柱子……”
“嗯？”孙老先生不悦的哼了一声，石大章连忙改口道：“是石羽，石羽！”
村子里的人都没什么文化，名字都是随便起。石大章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柱子，二儿子就叫二柱子。孙老先生来到这里之后，教学生的时候喊这样的名字，感觉不符合自己文化人的身份，就给每个孩子起了一个大名。
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在这之前，所有的村民都是十二岁的时候，被大人带到镇上，请别人取名字的，那需要花钱。
听到石大章改口，孙老先生这才放下书，道：“来，你看看石羽的这一次的成绩。”
石大章走进来，看向石羽面前的那张纸，哪怕他一个字都不认识，他也知道了自己这个儿子的成绩——那是一张白纸。
“大章啊，我对所有的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但是你们家的这个石羽，实在是不适合读书。这一个月的时间，我教了他们整整一百个字。结果，你也看到了。”
孙老先生轻轻指了指那张白纸，随后将自己读的书摆在石大章的面前，道：“我们所使用的文字，总共八千多个，全都记载这本《万文书》里面。一个月，石羽连一个字都没有学会，你想想，这八千多个字，他要学多久？大章啊，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家的这个孩子实在是太……”
虽然孙老先生住口了，但是石大章知道他要说什么。
二柱子从小不哭不闹，那时自己还觉得省事，但是后来，到了玩耍的年纪，他还是这样。只要你不吩咐他，他就坐在那里发呆，你要是不跟他说话，他绝对不会主动搭茬。
一开始石大章也操心，只是后来实在弄不好，就这样的。
“大章啊，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地里刨食不也能活的好好的吗？你家这孩子，还是跟着你种地吧。”
“好，我就是这个想法。”
石大章笑着说道，好像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似得。
“二柱子，跟我回去。”
他一把拉住石羽的手，将其拉起来。许是力量用的大了，居然一下子将石羽拉的飞起，然后随着他手臂的摆动，落在地上。
石羽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就站在那里了。
“先生，我先离开了。”
“等一下，”孙老先生叫住了石大章，将手上的书籍递过去，道：“这本书是石羽的教本，用学费买的，你带回去。”
他给孩子们教学，自然是要收费的，一年也就是一百文钱。
石大章接过书，什么都没说。哪怕他知道这本书的价值，只有二十文钱。
出来的时候那几个聊天的村民还没走，用一种让人很不好受的眼神看着石大章。他们没有任何鄙视的意思，只是大概知道了那个村里有名的笨小孩的成绩，想要安慰一下，却没有说出口。
但是这样的眼神，偏偏最让石大章受不了。
他不发一言，带着石羽离开了。
回家，吃饭。
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吃完晚饭之后，就是睡觉。
父亲石大章，母亲李红花，哥哥石柱，加上石羽自己，一家四口人睡在一张床上。
夜，寂静无声。
石大章的眼睛黑夜之中，浑浊不堪，写满了半生的蹉跎。一家四口的生活压力，都压在他的身上，二儿子又笨的不像话，之前拿回了那本书，也就是意味着之前付出的一百文钱，都打了水漂。
有一块田的肥力大减，可能要放弃，重新开垦一块地。
家里的粮食储备不够，可能吃不到今年收成的时候。
大儿子也不小了，快到找媳妇的时候，但是那样的话，又是一大堆事。要盖房，要分地，要办喜事。
以后，还有那个二儿子……
石大章想抽烟了。
“爹，你不打我吗？”
黑暗之中，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虽然听得少，但是石大章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自己二儿子的声音。
“不想打，睡觉！”
石大章呵斥一声，被无数琐事堆砌的大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二儿子第一次主动的跟他对话。
呵斥完，石大章转头便睡下了。
“要是没有二儿子就好了……”
他才临睡之前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