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闺女似乎突然变得紧张,罗浩忍不住问道:“敏敏,怎么了吗?”

  “粑粑,能不能不要打麻麻了?”小姑娘面带祈求之色,怯生生地问道。

  罗浩顿时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闺女为何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因为,以往他拉上门栓的时候,就是打王瑶的时候。

  王瑶甚至曾经跪在地上求她,打她可以,但不要让闺女见到,罗浩也答应照做了。

  可没想到,小姑娘年纪小,但心里什么都知道。

  这时,只听小姑娘弱弱地说道:“粑粑,你每次打完麻麻,她都疼的流眼泪,我不想看见麻麻流眼泪。”

  罗浩心中一痛,像是被人用刀捅在心脏。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敏敏放心,爸爸以后再也不会打麻麻了,爸爸错了,爸爸一定改!”

  “知错就改,还是好粑粑!”小姑娘露出笑容,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接着小声说道:“麻麻果然没骗我。”

  “什么没骗你?”罗浩好奇道。

  小姑娘一本正经道:“麻麻说,粑粑只是一时脑子糊涂了,等粑粑醒过来,就会对我们好,不会再骂我们,凶我们,动手打我们了。”

  罗浩鼻头一暖,差点又一次忍不住落泪。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以往对王瑶百般折磨,非打即骂,可王瑶居然还是没有跟闺女,说他一句坏话。

  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闺女的性格,才会跟正常家庭的小孩一样吧。

  “敏敏,你先在院子里玩,爸爸进屋跟妈妈说几句话。”罗浩将闺女放下来,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向堂屋。

  伸手将两扇木门推开,只见堂屋里空空荡荡,甚至连桌子椅子都没有,这是因为,家里但凡值点钱的东西,全都被罗浩卖了拿去赌钱喝酒。

  堂屋的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屋子,西边的那间房,里面放着锄头、铁锹、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东边的一间,则是一家三口住的地方,外面挂着一道蓝色碎花门帘。

  罗浩伸手将门帘掀开,一眼便见到坐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棉被的女人。

  女人头发枯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但即便如此,仍能看出她是一个标志的美人。

  那鹅蛋脸庞上,有着俊俏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只是美眸当中,却没有多少神采,有的只是一种麻木。

  “王瑶……”罗浩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接着像是被掐住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前世,他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再次见到这个让他后悔一生的女人,会说些什么。

  然而,当这一愿望,真正变成现实,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如鲠在喉。

  王瑶似乎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走进来的罗浩,有气无力道:“我去给你做饭,你睡会吧。”

  说完,便起身下炕。

  只是下炕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罗浩连忙伸手,将其扶住。

  王瑶却像是触电一般,娇躯一颤,连忙后退拉开距离,美眸当中终于出现,除了麻木以外的第二种情绪。

  那种情绪,名为恐惧。

  罗浩捕捉到老婆眼里的恐惧,再感受着靠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身躯,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但情绪还是险些失控。

  “你身体不好,应该多歇着,午饭我来做。”罗浩努力平复心情,将老婆扶到炕上。

  事实上,王瑶的身体本来不是这么虚弱的。

  罗浩经常对其殴打,是一方面,但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在五年前,王瑶曾经有过溺水的经历。

  打那之后,王瑶便落下后遗症,身体素质变得越来越差,稍微干一点重活,便会大病一场。

  而最嘲讽的是,王瑶之所以溺水,是为了救醉酒掉进河里的罗浩。

  那一年,王瑶十七岁。

  获救后,罗浩倒是拎着东西上门表示感谢,可也就仅有那么一次。

  之后逢年过节,都是罗浩的爹娘,拎着礼物,登门拜访。

  农村的姑娘,嫁人总是比较早。

  一年后,王瑶十八岁,到了成家的年纪。

  然而,这却成了一个难题。

  王瑶长得是不错,十里八村都找不出比她更俊的姑娘。

  然而,谁家娶媳妇,都得打听一下。

  当得知王瑶是个做不了重活的病秧子后,她长得再好看,也都没什么用了。

  闺女嫁不出去,这可愁坏了王家人。

  而这件事,也传到了罗浩爹娘的耳中。

  罗浩老爹听说这件事后,当场拍板决定,要让罗浩娶王瑶过门。

  罗浩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可碍于老爹的鞋底子,还是乖乖听话,娶了王瑶。

  两人结婚以后,罗浩倒是老实了两个月。

  可两个月之后,本性就显露出来了。

  赌博、喝酒,稍有不顺心,便把气撒在王瑶身上,甚至多次把王瑶赶回娘家。

  直到王瑶怀了孩子,这种情况似乎有所好转。

  结果十月后,生出来的是个闺女,罗浩不仅再次变得恶劣,甚至还变本加厉,动不动就骂王瑶扫把星、药罐子、生不出儿子的货,什么难听骂什么。

  “你……你刚刚,说什么?”王瑶呆呆地看着罗浩,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浩勉强给出一个笑脸,说道:“我说,你身体不好,应该多休息一下,中午饭我来做,你歇着吧。”

  说完,转身出了卧房。

  他怕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会忍不住情绪失控。

  而卧房里,王瑶在愣了片刻后,眼泪夺眶而出。

  五年来,她挺过了辱骂,挺过了殴打,流出的眼泪都能装满一条河。

  渐渐的,她的眼泪仿佛流干了。

  被骂她不在乎,被打,也只是因为看到了女儿,觉得对不住女儿,没能让女儿过上好的生活,才会忍不住流泪。

  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有点破防了。

  五年了,他终于说了第一句人话!

  难道,他真的醒悟了?

  不!

  不可能!

  王瑶打断了自己的念头。

  面对这个让她一次次失望的男人,她已经是心如死灰。

  可罗浩为什么突然变了?

  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王瑶高声喊道:“敏敏!”

  一边喊,一边手脚并用地趴下炕,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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