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椋令惊呼。

  “哇哇,看不见了!”椋羽叫唤。

  “怎么回事——”椋翎皱眉。

  这一刻,她们看不见,摸不着对方,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木屋,森林,山丘,全数消失不见。

  更不会看到,她们脚底下,忽然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握着血色的笔在地面像游走一般,弯弯绕绕,圆圆圈圈,慢慢刻画出一个奇异的法阵。

  “天有天命,神有神规。三界之外,唯我妖尊。走兽花木,迢迢白鹿……散吾三魂,饶定乾坤……吾王,老奴我终于等到您……”更咽的声音垂垂老矣,却那般纯粹地含着眼泪欢喜。

  老奴替那个人守护您千万年,如今,您已经长大,想必,就算前路再多困难险阻,强大如您,一定能够化险为夷,势如破竹地闯出一番天地!

  这一次,您也一定会幸福……

  木屋外模糊的人影慢慢显形……

  皑皑白雪染上赤红,木屋外静静伫立的瘦弱老妇人仰起满是皱纹的脸,身下血迹晕染,像墨画越扩越大。苍白枯黄的白发飘扬。

  她羸弱将死,嘴角却带着欣慰的笑容。

  倏地,她的身体散发出微弱的绿色光芒,全涌向脸庞。绿芒温柔如水,浸润着她枯竭的青春容貌,她的容颜开始一点一点变化,暗沉无光的皮肤紧致起来,肤色也转为白皙,自下巴到额头,从额头到发丝,最终,老妇人化作一名娇娇嫩嫩的十八岁少女。

  天空再次落下雪花。

  她望着,一动不动,很久,很久,直到她突然开怀地笑着道:“你看,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她笑容俏丽满足,若梅花绽放。浓浓情意似最醇香的酒,她看见天边那俊朗的男子也笑开。对她说:我若是不来,你肯定又要咬我。

  知道就好。她又笑。

  只是她的眼睛,灰白而空洞。

  接着,慢慢地闭上,身躯倒了下去,化作飞烟消散。

  ……

  当意识汇聚的一瞬间,施椋翎本能地感到危险,她猛地睁开眼睛,迅速朝旁边一滚。

  “轰”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侧两米处炸裂。

  施椋翎没想到威力那么大,爆炸带着又凶又狠的余力混着风浪拍击过来,尚未作出反应的她被波及,身体如薄纸被强风卷起,飞了出去。

  “砰——”,她纤细的身体撞上硬物,承受又一次重击,她喷出一口血,感知恰好在此时回归,只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翻江倒海的疲累感夹杂着体内外火炙火燎的伤,如同活生生的鱼被剥去了皮,切开皮肉肚腹,掏出了五脏六腑,放在火上反复地炙烤。

  难以想象的剧痛!

  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气。

  身子完全失去控制,只能无力地落地。临面,满是粗糙枯枝枯叶的地面再度刮伤她,撕裂般的疼痛传回她神经,施椋翎忍不住再次深呼吸,吸入的空气却稀薄短促,让人难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枝叶插进了伤口里。

  能感觉到,更多的血争先恐后地往外流淌。

  不行,这样下去她会死——

  用尽全力用手撑起枯竭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唯有紧咬牙关,强硬地命令自己绝不能昏倒过去。

  所幸,她的精神力足够强大,更因为以往也受过不少重伤,这点毅力还是有的。

  这时,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咦?我们的小公主居然挨打也不哭叫了?”男性清越的声音略带惊奇,讥笑道:“刚才还凄凄惨惨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虽然哭的丑不拉几,但惨叫声很好听呢。”

  谁会这么窝囊?!施椋翎勉强抬起头,瞪起眼。

  但下一秒,她的厉眼化作惊诧。

  她看到了什么!一个不借助外力的,漂浮在空中的男子!

  真的是在漂浮,脚下,身前身后身上,没有任何能让其临空的东西。

  她看了许久,慢慢纠结起眉心。

  她……难道是在做梦?

  那飘在半空的男子见她换上茫然表情,顿觉有趣,倏地飘到她眼前:“喂喂,我在同你说话呢,专心点好吗。”

  施椋翎下意识地问:“这……这里是……哪里?”

  她的声音经过数天不曾中断的折磨,精力耗尽的逃亡,沙哑粗粝,又细弱。

  男子瞅着她,眼瞳滴溜溜转一圈,笑起来,道:“这里……是超出三界之外的……妖界。”

  “妖……界?”她恍惚呢喃,努力回忆。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记得她今天一大早就被外婆吵醒,说要告诉她一个秘密,于是她好奇地去了,去了……绛山……

  之后……她遇见了两个双胞胎姐姐,三人一起来到一间木屋……

  她们,同时碰到一个奇怪的石头,再后来……一片空白。

  随后,就是这场景了。

  她的脸突然变得惨白。

  从银牙暗咬的坚毅不屈,到苍白落魄的衰败哀凉,她的一连串表情变化,男子看得十分高兴,拍了拍玉白的手掌:“怎么样,想起来了吧?”

  他以为她是因为身体受创过重昏迷,然后暂时性地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自己是妖界妖王之后,忘记了妖王一派自现任妖王死后的败落,忘记了她这个本来万众瞩目的,妖王唯一的候选人被测试出妖丹碎散不在体内,而变成一个废物的惨状……

  废物,在以强者为尊的妖界,只能沦落成众妖的盘中餐……尤其,这个被妖界龙腾学院公开舍弃的学徒,本体是一只绝无仅有的……

  苍凤白鹿。

  妖界唯一存活的凤凰,与一只通体雪白,半神半妖的妖王白鹿产下的后代。

  据说,能整个吞噬了她,就可以晋升为半神呢。

  男子伸出殷红的舌舔过嘴角,笑得妖娆妩媚。

  如果她忘了,那么他便让她想起来。

  他眼里绽放出猎者的凶光。

  施椋翎的神智因心口难言的苦楚而清醒几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美艳男子,居然轻轻笑了:“是啊,想起来了。”

  她的笑容甜腻,本就不俗的容颜虽说狼狈不堪,但莫名有种颓废的美感。

  这一句话更是娇柔得仿佛猫儿撒娇,男子却本能地炸毛。

  他第一时间刷地往后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少女的那双湄湄尤水的杏眸,顷刻间蒙上狠辣癫狂的神色,纤细易折的人儿如恶虎,双手撑地一个猛扑,鲜血淋漓的身躯撞进男子怀里,在他愕然嫌恶的眼神下张开嘴,雪白贝齿狼似的咬上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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