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饮香差点呛水。

  慌忙扑腾几下后,她惊恐地站起身。

  果真是个梦,但是太真了。

  梦中的老翁面熟而面善,似曾相识。

  他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说什么自己二十五年正月初一便会死去,而且还是大苍国的昭仪,大苍国如此强盛,就连西卫国君年年都要向大苍送上岁币和贡物,怎么可能。

  饮香想想把自己逗笑了。

  看来以后泡热水澡要防止昏厥了。

  赵饮香披上简单外衣走到窗边透气,天空暗淡如黑夜,看来暴雨即将来临。

  吱...

  听得有人推门进来。

  “谁?”

  “三儿,是我!”

  是柯叶的声音。

  “娘,我在这儿!”

  阿娘给饮香端来了全新的衣裳。

  姑娘面露凝色。

  “娘,我穿这些如何去田间做事?”

  “你爹从外村请了几个长工,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去干这些粗活,所以你放心穿,等雨停了我帮你去村里商铺买些好的胭脂水粉来,我们的三儿收拾收回可是个标致的小美人!”

  单独对着阿娘,饮香很难生气。

  她什么也不怨,毕竟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娘能有什么坏心思。

  “娘,你真舍得我嫁去西原县?我要是走了可就没人陪你了!”

  阿娘慈祥苦笑,确有几分不舍。

  “不有采香在么,她的个性你不是不知道,要想她嫁人比登天还难,能降服她的公子怕还没有出世。”

  饮香知道二姐品性,家里种了这么多地,二姐从来没管过,山下的茶园和山边的果园采香倒是经常去,除了摘果子吃便是与村里的公子哥滚山坡。

  看着女儿陷入沉思阿娘过来握住她的手。

  “三儿,你是不是喜欢慕星海那小子?是,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你俩也玩在一块儿,不过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饮香略微惊讶。

  “慕星海?”

  “是啊,我先前看到他偷摸入了你的房间,纵使你在洗澡也没赶他走,足以看出你俩的关系!丫头,我说得对吧?”

  赵饮香又是害臊又是羞愧难当,这小子的一举一动竟然都在娘的眼里,你小子能不能行!别再把归元金书的事儿给我露了!

  “他就是我哥们,我可没那心思!不过,要是非让我嫁给县令的少公子我倒更愿意跟了星海,至少知根知底,他不会害我!”

  柯叶自觉找到了女儿的症结所在,脸色轻松了许多。

  “三儿,娘是过来人,我等女子为人在世所嫁非心中之人再平常不过,就拿我来说,从大苍国嫁到西卫国这偏远乡村跟了你爹可不是我心里的首选,但你看看,如今我不是依然生活得好好的么?”

  赵饮香盯着阿娘的眼睛,她还头回听说娘是大苍人氏。

  “娘,你此生真的幸福么?家中良田百亩却连生三个丫头,就这一条便能让你饱受世态炎凉不是么?”

  女儿一下说到了阿娘的痛处,柯叶差点没忍住。

  “娘的事儿还能让你来操这闲心,你能保住自己我便知足了,毕竟我与你爹也不可能护你一生,以后还得靠你自己,所以嫁个好郎君太重要了,哪怕他并非你挚爱之人也是无妨,感情这东西日子长了便自个生出来了!”

  饮香能看得出来阿娘说这话时候心中的别样感受,女人依靠男人或许是千古不变的不变道理。

  她不认!

  但她有些不忍心辜负了阿娘的真心。

  “娘,给我一点时间,我好好想想!”

  阿娘泪眼带光,生出一丝希望。

  “多久?”

  “三天,三天以后我便给你一个实打实的回话!”

  阿娘面露难色,些许手足无措。

  “三儿,娘不知道够不够三天,你爹已经去往西原县城了!”

  “跟范家提亲?”

  “不是提亲,是嫁女儿!依照你爹的脾气他能半夜把聘书都带回来!”

  饮香瞬间心麻了,一切发生得太快。

  “娘,我不管,必须三天!”

  阿娘很是无奈,她不好在此时斥责女儿。

  “三儿,娘尽力!”

  两母女不再有话。

  阿娘亲手替女儿换上新衣,围兜,里衬,长裙,长袍,一件一样都认真而仔细。

  啪啪...啪啪...

  阵雨落下,雨点敲打屋顶窗棂,氛围有些忧伤。

  “三儿!娘希望你有一天能富贵满天,甚至走出西卫去大苍,那里才是为娘的故乡!”

  赵饮香如梦清醒,“大苍?”

  “嗯,你还有个舅舅在大苍,这些年我与他已经失去联系,若能找到他我也想回乡祭拜我的爹娘!”

  原来阿娘还有这样的夙愿。

  “娘,即便我嫁到范家也只是一个官家小媳妇,如何能入得了大苍!”

  阿娘深叹一口气,贴耳说道,“他爹只是五品县令而他是范修然,西原乡试第一名,前途不可限量!”

  “范修然?”

  赵饮香有些好奇。

  “嗯,为娘看过他的画像,算是相貌堂堂,说是十九岁,看起来很是稳重呢!”

  “与慕星海比呢?”

  阿娘连连摇头,“慕星海哪能跟他比,他连续落榜两年,而人家则一举成名榜上有名!”

  “他已有半份功名能看上我这个手里长满茧子的山野农妇?”

  饮香被娘拍头,“瞎说什么呢,山野农妇是我,你是赵家的大家闺秀,我三个女儿都是,不但如此一个比一个生得俊俏!村里人都说你跟为娘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两母女说着对视一笑,笑了起来。

  赵饮香心里突然没有那么排斥这段婚事了,不过此时她最头疼的是要如何跟慕星海说,毕竟归元金书还在他的手里,而且以他的德行必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雨很快便停了,天空也亮了。

  依照日常惯例,晌午休息之后赵饮香便要去巡视田野和山坡,看看长工和采茶女们干活的进度,毕竟过些天上水村的商队是要赵家带队的。

  说了许久,阿娘才同意饮香出门,条件只有一个,穿锦缎娟衣按时回家,这样她便不能下地干活,也多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赵饮香犟不过,只能穿着新衣带上一把油纸伞出门。

  她绕到宅子后面,四下张望,发现没人跟着便拐入宽阔沙路向着村镇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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