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献帝那日当着宁王夫妇的面失禁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羞愧使然,无颜面对,干脆直接昏了过去。

  太医们会诊了两三次,见病势棘手,又不敢擅自做主下重药,只说要调养。

  风症这种病的治疗贵在时机,一旦错过最初的最佳诊疗时间,后面只会越来越难治。

  一开始太医院还每日事无巨细去向太后禀报,但上次太后和皇帝闹僵之后,就铁了心不再操心启献帝的事,只说让太医院好生照看着,旁的话半个字也没提。

  太医院也是看脸色做事,没有太后的准许,谁敢胡乱用药?

  于是都是以稳妥为主,一来二去,这风症果然愈演愈烈。

  启献帝心里着急,偏生身边又没半个可以商量的人,他不知道舒贵妃给他下了什么药,太医缄口不语,他又开始怀疑自己这病势沉重,是不是陆夭那日趁机动了手脚。

  疑心生暗鬼,这念头一旦发芽,就像是春风吹又生的种子。人在生死边缘总会迸发强大的求生欲,于是下令请宁王妃进宫。

  结果宁王府那边得了信儿,却回禀说王妃有孕,身体不适,不能见驾,给了下旨的人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启献帝万万没想到,宁王府竟然敢公然抗旨,待要发作,可周围除了周总管都是生面孔。他这才后知后觉,老三趁静王造反这个机会,已经把自己架空了。

  琢磨明白之后,启献帝登时觉得大势已去,急火攻心吐出一大口血,太医也不敢怠慢,连忙送了药上来,一群人折腾半日才将皇帝的气顺回来。

  吐过一口血之后,启献帝竟是清醒了许多,怔怔看着大理寺送上来的口供发呆了半日,也没提如何处置静王的事。

  刚巧德妃过来请安,见状便劝道。

  “皇上也不必太过伤心,常言道,儿女是债,您就当白养了这个儿子,一场因果,送走也就是了。”

  启献帝很想驳斥,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是啊,他自问待那母子几人不薄,可谁能想到竟会反过来捅你一刀。

  他信因果报应。

  舒贵妃母子那番话如鲠在喉,谢朗的身份其实他并非没有怀疑过,只是自顾自不想面对,况且多方查验也证实,他确实被罗瑜养大。

  可万一呢?

  万一谢朗不是他儿子,那么自己的亲骨肉就只剩下静王和允王。弑君大罪,静王自然是逃无可逃,但还有允王啊!

  小九也有十来岁了,再过两年便可以独当一面,自己若是能再撑两年,替他守住这江山?

  然而一切的前提却是要先把他从这场弑君的案子里摘出来。

  不然的话,几个儿子,怕是没一个能留住的,想想自己折腾半世一无所获,人家老三那边马上要开枝散叶。

  之前勉强压制住的气血再度上涌,一口血吐出来,当即人事不省。

  太后得知此事之后并没说什么,除了让太医好好照料,只说要严惩元凶。被关押的舒贵妃得知,大惊失色,磕破了头要见太后。

  可太后根本不理会她,只命掌事嬷嬷去恫吓了一番。

  短短几日,舒贵妃就瘦的脱了相,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简直度日如年,掌事嬷嬷过去的时候,竟看到她两鬓隐隐生出些白发来,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见掌事嬷嬷来,立刻扑过去,歇斯底里地问道。

  “太后呢,我要见太后。”

  掌事嬷嬷满脸厌恶地掰开她的手,不冷不热道。

  “太后岂是什么人随便想见就见的?眼下皇帝病重,太后没空理会,让老奴传话,静王犯的是滔天大罪,待大理寺送上口供之后,自然少不了处置你!相识一场,老奴劝你安分些,这冷宫可不比你自己那云华宫,你若不安分守己,有的是法子可以整治你。”说毕转身要走,临走又落下一句,“娘娘自求多福。”

  舒贵妃被说愣了,大理寺审完焉有什么好果子吃?弑君是灭族大罪,舒家一门指不定要怎么怨恨他呢?

  思及至此,她那份争宠夸耀的心也凉了下来,眼看她们母子的命是很难保住了,那小九呢?

  那孩子没有半点过错啊!

  她猛地扑过去,拽住要走的掌事嬷嬷,语无伦次。

  “本宫不要去冷宫,本宫要见皇上,他素来最疼爱小九!”

  两侧宫人立刻将舒贵妃拉开,用破布堵住她的嘴,就听掌事嬷嬷冷笑道。

  “娘娘这会儿想起来允王了?作奸犯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还有个无辜的儿子呢?可怜那孩子那么小,就要被你们连累。”

  舒贵妃只觉浑身冰冷,惊恐睁大眼看着掌事嬷嬷,掌事嬷嬷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娘娘好好忏悔这一生的罪孽吧。”说毕也懒得理会舒贵妃的挣扎,嘱咐了看守宫人几句就走了。

  回到长乐宫回禀太后,太后沉吟片刻,让她去宁王府递个话,把过程讲的详细些。

  “这些后宫处事的法子,老三媳妇也该多学着点,她毕竟是未来的皇后。”太后说到这里,深深叹口气,“不是本宫想给她孕期添堵,实在是帝王之家,哪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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