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岩朔送妹妹徐晶蕾来到保州完婚,事毕后,并没有径直返回,而是选择留了下来,自愿在保州武备学堂接受军事培训。

  一来,他可以通过武备学堂,结识一些营中将校,积累人脉资源;二来,也有利于他近距离观察冀国公府一系军队的作战风格和水平,为徐氏家族将来何去何从提供参考。

  保州府城乃旧朝北直隶总督衙门所在地,是公认的北方重镇之一。

  年轻时,徐岩朔也来此访学过,还在保州府学和那些年轻士子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只可惜,旧朝末年,群雄并起,无数民众死于战乱之中,也包括徐岩朔在保州府学的那些同窗们。

  在他的印象中,大树底下不长草,保州好是好,但整体氛围还是偏于沉闷了一些,社会价值观念更偏向于保守,不像江南一带,民风开放,秦淮诸艳更是名声大噪,独领风骚。

  徐岩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妹妹徐晶蕾,居然比秦淮诸艳还要更加放浪不羁,更加胆大包天。

  比如说,秦淮诸艳之一的柳如非,顶多也就是嫁给了花甲之年的钱敬文,因年龄相差太大,引得社会舆论一片哗然,在那些登徒子眼里,更是成为“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又一经典案例。

  诚然,钱敬文和柳如非这一对老夫少妻,争议性很大,流传范围很广,这也是大顺军进入北平之后,北平留守刘捷轩立即将柳如非收入房中的重要原因。

  无它,柳如非的艳名实在是太大了。

  但话说回来,钱敬文和柳如非二人结合,或许不道德,但毕竟不犯法。

  柳如非不堪折磨,英年早逝之后,许多老百姓还因为其红颜薄命的结局,而感慨唏嘘了许久,这便足以说明,柳如非攀附钱敬文,并没有败坏她的路人缘。

  但徐岩朔的妹妹徐晶蕾,就不一定了。她罔顾人伦,和丈夫贾环的侄子贾兰暗中媾和、怀有身孕也就罢了,她居然还以身入局,妄图引诱贾环纵欲而亡,这要是传出去了,他们徐家后代怕是几辈子,都要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徐岩朔当机立断,让身边仆妇前往荣府,将妹妹徐晶蕾严加看管了起来。

  徐晶蕾本来还有些心中不服,说是她虽然心念不正,但贾环毕竟还没死,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而且,我虽然是有这个念头,想引诱贾环纵欲而亡,但天地良心,我可并没有强迫他。他自己定力不够,把握不住,一天不折腾几次就浑身不舒服,像是色痨鬼投胎一般,这能怪得了我吗?”

  “你还要脸提天地良心?你若是不想安生过日子,那就和离好了嘛。你要把人家贾环害死做什么?”徐岩朔生气道。

  他没有心情和妹妹徐晶蕾争辩,命令仆人将其严加看管之后,徐岩朔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冀国公府,请求面见周进。

  周进在外书房接见了他。

  徐岩朔乃豫省巡抚徐仲华之子,前几次过来时,周进对他嘘寒问暖,非常热情。

  但眼下,涉及到徐晶蕾谋害亲夫一案,外书房内的气氛,凝重得似能拧出水来。

  徐岩朔身形消瘦,面容却透着一股坚毅,他站在书房中,双手抱拳,向端坐在上首的周进行了一礼,此时心中满是忐忑与不安。

  他深知妹妹犯下的过错极其严重,可血浓于水,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妹妹遭受重罚,牵连整个徐家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国公爷,今日前来,实是为舍妹之事。舍妹晶蕾,如今犯下大错,我已知晓,她引诱妹夫贾环纵欲而亡,此等行径,国法难容。”徐岩朔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悔恨与焦急,心里却在痛苦地挣扎,一边是律法的威严,一边是骨肉亲情,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烈火与寒冰之间。

  周进面色冷峻,犹如刀削,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徐岩朔,沉声道:“徐公子,此事并非我周某一人能定夺,此乃律法之事,按理应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况且这等丑事若不公开处置,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呢?”

  徐岩朔向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国公爷,我徐家自知教女无方,罪孽深重。但舍妹她平日虽有娇纵之处,却也并非心性狠毒之人,此次之事,定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徐家在豫省一带,颇有几分薄产与威望,如今我愿说服家父,献土归附,从此唯冀国公府马首是瞻,只望国公爷能法外开恩,将此案做不公开审理。舍妹犯下大错,我等自会将她幽闭家中,终生忏悔,绝不再让她有机会为祸世间。”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哪怕倾尽徐家之力,也要为妹妹争取一线生机,哪怕希望渺茫,也不能放弃。

  周进眉头紧皱,沉默良久,他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徐公子,你这是在用徐家的归附,来换一个本应明正典刑之人的苟活,你可知这会让我陷入何种境地?若人人皆如此,律法威严何在?”

  周进心中十分纠结,他也明白徐家归附的重大意义,可若因此而违背律法原则,日后必生祸端,他在权衡利弊,思考着如何抉择,才能既顾全大局又不违背良心。

  徐岩朔额头触地,泣不成声,“国公爷,我深知此举让您为难。可舍妹毕竟是我徐家骨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身败名裂,受尽天下人唾弃。若能将此事低调处理,徐家上下必感恩戴德,为朝廷尽心尽力,绝不敢有丝毫懈怠。还望国公爷三思。”

  周进停下脚步,长叹了一口气,“徐公子,你起来吧。你这以归附为筹码的求情,实在是让我难以抉择。律法无情,本不应有丝毫偏袒,可你提及的徐家归附之事,又关乎朝廷大业与中原稳定。”

  此时周进的内心犹如汹涌的波涛,各种念头相互碰撞,他深知这一决定可能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也关系到冀国公府一系的威望和未来的布局。

  徐岩朔缓缓起身,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紧紧盯着周进。

  周进坐回椅子,手抚额头,思索片刻后说道:“罢了,徐公子,且先退下吧。容我再思量思量。兹事体大,可不能把事情办得这么粗糙,哪怕是献土归附,你也得给我一个兴兵南下的理由,让统兵将领应承此事。而且你也需知晓,即便此案不公开审理,徐家也需付出足够的代价,以平悠悠众口,且你妹妹绝不能逃脱应有的惩处,只是换一种方式罢了。”

  周进的意思是说,事情可以这么办,但不应当由他来办。冀国公府一系需要一个出兵的借口,最后决定赦免徐晶蕾,也应当由统兵将领来做决定,届时周进再把这位统兵将领批评一番,也算是给社会各界一个交代了。

  总之,错误都是别人的,他周进可不能犯下包庇重罪这口大黑锅。

  徐岩朔闻言,再次深深一揖,“多谢国公爷,徐某稍后便连夜潜逃,让冀国公府一系发动大军南下搜捕,借此机会入主中原,只愿国公爷能体谅我一片苦心,饶过我妹妹呗。”

  说罢,他缓缓退出了会客厅,只留下周进一人在厅内,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当天夜里,刑法处副处长钟杰前来求见,说是有紧急事情需要汇报,但周进却借口说他太累了,让府中管事对钟杰说,明日再来禀报也不迟。

  但周进想了又想,让管事把钟杰留在前院歇息一晚,不可把他放走,以免坏了大事。

  “什么大事?”贾探春姨娘在一旁询问道。

  “还不是你弟妹徐晶蕾一案?徐岩朔带着他妹妹,连夜逃出了保州,一路向南逃窜。因徐氏兄妹身份敏感,一般人不敢处置,消息报到了刑法处,副处长钟杰便连夜求见,请我定夺。”周进略作解释道。

  “什么?徐氏兄妹连夜逃走了?那我弟弟贾环差一点儿纵欲而亡,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不成?”贾探春姨娘很是气愤道。

  徐晶蕾是豫省巡抚徐仲华大人之女,因贾环毕竟没死,考虑到统战需要,确实有较大概率,留下徐晶蕾的一条小命,但若是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置律法于何地?置荣宁二府的尊严于何地?

  “你稍安勿躁,不要激动嘛。”周进把贾探春姨娘搂在怀里,双手在她身上那些丰腴之处不断游走,嘴上劝说道,“徐氏兄妹逃走,是我的意思。明日全城搜捕,随后便要点齐人马,一路南下,追踪徐氏兄妹直到开封府,逼迫豫省巡抚徐仲华大人交出豫省治权。”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徐仲华大人会同意投效冀国公府一系?他若是把徐晶蕾交出来,到时候怎么办?”贾探春姨娘被周进一顿操作,逗引得气喘吁吁,但她格外关心此事,竟然强行忍耐,仍就这个问题追问不休。

  周进笑道,“徐岩朔若是不带着她妹妹逃跑,那自然与他无关。可他私自将亲妹妹放走,还一路陪同,这就犯下了包庇窝藏之罪,我们便有理由将他捉拿归案。一个女儿,徐仲华或许无所谓,但若是再加上一个嫡长子,我倒要看他徐仲华是否会心疼?”

  贾探春姨娘这才恍然大悟。

  徐岩朔在保州武备学堂参与培训,见识到了冀国公府一系的军事力量和保州兵工厂的先进研发技术之后,早就有了归降之意。这种情况,贾探春姨娘早就有所耳闻。

  但徐岩朔如此迫不及待,甚至不惜以身为饵,迫使他父亲徐仲华同意归降,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豫省形势,还没到这一步吧?”贾探春姨娘被周进逗引得浑身难受,便将上身衣裙解了下来,一边任由眼前这个男人胡乱施为,一边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这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一点儿功夫都不想等待是吧?”周进见贾探春姨娘只关心徐氏兄妹一案,对于自己的挑逗不怎么配合,也是颇感无语。

  他干脆停了下来,转而向贾探春姨娘介绍起了豫省巡抚徐仲华大人眼前所面临的两面受敌问题。

  “李鸿基逃到郧阳之后,很快就在鄂西北,重又裹挟了上万民众。陕甘行省,有锦乡伯韩老三和陕甘总兵曹化蛟坐镇,他们俩都是营中宿将,李鸿基不敢前去轻易招惹,大顺军便只能先进入豫西南一带谋求发展,这必然会和徐仲华大人所节制的豫省军队发生冲突。能不能扛过大顺军的这波攻击,是豫省巡抚徐仲华此刻所要面对的燃眉之急。”

  “李鸿基窃据郧阳府,也影响到了鄂省总督左昆山的根本利益。左昆山和李鸿基交手多次,互有胜负,他面对大顺军,可没有什么怯战心理。李鸿基躲在郧阳不出,左昆山也会想办法前去围剿,绝不会容忍李鸿基进入豫省,进一步发展壮大,以至于影响到鄂省安危。这样一来,左昆山便有可能抢先进入豫省西南一带,遏止大顺军的发展势头,这无异于在豫省巡抚徐仲华大人身上,挖下一块肥肉啊。”

  “徐仲华本人怎么想,我还不太清楚。但徐岩朔在保州游学,已有一定时间,他想必也能看清天下大势。徐岩朔担心,若是他父亲徐仲华继续保持独立,导致豫军大败,豫省大片领土落入敌手,徐家到时候既没有了军队,又没有了领土,他们再来归附,便卖不出一个好价钱了。”

  贾探春沉吟道,“那你都答应了他哪些条件?以至于徐岩朔如此迫不及待,连夜带着他妹妹徐晶蕾潜逃?”

  周进说道,“虽然尚未明说,但通过前几次交流,徐岩朔也应当大致心里有数了。他父亲徐仲华,可任冀国公府资政,徐岩朔本人,也可以进入营中,从师旅长一级做起。这个条件,徐岩朔对此是满意的,但他父亲却一直尚未下定决心。这次通过徐晶蕾一案,迫使徐仲华彻底投效过来,可以说是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说到这里,贾探春姨娘就有些不高兴了,她郁闷道,“说来说去,你们都得偿所愿,连徐晶蕾这个贱妇也能逃过一劫,就只有我兄弟贾环,在徐晶蕾的引诱下,差一点儿纵欲而亡,平白无故地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身体也虚脱得厉害,都没人帮他主持公道是吧?”

  周进笑道,“哪能呢?等他身体好了以后,我便让他出任开封府通判,他虽然吃了一个亏,但好歹也升了官,也算是有所补偿了。”

  贾探春姨娘这才心满意足,她把两脚夹在周进腰上,很快浅吟低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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