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钴禄宝瓶滴溜溜地转了转眼儿,都说万岁爷待皇后娘娘极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偌大的养心殿里,竟然只有两个宫人伺候。一一个的还都凄苦着脸,根本就不像是主子得宠的样子,娘娘先头里说万岁爷从书房回来了歇下了,怕不过是硬撑着吧。

  再看那煮着茶水的炉子,竟然是红泥制成的,在她们钮钴禄府中,便是再不受宠的妾室也是用的小铜鼎儿。

  看来果然是后族太过强盛,万岁爷迫不得已而为之吧。想到这里,她越发的有了信心,狠狠地瞪了一旁的穆旗儿一眼,这个贱人,原以为她是个什么好玩意儿,没有想到,竟敢害她!

  “夏芒,去给穆旗儿将口里的巾子扯下来,让她先说罢。”

  穆旗儿此刻被五花大绑着,泪痕满面,适才被风一吹,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看起来狼狈不堪,像极了圣诞节时拉着的驯鹿。

  她张着嘴,想要说什么,无奈蛐蛐身边那个无良小太监,不知道往她嘴里塞了多少手帕,害得她嘴都快要撑破了。夏芒扯出那堵住她口的帕子,她深吐了一口气,赶忙喊冤道:

  “皇后娘娘,您可要为穆旗儿做主啊!穆旗儿一觉醒来,不知道怎么就从储秀宫到了景阳宫,还……还躺在了太子爷的床上!这一路过来,小女越想越不对劲,今夜我们三人一道食用了些桂花糕,怕就是这二人想要毁我清白。”

  她说着,用手抹了抹眼泪儿,显得委屈至极。

  清雅瞧着暗自摇了摇头,这姑娘虽然长得比敏珠美,却是个不懂得男人心思的。她便是今夜将自己送上了蝈蝈的床,有了这等不清白的事情。也别想人对她有多大的重视;那么她当真是被陷害的么?

  还没有等清雅开口问话,宝瓶便一跳三丈高,指着穆旗儿的鼻子骂道:“本姑娘连景阳宫的门朝那里开,都不知道呢,怎么会害你?我可是瞧着你白天帮了我,好心好意的请你吃桂花糕,这深宫内院,皇后娘娘管理有方,哪里就有了那等害人的脏东西,你不要倒打一耙!”

  她想了想。又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本姑娘才怀疑你居心叵测呢,你那屋子里。也不知道燃的是什么香,害得我头昏脑涨的,去到小林子里散了好一会的步,才清醒过来。”

  她说着又朝着清雅吐了吐舌,一脸娇憨的样子。“娘娘,宝瓶虽然违反了储秀宫入夜不能外出的规定,但是绝对没有做坏事的,只是在储秀宫附近的园子里透了会气。宝瓶向来是个蠢笨的,肚子里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绕,是绝对想不出那些害人的法子的。一切还凭皇后娘娘做主。”

  清雅翻了翻手里储秀宫掌事姑姑送过来的小册子。仔细的瞧了瞧,这钮钴禄宝瓶可不像她说的,只不过是出去吹吹风吧。

  她这吹风的时间。可是长得能够从储秀宫瞧瞧地走到养心殿,还穿着月白色的长裙,精心的梳了一个怨女妆,拿着管洞箫,她怕是不知道。当年在御花园里遇到云曦吹箫的,可不仅仅是九阿哥一人。

  当然。那样长的时间,若是要运人去景阳宫,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身装扮,清雅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看来钮钴禄家得到的消息,是九阿哥与云曦在御花园里听曲子谈风月,然后定情了,宝瓶便是来东施效颦的。

  只是可惜了,今夜在九阿哥这里,有人捷足先登了,不然说不定她还能够来一段浪漫的旧事重演。

  清雅勾起嘴角,笑了笑,也不戳破她的谎话,今年出挑的贵女就那么几个,她的小册子上可是还有一堆勋贵人家的公子,盼着指婚呢,她总不能一竿子,打翻了一船的姑娘不是。

  这样想来,她如今倒像是拉皮条的老鸨儿了。真是越想,越想笑。她端起红泥小炉上炖着的红枣茶,往自己的茶盏里续了些水,轻轻的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方才对着一旁静静而立的富察书兰笑道:“你也说说看吧。”

  富察氏点了点头,走上前来,贝唇轻启,她的声音极其好听,像是百灵鸟儿。

  她穿着整整齐齐的荷绿色旗装,盘扣一直都扣到了领口。三人之中,唯有她穿得是最厚实的,丝毫没有魅惑之气。她的发式极其简单,像是匆匆地从床上被人唤了起来,来不及梳上繁杂的发髻,却一丝不苟,没有一点凌乱之色。

  “书兰自诩没有害人之心,却也不是那等平白无故等着被人害的。”

  说着她从袖袋里舀出了一块帕子,打开一看,里头赫然放着一块桂花糕。

  “平常的桂花糕,多是用桂花和糯米粉儿制成,但是这钮钴禄家的桂花糕却另辟蹊径,用的山药。书兰自小食用山药,便会全身起风疹儿,奇痒难耐,家父请了宫里头的柳太医看了多次,都没有效果。柳太医医德甚高,丝毫没有透露过书兰的病症,不若同样请柳太医看病的钮钴禄姐姐,便不会邀请书兰食用这山药点心了。”

  她说着,将那帕子里的桂花糕递给了一旁新进来的谷雨,又退后了一步,接着说道:“书兰不忍拂了姐姐的好意,便将着桂花糕悄悄地放进帕子里了,至于里头有没有穆旗儿姐姐说的害人之物,皇后娘娘一验便知。”

  宝瓶一愣,看了看那块桂花糕,有些讪讪地说道:“我倒是一片好心,差点害了妹妹了。不过我这桂花糕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皇后娘娘应该去验验那个香炉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已经将里头的香灰给倒掉了。”

  清雅看了看一脸淡定的富察氏,这小妮子,句句都在说是宝瓶故意想害她过敏,让她失去了最后一选的资格,不得不出宫避讳,不若怎么会有人“另辟蹊径”的用山药蛋子做桂花糕。

  也亏得她,还将这害人的证据留着呢。想必宝瓶见她吃过了,便将剩下的一扫而光,不留痕迹了。

  “书兰,你也在穆旗儿的屋子里,闻到那香味,可有不适?”

  富察书兰点了点头,用过晚膳之后,她站在院子里头逗鸟儿,这宫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人杰地灵一些,就连麻雀儿也像是懂得人语似的,与她格外的亲近,因此她每日用膳的时候,都会留下一些,用来喂食。

  正在这时,宝瓶提着点心,亲热的挽着穆旗儿的手,二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一看到书兰,便快步的走了上来,硬拉着她进了穆旗儿的屋子。她当下便心生警惕,她与二人丝毫没有交情,怎么就一下子成了座上宾了?

  是以她借口被鸟儿弄脏了衣服,回了屋子一趟,让同住的董鄂氏一会儿过来敲门,带她一同回屋。董鄂氏那会儿正趴在床上看书,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郑重的对她点了点头。

  虽然她知道凭借自己的本事,定然也能够安然脱身,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感到庆幸。

  “书兰的确有觉得燥热难耐,本打算出去透透气儿,却不想同住的董鄂妹妹不小心弄坏了屋子里的灯盏儿,一个人害怕至极,便出来寻我,我便同她一道儿,去了掌事姑姑了,寻人唤了个新的。期间,董鄂妹妹还以为我发烧了,替我打了盆凉水,降了降温。”

  她说着,一脸的柔和之色,显然对于董鄂氏的做法极其感激。接着又转过头去,对着地上的穆旗儿说道:

  “不知道姐姐上哪里寻来这么厉害的香,想来是有些伤身子的,还是少用的好。至于姐姐你是被人抬出储秀宫的,还是自己个走出去的,掌事姑姑自然会一清二楚的。这储秀宫离景阳宫尚有一段距离,想要带着一个昏迷的人悄无声息的潜进去,怕是极其困难。依书兰看,穆旗儿姐姐怕是有夜游之症吧。”

  穆旗儿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又想起今儿个太子爷那冷冰冰的眼神,叹了口气,又赶忙振作道:“妹妹说得没错,我打小儿就有这个毛病,这两年都没有犯了,还以为全好了呢。”

  清雅勾了勾嘴角,竟然没有想到,她光是坐在座位上,这事情就被富察氏四两拨千斤的给解决了,而且她竟然还猜得到清雅不想把事情闹大,弄出什么不光彩的传闻出来,当真是有些七窍玲珑心。

  “竟然都是误会,那便散了回去吧,今儿夜里的事情,三位切记不要透露半个字,以免污了自己的名声。”

  说着冲着三人挥了挥手,让掌事姑姑带着她们回去了。

  她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腰,这富察氏与董鄂氏,到底谁才适合做她的儿媳妇呢?还有那个让人头疼的佟巧真,到底要给她寻个什么样的婆家,她才能够安安分分的,不惹出祸来?

  这皇后,当真不是人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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