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许观南在自己的床上沉沉地睡去。

  当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站在那条通往西河大桥的林间小路上。

  清晨,树林里环绕着稀薄的雾气,草木、树叶上还有凝结的露水,潮气升腾,连空气都是湿润的。

  许观南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也不是小孩子的模样了。

  他肩上背着一个帆布包,身穿一件休闲衬衫和一条牛仔裤。

  他下意识地摸摸裤兜,然后从里面掏出一部手机来。

  熟练地按了密码,手机打开,时间和日期显示为2013年9月15日。

  许观南记起了这个日子,是他第一次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

  不算荣归故里,但也不算落魄。

  他调整了一下背包的位置,然后继续向前走。

  路上,许观南遇见了那座小庙,香炉没变,还是巴掌大,两边的盘子上,盛有已经干瘪的几个苹果。

  许观南在小庙前,蹲下身,细细打量。

  若是放在以前,他断然不会这么做,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座小庙在他脑海里都没有一席之地。

  今天他能蹲在这里审视这座小庙,也是因为昨天香灰发生的奇特现象。

  许观南伸出手,在香炉里抓了一把,握在手里后静静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香灰没有重新聚拢。

  “你怎么又来了?”

  声音,自身后传来。

  许观南立刻站起来,转身看去。

  声音的来源,是瞎子王。

  他苍老了很多,背部有些佝偻,双眼仍然紧闭,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手里的竹棍倒是没变。

  “既然不用,就把香灰放回去吧。”

  瞎子王的声音再度响起,依然像有一口老痰卡在嗓子里一样。

  许观南点了点头,把香灰放了回去。

  当香灰被重新投入香炉里,树林间突然起了一阵微风。

  下一秒,香灰重新聚拢。

  许观南惊奇地看了眼香炉,然后转头看向王瞎子。

  王瞎子笑了笑,说道:“小佛爷喜欢香灰变成这个样子,若是抓出个坑来,看着像香火不鼎盛。”

  “你刚才问我又来了,是什么意思?”许观南问道。

  “你自己不是知道吗?为什么还来问我?”

  许观南讨厌这种打哑谜的交流,挠了挠脑袋。

  “十五年前,我见过你,对于你来说,应该是昨天吧?”瞎子王说道。

  许观南顿觉毛骨悚然,头皮发麻,身上惊起鸡皮疙瘩。

  “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瞎子王说道。

  许观南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要找一个东西,必须要回来。”

  瞎子王点点头,然后举起竹棍,指着那座小庙,说道:“问问他吧,或许他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找到以后快点离开,不然就回不去了。”

  话音刚落,不等许观南回话,瞎子王自顾自转身离去。

  望着瞎子王的背影,许观南陷入沉思。

  转头看向小庙,那尊小佛像,在微笑着,这笑容很慈祥,很温暖。

  问小佛爷?怎么问?

  这次的幻境,让许观南很迷糊,没有任务,没有目的,他也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他现在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往哪里飞。

  长叹一声,迈步前行,向家的方向走去。

  出了林间小路,便走上了村子的主路。

  这条水泥路,环绕在村子边,进入村子后,就是土路了。

  回家需要经过两个路口,一个大土坡,期间需要大约十多分钟。

  许观南低头在路上走着,心里还在想瞎子王的话。

  这时,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肩膀上的背包突然脱手,一道人影抢了背包后,拼命地向前跑。

  卧槽!村里还有抢劫的?

  那人的奔跑速度不是很快,而且一只脚是跛的,许观南几步间就追上了。

  一把抓住背包,狠狠向后一拽。

  “噗通!”

  那人摔在地上,右手抓着背包,死不松手,然后嘿嘿嘿地傻笑。

  这人蓬头垢面,身上衣物很脏,咧开嘴笑时,露出一口大黄牙,身体更是散发着一股恶臭。

  许观南捂着鼻子,定睛看去,发现这人竟然是杨志佳。

  “嘿嘿嘿,尿了……”

  听到这话,许观南将视线挪到杨志佳的胯下,果然湿了一大片,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用力将背包抢了过来。

  “你抢我包干嘛?”许观南问道。

  “嘿嘿嘿,买糖吃,买糖吃。”

  许观南无语,这人怎么变成个傻子了?小鬼儿不是已经被瞎子王收拾了吗?

  “哎呦,三儿啊,你咋跑这来了。”

  杨志娟急匆匆地从远处跑过来,站定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大姑,我三叔这是咋了?”许观南问道。

  许观南和杨志娟两家并无亲戚,只是村里一般都这么叫,显得关系近。

  “嗨,又招啥了呗。”杨志娟满不在乎说道。

  许观南问道:“当初不是被王爷爷治好了吗?”

  “你人在外地,不知道正常,当初是治好了,这前几天不知道又去哪跑生意,身上带着东西回来的,当初招了小鬼之后,身上就不老实,总招东西。”

  杨志娟说话时,表情平静,对这种事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许观南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在他的回忆里,与这位三叔接触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接触。

  一个常年在外面跑生意,一个在外地上学、工作,两家又没什么实质亲戚,根本接触不上。

  通过杨志娟的话,许观南才知道,原来杨志佳在经历那件事之后,身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改变。

  “大姑,我帮你把三叔送家去吧。”许观南说道。

  杨志娟想要拒绝,但看了眼坐在地上不想起来的三弟,点头说道:“那就谢谢你了,帮我拽着他的胳膊就行,他身上脏,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没事的,大姑。”

  两人一人扶着一条胳膊,将杨志佳架了回去。

  ……

  杨家的宅基地不小,老杨头死后,杨志佳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这片宅基地。

  按照城里的计算方式,算上房子和院子,大约有500多平。

  穿过门房,走进正房,两人将杨志佳扔在东屋的炕上。

  杨志佳这一路上又哭又闹,像个四五岁的孩子,但是从进门开始,就变得十分平静,当被扔在炕上时,一转头的功夫竟然睡着了。

  房子里被收拾的很干净,各种物品摆放整齐,一点也不像一名独居中年男人的家。

  “大姑,这都是您收拾的?”许观南环顾四周,问道。

  杨志娟摇了摇头,说道:“是你三叔收拾的,他平时挺正常的。”

  许观南看了眼躺在炕上呼呼大睡的杨志佳,心里有些发酸。

  “大姑,那现在咋办?我去把王爷爷请来?”许观南问道。

  “不用,他睡一觉就好,也不是第一次了,一般招上了之后,少则一天,最多也就三天。”

  许观南点点头,说道:“那行,那我走了啊,大姑。”

  “行,我送送你。”

  杨志娟送许观南出了大门,临走时还附送了一袋花生。

  两人推搡了一会儿,许观南顺应接下,然后一肩扛着花生,一手拎着背包,向家走去。

  一路上,小佛爷、瞎子王、杨志佳这三个名字,一直环绕在他的脑海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这个幻境,是为了让我领悟规则,塑造领域的。

  可是从我进来开始,系统没有半点提示,进来之前也没有发布任何任务,现在我一点头绪没有,到底该怎么领悟?

  系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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