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钰安坐于马车之中,不禁感慨万千,喃喃自语:“难怪皇上对回时兄青睐有加,他的确才华横溢,非比寻常。”

  沈嘉岁闻言微微一笑,接口道:“毕竟出身寒微而能一举夺魁,足见其内有真才实学,底蕴深厚!”

  “大哥,明日荫恩科考试,你要加油!”

  “包的!”

  ……

  朱漆宫门前积雪未消,各家车马挤得水龙街水泄不通。

  辰时三刻,宫门洞开。

  勋贵子弟们鱼贯而入时,沈钧钰正握着燕回时赠的狼毫笔出神。

  那日燕家小院里,那人指着《盐铁论》说:“荫恩科考的不是学问,是圣心。”

  “永定侯世子?”太监尖细的嗓音惊得他笔尖一颤,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个黑点。

  与此同时,宫门外已吵得沸反盈天。

  荫恩科只考了一个时辰,宫门外却早已挤满了人。各府马车排成长龙,朱门绣户的当家人们个个攥着汗巾子踱步,官靴底子都快把青石板磨出火星子来。

  武威侯甩着腰间玉珏踱到人前,声调拔得老高:“我儿早定了锦衣卫的缺,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诸位可别眼红啊!”

  这话引得四周哗然,谁不知道锦衣卫虽不入六部,却是天子亲军,俸禄足又清闲,最合纨绔子弟混日子。

  “侯爷这话说的,“旁边忠勤伯拿折扇敲掌心,“犬子可是要进京都指挥使司的。”

  众人听了更是咂舌,这衙门管着京城戍卫,油水比锦衣卫还厚上三分。

  武威侯忽然转向角落里的永定侯,扯着嗓子道:“沈老兄,令郎可寻着门路了?”这话像块热炭扔进冰水里,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谁不知道永定侯府八代单传,连个打秋风的远亲都没有,哪里攀得上关系?

  沈文渊攥紧腰间银鱼袋,硬着头皮道:“沈家儿郎凭本事吃饭。”

  话音未落,四下里嗤笑声此起彼伏。

  “听听,这是说咱们走旁门左道呢!”

  “到底是捐了十万雪花银的主儿,说话就是硬气!”

  “待会儿分到交州当县令,看他还嘴硬!”

  沈文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前些日子为着赈灾捐银,永定侯府在御前露了脸,倒成了这些老狐狸的眼中钉。

  七品县令听着体面,可谁不知那是发配岭南的苦差?去年工部尚书的侄儿去了三个月,回来瘦得只剩把骨头。

  说话间宫门“吱呀”一声开了,乌泱泱涌出群锦衣少年。

  有垂头丧气扯着玉带的,也有眉飞色舞挥着折扇的。

  “祖父!孙儿进了尚宝司!”

  “爹!孩儿要做中书舍人了!”

  报喜声此起彼伏,武威侯早迎上前搂住儿子:“锦衣卫的腰牌可领了?快给为父瞧瞧!”那金腰牌在日头底下晃得人眼晕。

  转头见沈家人还立在原地,武威侯踱着方步过去:“令郎怕是还没消息?莫不是真要外放交州当县令?”话没说完,忽听得人群炸开锅。

  “沈兄真人不露相啊!”

  “皇上亲口夸他对答如流!”

  几个同科考生围着沈钧钰出来,少年郎青竹似的立在那儿,绯色官服衬得眉眼愈发清俊。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武威侯世子,这会儿攥着腰牌直往人堆里缩。

  “圣上钦点户部主事,正六品实缺!”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宫门前顿时鸦雀无声。

  那些尚宝司、中书舍人的虚职,在这实打实的户部要职面前,活像褪了色的绢花。

  武威侯脸皮抽了抽,强笑道:“沈侯爷好手段,瞒得我们好苦。”

  沈文渊这会儿腰杆挺得笔直,捋着胡子淡淡道:“犬子不过是碰巧答上皇上问的田亩赋税,比不得令郎锦衣玉食的福分。”

  这话像记软钉子,扎得勋贵们脸上火辣辣的。

  谁不知道户部主事管着钱粮账册,虽是六品,却是能直达天听的要紧位置。更别说西晋祖制,户部郎官三年一考,拔尖的直升四品也是常事。

  议论声像是炸开了锅。

  “沈钧钰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怎配让圣上青眼相待!”

  “永定侯府捐了十万雪花银,这银子铺的路能不宽敞么?”

  “早知这般容易……”有人捶胸顿足,“可叹咱们府里哪有这般泼天的银子!”

  武威侯铁青着脸:“本侯说了这半日,永定侯倒是稳坐钓鱼台,莫不是要当众给本侯难堪?”

  沈文渊捋胡须的手微微一抖,他此刻比谁都糊涂——自家那个整日里走马章台的混小子,怎就突然得了户部主事的肥差?

  除了掏空家底捐的那十万两,他可是半句话都没往御前递过啊。

  沈钧钰憋笑憋得眼角直跳。

  今晨上朝时他还紧张得手足无措,谁料考题竟是北地灾情赈济。昨夜大理寺卿燕回时与他秉烛夜谈,从灾民安置到田亩复耕,桩桩件件都掰开了揉碎了讲。

  此刻他舌灿莲花,连御座上的天子都听得连连颔首。

  “诸位大人恕罪。”少年郎君作了个四方揖,锦袍上的银线云纹在日头下泛着光,“下官还要赶着去户部点卯,先行告退。”

  说罢撩起袍角大步流星往外走,气得几位老臣吹胡子瞪眼。

  永定侯府正院里,金丝楠木匾额下的红绸还未摘下。

  老侯爷捋着花白胡须沉吟:“北地虽不算苦寒,这趟差少说也要三五个月。”话未说完便被孙儿打断:“祖父放心,待明年开春回京,孙儿定能把六品主事的椅子坐热乎了!”

  “呸!”沈文渊抄起案上的橘子砸过去,“不过是祖坟冒青烟撞了大运,真当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了?”

  见儿子嬉皮笑脸躲开,转头却见女儿沈嘉岁抿着嘴偷笑,沈钧钰忽觉耳根发热——说到底,还是燕大人前日那番指点,才让他捞到这个便宜。

  “报——”小厮拖着长音奔进花厅,“晁姨娘带着薛姑娘来贺喜了!”

  满屋子说笑声戛然而止。

  裴淑贞抚了抚鬓边点翠凤钗,转头吩咐章嬷嬷:“把西厢房收着的樟木匣子取来。”转头对婆子道:“请她们在前厅奉茶。”

  晁氏今日穿了簇新的绛红妆花缎,发间十二支金钗明晃晃的。

  身后跟着的薛锦艺倒是素净,月白襦裙外罩着天水碧比甲,只是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晃得人眼花。

  “给夫人道喜了。”晁氏捏着帕子福了福身,“听闻世子爷高中,妾身特意求了主母恩典,带锦艺来沾沾贵气。”

  话锋忽转,“还有个喜讯要说与夫人,三皇子前日派人来……”涂着丹蔻的指尖轻轻划过茶盏边沿,“说是要抬我们锦艺做侧妃呢。”

  裴淑贞端起青花盖碗轻啜:“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转头唤过捧着木匣的章嬷嬷,“当年薛壮士临终托孤,侯爷亲口许下要给锦艺添妆。这匣子里是城西五十亩水田的地契,另有一千两银票并几件头面首饰,权当是锦儿的嫁妆。”

  檀木匣开合的瞬间,晁氏眼底闪过精光。待看清匣中物件,嘴角的笑纹却僵住了——赤金头面虽是足金,样式却是前朝的;城外田产听着体面,谁不知去年暴雨冲垮了河堤,那处早成了涝洼地!

  “夫人。”晁氏捏着地契的手指发白,“三皇子府里来往的都是贵人,锦艺这嫁妆怕是不太够。”

  “姨娘放心。”裴淑贞截住话头,腕间翡翠镯子碰在案几上叮当作响,“咱们锦艺品貌出众,便是荆钗布裙也掩不住通身气度。”说着执起薛锦艺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日后若是缺什么,尽管来找婶娘。”

  薛锦艺一脸假笑,虚与委蛇。

  晁氏盯着案几上那方木匣,喉头仿佛堵着块火炭。

  永定侯府随手捐给朝廷的就是十万两白银,轮到自家女儿,竟用这些破铜烂铁来搪塞!

  晁氏盯着案几上堆着的红木匣子,指甲掐进掌心才忍住没掀盖子:“夫人给我儿备的嫁妆......就这些?”

  裴淑贞慢条斯理拨着茶盏盖,青瓷相击的脆响里,章嬷嬷又抱来几匹云锦:“市面上一匹难求的织金缎,原是给岁姐儿备的嫁衣料子。”绛色绸缎映着日头,金线游龙似的在云纹里忽隐忽现。

  “这料子金贵得很,“裴淑贞吹开茶沫,“一匹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嚼用。”

  晁氏盯着那摞银票直喘粗气。

  按侯府嫡女份例备的三千两,加上二十亩水田的地契,搁在平常百姓家够娶三房媳妇。可她要送进皇子府的,是将来要当娘娘的女儿!

  薛锦艺盯着自己葱管似的指甲,新染的凤仙花汁子红得刺眼。

  侯府给的加上她这些年攒的私房,统共四千两——前日听三皇子跟前的嬷嬷说,光是打点侧妃院里的管事妈妈,少说也得这个数。

  “晁姨娘莫急,“沈嘉岁忽然开口,少女嗓音清凌凌像檐下冰棱,“元宝哥这些年读书的束脩,还有往后聘礼,娘亲也备齐了。”

  章嬷嬷应声抬进口樟木箱子,铜锁“咔嗒”弹开的瞬间,晁氏眼都直了。

  码得齐整的官银锭子白花花晃人眼,细算竟有四千两之数。

  “侯爷既允诺照拂薛家子女婚嫁,“裴淑贞搁下茶盏,“自然不会短了元宝这份。”

  薛锦艺突然伸手按住箱盖:“娘,元宝还小,这些银子先给我添妆罢。”

  “你弟弟可是薛家独苗!”晁氏像护崽的母狼般扑在箱子上,镶玛瑙的护甲在樟木上刮出尖响。

  她在桑府当姨娘这些年,月例银子还不够买盒螺子黛,这箱银子够她给元宝置办三进宅院。

  少女忽然凑近晁氏耳畔,吐气如兰:“娘可知三皇子书房挂的《九州堪舆图》有多大?”染着蔻丹的指尖在银箱上画圈,“那图上标着三十六州府,女儿要的,是能在图上添笔墨的位子。”

  晁氏打了个寒颤。

  女儿眼里跳动着幽火,像极了她当年爬桑老爷床榻时的眼神。

  “等女儿在皇子府站稳脚跟……”薛锦艺握住母亲颤抖的手,“莫说四千两,四万两也使得。”

  “当真?”晁氏闻言大喜,顿时露出贪婪的嘴脸,“好,娘都听你的!”

  日头西斜时,三皇子府的青帷小轿停在角门。

  没有喜乐喧天,连盏红灯笼都不敢挂——宫里熹妃娘娘听闻儿子纳了个寒门侧室,气得摔了最爱的钧窑梅瓶。

  薛锦艺抚着轿帘上银线绣的缠枝纹,听着外头婆子议论“比纳妾还不如”的嗤笑,唇角反而翘得更高。

  昨夜她借着送醒酒汤进书房,亲眼看见三皇子在折子上勾画的北疆布防——那笔迹,与她在侯府书房“偶然”瞧见的密函,分明是同一人所书。

  轿子忽然颠了颠,怀里的银票贴着肌肤发烫。

  四千两算什么?等她哄得三皇子把北境盐铁的差事交给永定侯府,沈嘉岁那丫头跪着给她绣嫁衣都来不及。

  永定侯府书房里,裴淑贞对着账册叹气:“那匹云锦原是岁姐儿及笄时你外祖托人送来的。”

  “娘亲糊涂了,”沈嘉岁将地契锁进紫檀匣,“库房里哪有什么织金云锦?前儿不是都让耗子咬坏了么?”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顺手把钥匙扔进熏香炉。

  炉里银丝炭“噼啪“爆了个火星,裴淑贞望着女儿尚未褪去婴儿肥的侧脸,觉得自己愈发不懂她了。

  ……

  天渐渐冷了下来,屋檐下的冰棱子结得老长。

  沈钧钰收拾好行装,正要启程去北地赴任。

  侯府上下张罗着给他办了场送别宴,正厅里炭火烧得旺,铜锅里羊肉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老侯爷拍着沈钧钰的肩膀叮嘱:“到了北地好好当差,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得有数。”

  沈文渊往儿子碗里夹了块炙羊肉:“别想着立功,能安安生生不闯祸就是好的。”

  “知道知道!”沈钧钰把酒盏往桌上一顿,“等着瞧吧,我定要让咱们沈家门楣更添光彩!”

  众人正说笑着,一直低头扒饭的裴彤忽然搁下银箸。

  她这些日子忙着酒楼生意,总早出晚归的,这会子脸上还带着熬夜的倦意:“姑母,侄女有件事要说。”

  满屋子霎时静了。

  裴彤抿了口茶,笑着开口:“当年我与钧钰表哥定过娃娃亲,如今我想把这婚事退了。”

  “哐当”一声,沈钧钰的汤匙掉进碗里。

  他前些日子还总嚷着要退亲,可这会儿听着这话,心口像被细线勒住似的发紧。抬眼望去,表妹穿着件月白袄子,眉眼间再不见往日的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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