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们半夜悄悄去?谁也不要惊动。”桑远远狡黠地眨着眼,“反正老祖宗也不下床,惹不到他的眼睛。”

  云许舟:“……桑果你这坏样,与当初的凤雏真是像极了!”

  话一出口,云许舟不禁怔了一怔,眉眼有些郁郁——那个人,当初扮女人时那么有意思,做男人怎么就……

  “那摄政王要不要做一回坏孩子嘛?”桑远远俏皮地眨了眨眼,“反正族会那日,摄政王已被老祖宗狠狠骂了一回,就算被捉到,大不了再骂一回呗,反正都是给祖宗骂,骂几回也没什么区别。”

  云许舟:“……”瞬间被说服。

  “好吧,就看看那间大殿。”云许舟用手拍了拍桌面上的画纸,“确实,单看这么一幅画,就贸然确定这是神庙,亦是有些儿戏了。”

  “一幅画怎么了。我家桑果的画能差?”幽无命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抓过画纸一看。

  嘴角抽一下,再抽一下。

  云许舟同情地望了他一眼。

  幽无命:“……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噗。”云许舟掩唇一笑,“那便这么说定了,我去准备夜行衣。”

  云州与别处不同。

  这里处处是白色的冰雪和泛发出淡蓝色光晕的冰核建筑物,要是穿上黑衣在夜里穿行的话,百里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夜行衣得是特制的蓝白色半透明短打。

  天色渐暗,云许舟带着桑远远和幽无命,坐上雪橇,偷偷溜到了祖庙附近。

  桑远远仰头一看,只见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大庙,正门上挂着两串大灯笼,四周安安静静,几株老树上落满了雪,看着很有些祥瑞之气。

  确实是适合老人家静心养老的好地方。

  云许舟指着庙院内一株顶着雪白冠盖的雪菩提道:“喏,那株雪菩提,就种在我们要去的大殿下面。老祖宗他,就居住在大殿后头的斋院中。”

  桑远远抬头看了看,位置还挺深。

  墙内有暗影晃动,也有一队队侍卫来回巡视。

  地方不算大,防守极严密,不像是能偷溜进去的样子。

  “看来得有人把守卫引开。”桑远远望向幽无命这个大型人饵。

  “不用。来,”云许舟挥了挥手,“我们从雪洞进去。”

  “雪洞?”

  “咳。”云许舟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族会冗长,见过祖宗之后,小娃们耐不住寂寞,会趁侍卫换防时,顺着雪洞先行溜走。算是王族心照不宣的秘密。”

  桑远远噗哧一笑:“都做过孩子,我懂我懂。”

  三个人绕到了祖庙背后的大雪松下,云许舟在树干上扒拉了一会儿,果真是掏出了一个大雪洞。

  “走。”她带头钻了进去。

  雪窝里比想象中暖和,云许舟燃起一盏冷焰灯,躬着腰猫在雪洞里,叮嘱走在最后的幽无命,叫他把悬在树洞上方的皮帘子摆回原样。

  “一会儿雪落下来,就看不出痕迹了。”云许舟得意地笑。

  三个人穿行在雪洞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云许舟掀开皮帘子,从腰后摸出了雪橇鞭,小心翼翼地在面前的雪层上钻了个孔,然后把眼睛贴上去往外看。

  “嘘,”她悄声道,“再有一会儿,殿门口该换防了。我们就趁那个时间溜进大殿里面去。”

  她收起雪橇鞭,用拳头捶了捶脑门,叹息:“我已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做过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情!其实本可以大大方方走正门的,真是中了桑果你的毒!”

  桑远远赶紧撇清:“非也非也。分明是摄政王你自己被老祖宗给骂怂了才不敢走正门。”

  云许舟:“……”这么一说,怎么感觉更不得劲了。

  片刻之后,云许舟再度把眼睛贴在小雪洞上瞄了瞄,然后干脆利落地把面前的积雪扒拉开,跳出了雪洞。

  桑远远与幽无命紧随其后。

  出来一看,原来这雪洞的入口也是个树洞,正是栽在大殿正门的台阶下面的那株雪菩提。

  云许舟返身拉下封堵树洞的皮帘子,往上面洒了几捧雪,然后轻身一纵,带着桑远远和幽无命径直掠到大殿廊下。

  侍卫正在一圈一圈换防,要是没这雪洞,还真不可能溜得进来。

  云许舟眯着眼查看片刻,见没什么大破绽,便小心地推开了厚重的黑木殿门,让桑远远和幽无命闪身遁进了大殿。

  云许舟轻手轻脚合上殿门。殿廊两侧的拱门处,恰好行出两队换岗的侍卫,走到大殿门下站定。

  “他们下次换防我们就走。”云许舟用口型说道。

  桑远远点点头,走进了殿中,四下查看。

  殿中燃着长明灯,照明倒是不成问题。

  这里的确就是云之濯出现过的地方。桑远远与记忆中的大殿相对比,发现眼前这些殿顶垂下来的那些厚重布幔,比她在天衍镜中看到的要稍微新一些。

  所以天衍镜中的画面是数年之后的族会。

  原剧情中,没有了幽无命这个凶残又变态的敌手,韩少陵与梦无忧度过了好几年闲得只能虐来虐去以及对付对付各路男配女配的太平日子,天坛那一群人只需花费少许七彩之力,便能维持住梦无忧的玛丽苏光环,不需要把大量七彩之力灌入梦无忧手中的碎片,云之濯也不必英勇献身。

  可如今,一切已天翻地覆。

  韩少陵死了,皇甫俊死了,云之濯也死了。梦无忧落入冥魔王的手中,生死不明。不久的将来,天坛一定会被掀个底朝天,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难说得很。

  从某种意义上说,桑远远和幽无命,好像真是什么反派大魔头的样子——二人毁掉了原本和平稳定的‘未来’。

  这一切,该怨谁呢?总不能让他们两个躺平任杀吧?

  云许舟用肩膀碰了碰桑远远,打断了她的沉思。

  “确定了吗?”云许舟用口型问。

  桑远远点点头。

  “那准备原路返回,要换防了。”云许舟道。

  桑远远抬眼去望幽无命。

  他正在把玩香案上的小铜香炉。目光相触,心领神会。

  只见他毛手毛脚地把香炉放回原处。

  香案是铁制的,香炉坚硬的炉脚落上去,只听“铛——”一声脆响,碰撞声绕梁不绝!

  “糟糕!”桑远远一把拉住云许舟,“快躲起来!”

  云许舟脑袋一懵,下意识便反攥住桑远远,往后殿掠去。

  外头的侍卫反应了片刻,猛地推开殿门冲了进来。

  “仔细检查!”

  时而会有雪猫雪兔雪鼠一类的动物钻进殿中碰到东西,所以侍卫们并没有贸然认定是贼人。

  云许舟头皮发麻,急急带着桑远远二人从神像后面的小门遁离大殿,进到了老祖宗静养的小院中。

  她这会儿别提多后悔了!

  堂堂摄政王,进个祖庙竟然变成了做贼,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没了回头路。

  借着夜行衣的掩护,她麻溜地带着桑远远二人潜到了一旁的回廊下。

  她指了指四角屋顶:“老祖宗怕吵,院里没侍卫,只有贴身四大高手,一人看一角。”

  桑远远呆滞地抬头望去——自己身处的位置,正正好暴露在对角线那位高手的眼皮子底下。

  只见斜对面屋顶上坐着个中年男人,腰间挂了只葫芦,此刻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云许舟,一动也没动。

  桑远远:“……”这是给逮个正着的意思?

  只见云许舟冲着屋顶的高手轻轻摇了摇头。

  旋即,屋顶那个中年男人缓缓把眼睛转向另一侧,仿佛完全没看见这三个人。

  “他是当初我安排的人。”云许舟耸耸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特意拨来守卫老祖宗的高手,竟还有这么个作用——帮着做贼的自己打掩护。

  桑远远用口型回道:“可是前面的侍卫就要进来检查了怎么办?”

  云许舟也是彻底麻了爪。

  堂堂摄政王在这里被抓个现行,真是脸没处搁了!

  “不然藏到老祖宗屋里去。”桑远远真诚地建议道,“大不了被老祖宗骂一顿,总比被人抓住来得好一些。”

  云许舟:“……”这个夜晚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哟!

  在云许舟这个内贼的率领下,三个人贴着回廊,迅速潜向后院主屋。

  她抽空向自己安插的那位侍卫打了个手势,便见他纵身一掠,掠向纵线上的另外那人,故意与之说话,掩护云许舟三人溜进了屋子。

  一架大屏风挡在门后。

  “就在这里避避。”云许舟拍着胸膛,轻声细气地说,“但愿不要惊动老祖宗。”

  话音未落,便看见幽无命身形一晃,径直晃过屏风,闯进了屋内。

  云许舟:“幽无命!!!”

  她都顾不上噤声了,急急绕过屏风追进去。

  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幽无命已闯进左侧卧房,立在房屋正中,缓缓转过身来,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诡笑:“离不了床么,人呢?”

  云许舟瞳仁骤缩,举目望向暖玉床榻。

  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云许舟一双杏眼睁得滚圆,眸中闪动着震惊的风暴。

  瘫痪在床数百年的老祖宗,为何不在床上?!

  “怎么一回事?老祖宗呢!”她猛然转身,“他们怎么看护的!”

  惊怒之下,她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是个贼人,便想冲出门去,向看顾老祖宗的侍卫兴师问罪。

  桑远远赶紧一把攥住了她:“嘘……”

  云许舟吊起眼睛,瞪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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